数风流人物第7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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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顺关所失守,李永芳叛变,东虏破关而入,掳走兵民近二万人,……”乔应甲冷冷地道:“但朝廷商计之后,张大人和我与都察院中御史们沟通,御史们也愿意等到下一步调查结果出来,而没有直接上弹章。”
“啊?!”冯紫英被乔应甲一句“李永芳叛变”弄得心神大乱。
此时他才想起前世中明末历史中的这桩大事儿,正是李永芳的叛变极其后续一连串帮助努尔哈赤的各种针对大明辽东的动作,才使得辽东在他叛变之后遭遇了多重伤害。
李永芳是第一个叛变东虏的将军级人物,可以说这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从此汉人将领倒向建州女真的情况便此起彼伏了。
这都在其次,关键在于李永芳在辽东经营多年,对辽东各卫所的文武军情和将士情况了如指掌,他的叛逃无疑为东虏刺探了解辽东军情政情防务以商贸情况都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帮助。
更加之此人投效努尔哈赤之后更是不遗余力的帮助努尔哈赤收买拉拢威逼利诱辽东各路武将军官,由于辽东文武军将长年吃空额和走私的情况被李永芳所掌握,他利用这个把柄威逼拉拢各路军将可谓无往不利。
尤其是一些中低级军官更是经受不住这种软硬兼施的手段,纷纷投向东虏,可以说其一人给辽东带来的危害超过了一场战事的影响。
见冯紫英脸色骤变,乔应甲摆摆手:“紫英,你也无需焦虑,令尊之责尚无定论,李永芳之叛依我看起码早叛比晚叛强,之前还有些人说你父心胸狭隘,一味从大同和榆林引入旧部,现在便再无人提起,李永芳的情况比较复杂,龙禁尉和都察院都已经派员前往辽东调查,相信会有一个说法。”
冯紫英苦笑着摇摇头:“乔师,我不是替我父亲担心,而是担心李永芳这个人的叛逃可能带来的危害要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这个人对辽东太熟悉了,如果东虏抓住这个机会,今后几年里,辽东都要处于战战兢兢地状态下,乔师你应该知道这些边地武将们,谁屁股下边能有多干净,龙禁尉睁只眼闭只眼,但御史们恐怕……”
乔应甲皱了皱眉,似乎是明白了冯紫英的担心,“此事我会和张大人、刘大人商量,自然有分寸。”
“多谢乔师了。”冯紫英甩了甩头,似乎有些神思恍惚,看在乔应甲眼中也是有些担心:“紫英,你这个状态可不行,内阁和皇上都要见你,……”
“乔师,皇上和内阁只是见我这么简单么?嗯,和内喀尔喀人的谈判结果值得专门把我召回来一趟么?”冯紫英看着乔应甲。
乔应甲迟疑垂眼,良久才道:“你什么时候觉察出来的?”
“蒙古人游而不击,大同军和宣府军进来比想象的更快,我还以为是牛继宗想要立功赎罪呢,当然也不排除牛继宗有这个想法,但是落在很多人眼中难免就要心生疑虑了,尤其是京营一下子损失了八万人,城里边只剩下陈继先和仇士本两部了,五军营控制着广宁门和西直门,阜成门和东直门却是在神枢营手里,我今日从广渠门和宣武门进的城,以往这是神机营控制的,但现在好像都被神枢营控制了,连四卫营和勇士营也来接掌门禁了,乔师您说是不是会让很多人都有别样想法了?”
冯紫英的话语如铁锤一样击打在乔应甲身上,让他脸色微变。
其实乔应甲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他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既不是都察院的一二把交椅,都察院本身有又不能直接接触六部和内阁事务,所以在这些方面消息明显就要迟缓一些了。
尤其是宣府军和大同军动向他并不知晓,冯紫英这么一说,让他顿时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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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
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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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你是说……”乔应甲越想越心惊,如果蒙古人和京中某些势力有勾结,那就不是天家一脉的事情,这关系到整个大周朝,甚至往大里说,这是关系到整个汉人王朝存亡的滔天大事了。
“乔师,我现在什么也没说,也不好说,不是我不敢说,而是我了解掌握的情况不多,怕随意妄测把你们的揣摩想法都带偏了,那我就百死莫赎了。”冯紫英摇摇头。
乔应甲脸色冷厉,决然地摆摆手,“紫英,你说,我乔应甲还不至于乱了方寸,自然有我自己的判断。”
“弟子素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事情也要朝最坏的一面打算,一面到最后措手不及,防患于未然总比到最后束手无策的好,……,武勋的最大势力代表是京营,但现在京营在三屯营遭遇如此惨败,数百勋贵们被蒙古人俘虏,朝廷至今没有任何说法,京中的武勋们,尤其是京营的武勋们怎么想?”
