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第3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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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玉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只是”
见王九玉脸色有些诡异,冯紫英轻笑,“怎么,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尽管说来,本官不怪罪便是。”
“谢大人恩典,嗯,大人也知道小的只是前头来打前站的,呃,有些话还得要回去转达,嗯,小的想要问一个大概数目,回去也好有个交代,”王九玉艰难地说出这几句话来,,目光里却满是期盼。
冯紫英笑了起来,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击,“你这个问题问得不聪明,那应该要问一问你们想要什么了?东番乃是朝廷开海之略才涉及之地,前期开发投入肯定不小,朝廷除了履行日常管辖外,并无意涉足,嗯,或者再说一句直白一点儿的话,朝廷可以把盐场直接划给你们开发,既可以拿给你们一家,也可以给几家,那一片区域有多大,估计你们应该清楚,那就要看你们出价了,另外,你们既可以自行卖盐,但却不能卖入大周境内,也可以卖入大周,比如南直、浙江或者湖广、江西,但是这却需要细细商议了,一句话,每个条件恐怕价格都不一样,你明白么?”
见王九玉若有所悟,冯紫英补充道:“既然能让你来,想必你们也是在这方面有些考虑了,若是没点儿实力的人,估计也不敢来碰这番营生,这样,本官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来人和本官具体详谈,一个月后,本官可能就要另有安排了。”
===丁字卷
第一百三十一节
冯紫英的目标===
打发走了王九玉,冯紫英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王九玉不过是一个明面上的人物,他背后还有更有跟脚背景的人物。
想要来谋划盐场,你一个私盐贩子有这么大脸?
想想也不可能。
但不得不说像东番布袋盐场的开发,目前朝廷是根本没有那份精力的。
涉及到招募人手和最初的基础设施建设,还需要建立起从漳州经澎湖到东番的航线,还有对可能要面临的本地土著山民的袭击等等,都相当繁琐庞杂。
便是冯紫英自己也没有想过要由官方来运作。
起码前期不可能。
交给这些有实力背景的士绅们来运作经营是最合适的,但前提是得交钱。
冯紫英此番南下也是背负着巨大压力的,组建银庄要银子,收取特许金,也要最大限度的让这些商人们出银子,海税的抵押举债,也还是要银子。
哪一样都要银子,而朝廷又催得那么紧。
除了永隆帝外,郑继芝和柴恪都是最急迫的。
就差点儿撂下话了,只要能弄回来银子,不管用什么办法。
冯紫英之前的考虑是先和那些准备参与海贸的士绅商贾们接触一番。
这笔银子是应该最稳定的,意欲参与的群体都已经通过各条线和朝中的诸公接触过了,基本上都明确了,接下来不过是具体价格上的一些博弈罢了。
而这些人的消息都很灵通,知道目前朝廷缺钱,肯定会借此机会压价,所以冯紫英才会获得尚方宝剑,实在不行就要先从银庄募集股金和海税抵押举债上来做章,而目标群体也很明确,就是扬州盐商。
这些盐商们其实多少也已经有一些感觉了,所以从林如海和汪言那边获得的消息,近期这些盐商也是格外活跃,不断的聚会商议,大概也是在考虑如何应对朝廷的这种“杀猪”行为。
以前是捐输,这一次是如何,估计这帮盐商心里都没底,但毫无疑问,直觉告诉他们,这一次也免不了要出血。
总而言之,要多策并举,弄银子。
想到这个唯一目标,冯紫英自己都觉得好笑,这现在居然成功了替大周朝廷弄银子的急先锋了。
很快汪言就进来了,不用冯紫英吩咐,汪言那边已经安排人盯上了王九玉,不过冯紫英倒不是担心什么,不过是想尽早了解王九玉背后有哪些人。
听完冯紫英的介绍,汪言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拓垦东番也就罢了,这要把盐场交给私人,这是明显违反朝廷法度的。
大周的盐场全都是朝廷所有,盐户们从煮盐晒盐到出盐按照一定价格交给盐运衙门再卖给持有盐引的盐商,再由盐商去按照区域售卖。
这就是大周自前明沿袭下来的盐务例制,而盐场是绝对要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的。
“公子,这个,恐怕需要慎重,朝廷未必会允许您这样做,哪怕朝廷再缺银子,也不能开这个口子啊。”汪言连连摇头。
“言,我问你一句,如果我不提这个拓垦东番,朝廷会想到东番么?”冯紫英轻轻摇头,“便是我提了,朝中诸公都还推三阻四,觉得这是个累赘,根本没必要,现在我没要朝廷一分一,劝招商贾,由商贾自行募集失地流民前往东番拓垦,朝廷就是给一个名义上的允许,三年不收税赋,三年后比照边地折半收取二十年,为朝廷平添田赋收入,同时还能防御外敌入侵东番,甚至连流民带来的不稳压力也减轻了,这难道不好么?”