冯紫英的话让乔应甲眉峰紧蹙。
“牛继宗失职导致外喀尔喀人从周四沟突破,又在延庆州防范不力,导致外喀尔喀大军从内长城进入顺天府,与察哈尔人会师,才会酿成当下局面,这是天下皆知的情形,但朝廷压制《今日新闻》不准报道,同时又对乔应甲的行径毫无表示,换了我是乔应甲,会怎么想?”
冯紫英言语犀利,乔应甲却越发觉得情形不妙,“会怎么想?”
“我会以为要么你们是怕了我手中的大军,要么就是你们打算事后来对我进行清算,乔师,你觉得呢?”
乔应甲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看来,这桩事情上的确有些失策了。
都察院当初的确提出了要调查处理乔应甲渎职,但是内阁和兵部以大局为重压了下来,这说得过去,但连一纸斥责批评都没有,就有点儿让人心生别念了。
如果高明一些的做法,其实还是应当让都察院开始前期调查,哪怕给御史们打招呼,去了不要干扰军务,做个调查的姿态都好。
牛继宗起码会觉得这是正常程序,便是有责任,但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但现在,恐怕就不由得他不这么想了。
皇帝也没有一纸质问训斥,这同样有些蹊跷,内阁和兵部都没有意识到,以皇帝的性子,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本来就对这些武勋们没有多少好感,现在却不趁机发难,甚至连口头的训斥都没有,这是出于何种考虑?
真如冯紫英所言,设身处地,特别是在蓟镇兵被蒙古大军死死压制住的情况下,牛继宗肯定会觉得要么就是和内阁六部有了默契,要事后动手,要么就是被蜂拥而入的宣府军和大同军给吓住了,甚至他会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四卫营、勇士营以及神枢营接管各大城门,会不会让武勋占据着绝对控制权的五军营感到某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一旦他们和牛继宗联系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牛继宗会不会……?
想到这里,乔应甲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就要换衣外出。
“乔师,乔师!”
见素来沉稳的乔应甲都坐不住了,冯紫英赶紧劝道:“这只是弟子的一个猜测,或许不至于如此,……”
“哼,老夫这段时间有些懈怠了,原本以为军务和老夫无甚关系,怀昌兄也多有参与,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得出轻重,没想到怀昌也大意了。”
乔应甲摇头,“如你所说,事情要从最坏的打算,没有那些我们担心的事情最好,天家博弈,我们做臣子的不好置喙,但若是这等时候还有人要以大周朝的江山来做赌注,与外族勾结,那我乔应甲绝对不会饶过他们。”
“乔师,您请稍安勿躁,听弟子把情况说完。”冯紫英赶紧上前一礼,“弟子觉得或许有这种可能,但还不至于如此,如果我们轻率妄动,或许才会被人窥测出虚实,甚至刺激到某些人本来还在犹豫的心态,反而可能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这也是弟子来您这里而没有去齐师那里的原因,弟子还觉得您是最稳重的呢,没想到……”
乔应甲也反应过来,这些武勋们在京中实力遍布,甚至在龙禁尉中也有相当厚实的跟脚,如果真的有某种想法,恐怕这京中无处没有他们的眼线,特别是还有义忠亲王这样的后盾。
到现在龙禁尉指挥使不仍然是顾诚在担任么?卢嵩仍然只能委屈的挂一个指挥同知身份,真以为顾诚就湮灭无声了?乔应甲从未如此想。
乔应甲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的确现在自己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是激化情势,还需要细细斟酌,到这时候乔应甲内心对冯紫英的观感更满意了一层,这半个弟子去了永平大半年,变得沉稳周密了许多。
“紫英,现在你觉得该如何?”乔应甲捋了捋颌下胡须,一只手背负在背后,缓缓踱步。
“乔师,蒙古人那边,我觉得或许有些人有这个意图,但是之前他们应该是没有这个意图的,不过是局面走到这一步,恐怕才会让他们萌发了这种念想,这涉及到几方的配合,城中的五军营,陈继先,他们控制着城门,这是一方,若说要让大同军和宣府军敢直接进攻京城,估计谁都不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但若是城门洞开,欢迎入城,那又另当别论了,……”
乔应甲点头,这个分析判断是准确的,边军哪怕是武勋控制着的,也不敢行武力攻打京城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武将们敢,士卒们也不敢,但城门大开,编一个清君侧的幌子,那就不好说了。
“蒙古人,他们如果不压制住蓟镇军,蓟镇军随时可以抽出大军来,……”
“牛继宗,他是宣大总督,手握军权,宣大军都在他手上,而且宣府军和大同军,尤其是宣府军中武勋武将军官为数不少,但是他也要考虑他的控制力度究竟有多强,另外还有大同军,……”
乔应甲眼睛一亮,“紫英,你是说皇上招你回来,……”
“弟子不知道,等到明日就知晓了。”冯紫英沉吟了一下,“还有就是蓟镇军,如果弟子方才说的那些都不幸而言中,那么蓟镇军就是平衡宣大军的砝码,只要蓟镇军能腾出手来,牛继宗就不敢冒这个险,……”
乔应甲微微点头,“除开蓟镇军外,如果这帮人有此想法,几方要达到一个齐心协力的状态方敢行此逆天之举,关键在于牛继宗身上,我不觉得牛继宗有此魄力,义忠亲王倒是有此胆魄,但他未必有此手腕和威望,而陈继先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他没那么容易把自己一族人的身家性命押上去,牛继宗和陈继先,这二人只怕都会瞻前顾后,……”
“对,乔师对他们的分析精准到位,所以他们还会不断的接触沟通,但时间拖得越久,其实他们的勇气会渐渐丧失,各种顾虑反而会拖累他们,如果最危险的时候,往往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
冯紫英很肯定地道。
乔应甲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紫英,看来在永平府这大半年让你成长不少啊,不过你觉得现在可以做哪些事情呢?”