冯紫英的话让汪言无言以对。
“至于这盐场,现在两淮盐场产量不足,南直和江西、湖广盐价暴涨,私盐贩卖成风,地方官府多有反应,东番盐场若是能建起来,同样不花一分一钱,这到南直和两浙来售卖,一样要受都转运盐使司的管辖,而将此权利交给士绅商贾,无外乎也就是一个特许权而已,五年也好,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根据价格而定,兴许人家就能拿出百十万两银子来押这一注呢?朝廷白得这么多银子,而且还能减轻供盐压力,难道还不满意?”
冯紫英轻轻笑了笑,“言,现在朝廷困难,我受诸公委托南来,任务艰巨,每一样都不简单,若是王九玉这个私盐贩子能为我此行开个好头,我想也能让我在和这帮盐商和海商们打交道时减轻一些压力啊,言,这每一项我都要靠你替我好好具体谋划一番呢。”
见冯紫英态度如此坚决,汪言也知道对方肯定是拿定了主意,而且冯紫英那一句受朝廷诸公委派,虽然没有明言,估计也是有故事的,自己要做的把要交涉的对手最详尽的底细情况拿出来,同时给出各类选些和建议,以供对方参考。
“公子既然决心已定,那言也不再多言,定会按照公子所言准备妥当,不会让公子失望。”汪言也不再废话,点头应允,“另外扬州这边盐商的情况汇总,我已经替公子准备好了,嗯,基本上都集中在山陕商人和徽商,比例大概是四六开,按照他们规模和影响力进行了一个区分,”
冯紫英一边看,一边点头,“嗯,我得仔细研究一下,这么厚实一本,看来这些盐商故事颇多啊。”
汪言笑着应道:“公子,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经过几十年慢慢积累起来的,甚至历经几代,多少都在这扬州城里乃至南直这边有些痕迹,”
冯紫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言,这一次恐怕我就要来当一回恶人了。”
“当恶人不怕,岂不闻当官宁要人恨,莫要人怜?”林如海放下药盅,脸色异常平静,“这帮盐商不是没有准备,这么些年来,他们赚肥了捞足了,自然也明白朝廷的规矩,不过总是要抱着一丝幻想,另外也就仗着用银子在朝里搭了一些关系,觉得可以有所仗恃,可也不想想,朝廷都这么难了,难道还有谁会因为这个而来专门为你手下留情?”
冯紫英恭敬的坐在一边,“叔父说得是,不过小侄倒是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哦?”林如海微感吃惊。
这位准女婿成日里和汪言他们收集梳理这些盐商们的各种勾当,不就是为了朝廷筹集银子么?
他得到的消息是朝廷户部已经彻底空了,而皇上的内库也是捉襟见肘,而西疆和辽东、宣大的粮饷都是迫在眉睫需要拨付下去,尤其是甘肃那边。
柴恪回京就是专门为此而来,当然也有说柴恪会继任兵部左侍郎,将卸任三边总督,自己未来的亲家也就是此子之父可能要接任三边总督。
但那也是有个火炉,谁坐上去都会如坐针毡,难怪王子腾宁肯去登莱也不愿意去三边。
这会儿又说有不同想法,不是为了筹集银子,你做这些准备为何?
“叔父可能有一些误解,以为小侄来就是为了找这些个盐商打秋风,搞捐输来着,之前包括一些阁老们和皇上的确有此意,但是我觉得不妥。”
冯紫英知道自己的想法恐怕未必会被很多人理解接受,但是他还是打算要这么做。
既然永隆帝和叶向高以及官应震把这边全权交给了自己,那么只要能弄回去银子,方法上就不必那么计较了。
而他就要给这些商人们,尤其是大家都觉得是肥羊的盐商们树立一个榜样,朝廷是讲信誉的,守规矩的,或者说,要给这些商人们确立一个契约精神。
换一种说法,最起码要让这些商人们意识到自己这个人是讲信誉守规矩,有契约精神的。
这个时代恰恰是最欠缺这一点的,或许在商人之间还能有些信誉道义,但是若是商人和官府之间,强弱悬殊,那么就很难说得上什么信誉契约精神了。
只不过估计在大周,很多人都无法理解。
林如海目光里多了几分奇异,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个准女婿想要干什么了。
冯紫英好生筹划了一下言辞,要想达到最佳效果,还得要自己这位准岳父的全力支持配合才行。
“叔父,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朝廷定了规制,那么盐商也好,海商也好,那就是在朝廷的规制下运作,他们赚再多的钱,那都是朝廷允许的,朝廷如果觉得不合适,应该调整规制,而不应当采取捐输这一类的手段来,当然,如果说谁和私盐贩子勾结,或者和盐场勾结,甚至盐中掺土,坑害百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如海忍俊不禁,这不就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么?啥事儿都得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嗯,是符合朝廷规制。
一句话,想要让人家拿银子出来,得有充分的理由,不过自己这个准女婿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儿道德洁癖?不像啊。
见林如海的神色,冯紫英就知道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对方难以理解,无奈之下只能摇了摇头道:“总而言之,小侄希望让所有人都明白朝廷,嗯,最起码小侄所定下来的规矩例制,小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言出必行,行则必果!要让他们都相信这一点!”
===丁字卷
第一百三十二节
同年同僚VS同乡===
“三位兄长,快请进。”沈自征笑容满面的拱手一礼,然后伸手延请正在上下打量着府邸大门的三位青衫儒士。
“君庸,令兄不在,你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啊。”见沈自征一副器宇轩昂扬眉吐气的模样,素来和其相善的侯恂忍不住打趣。
沈自征胸膛一挺,正欲发话,却见杨嗣昌诡异一笑,“他?就算君善兄不在,也轮不到他放肆,君庸,令姐今日应该不在家吧?”
沈自继脸色一变,在几人的目光注视下,只得讪讪地道:“家姐去大护国寺祈福去了。”
三名青衫儒士都是放声大笑,笑得沈自征也有些上火,而侯恂更是来了一句,“难怪今日君庸这般意气风发,”
“真长兄,弱兄,若谷兄,无须如此吧,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沈家规矩历来就是如此,家兄不在,家姐自然就是一家之长,谁让我比她小些呢?”
语气到后边都有些委屈了,沈自继也是瘪了瘪嘴。
这这动作让三人更是忍俊不禁,这位沈自继的确是个欢乐人,虽然上科未中,但是才华却是有的,杨嗣昌和侯恂都很看得起。
三人在崇正书院时关系一直就密切,即便是杨嗣昌进了翰林院,侯恂现在观政,沈自征也经常去找二人,一来二去和同在翰林院同为江南士人的黄尊素也熟悉起来。
“嗯,君庸,我们可无意质疑令姐的威严,反倒是我们觉得真该把你管严格一些,免得你还有几个月就秋闱大比了,你还成日在外野游。”杨嗣昌脸色一正,“前日里我回书院,听说你年前又请了十余日假,去哪里了?”
沈自征对杨嗣昌是极为敬仰的,也知道杨嗣昌是在替自己担心,只能低头道:“读书读得有些心烦了,便去居庸关和榆河驿那边转了一圈,游历了一番,倒是真的让心胸舒畅了许多,”
杨嗣昌和侯恂倒是知晓沈自征的爱好,不喜名山大川,却喜欢观摩兵家重地。
像前科不中之后,便去了大同宣府一线一游,两月方归,而且还制作了一副山川险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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