“牛继宗那边再做些什么,反而会有些露行迹,弟子以为其实只要给牛继宗和义忠亲王一些疑兵之计就行了,陈继先那边不妨可以有些动作,另外,遵化的蓟镇军,我觉得可以调回郑村坝。”冯紫英斩钉截铁地道。
“遵化的蓟镇军?”乔应甲迟疑地问道。
“遵化的蓟镇军主要是对抗内喀尔喀和科尔沁联军,但现在内喀尔喀和科尔沁联军俘虏了五万多京营将士,目前真该将他们部分俘获所得转移运回草原,以弟子之见,内喀尔喀人应该没有动力再西侵了。”冯紫英解释道:“那驻扎遵化的两万大军完全可以调至京畿附近。”
“你能保证内喀尔喀人没有异心?”乔应甲冷声斥道:“这种事谁都不能保证,你只能把情况逐一说到,这种决定轮不到你来做出,你也没有这个义务和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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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猛然醒悟,自己如何能插话这等事情?
内阁和皇上招自己回来,自己如实说就行了,朝中难道还缺这些聪明人清醒人?
自己一介永平府同知,本来就抢了很多人风头了,还要恣意妄言,只会给自己添麻烦,招嫉恨。
“谢乔师指点,弟子愚昧了。”冯紫英赶紧起身道谢。
“紫英,此番事情固然关系重大,但是别觉得人家都看不到,为师也是这段时间有些懈怠轻慢了,我估计皇上和内阁诸公心里都还是有些数的,但是怕就怕他们都想观望,或者都抱着几分侥幸,总觉得对方不敢,但是有些事情一旦走下去,就难以回头了,所以我们还要的要把有些事情做到前面,尽可能促成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乔应甲叹了一口气,“你回去休息吧,这些事儿为师来做,明日你还是按照既定的去做就是。”
===庚字卷
醉里挑灯看剑
第七节
归家(第三更)===
从油房胡同出来,冯紫英还在思考着这一连串的事情。
或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危险,永隆帝也好,内阁诸公也好,兵部那两位也好,应该还是考虑到了一些情况。
只不过就像乔应甲所言那样,聪明人太多,往往就未必意见一致,或者又觉得人家未必敢铤而走险,就像自己一样,不也觉得只是有这种可能,只不过出于谨慎起见,才觉得应该采取一些对策么?
除了油房胡同,拐上宣武门里街,这是城西最重要的一条大街,从宣武门可以一直通往单牌楼、四牌楼,和西长安街、西安门大街两条交汇。
往日这几条街都是最热闹的,到现在,京城里突然再涌入了几万人,顿时就更显得热闹起来了。
宣武门里街是一条南北向的大街,沿街两边虽然不是高门大户居所,也不是官署衙门所在,但更多的却还是红墙碧瓦和临街铺面的存在。
京师城的官署衙门分布于何处是有讲究的,大多都集中在大时雍坊的东部,南熏坊的南部,阜财坊的中部,小时雍坊的北部,其他像明时坊、黄华坊、明照坊、澄清坊也都有零星分布。
至于豪门大宅,则基本上都避开了最当面的正街和闹市区,更愿意选择一些幽静但交通方便的寻常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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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丰城胡同,比如油房胡同,兵部洼,石碑胡同、松树胡同、板场胡同,以及这些胡同所在的大时雍坊、小时雍坊、咸宜坊、安富坊、南熏坊这些都是高门大户喜欢选择的所在。
像宣武门里街这样的正街,云集了整个城西最好的绸缎庄、香粉号、皮货行、药材铺,像寻常的盐、茶、油、粮这些日常使用的铺行都不会选择这些区域,租金实在太高,不是这些日常生计物事行道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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