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第3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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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千户,本官不想多说其他,请你按照卢同知的安排行事,至于说理由,本官觉得没有义务回答,虽然本官很想告诉你,但职责所在,不允许。”
被对方的话噎得难受,裘伯安内心火气四处乱冒,但是他却不敢在对方面前发作,恨恨地握紧拳头,“冯大人,下官知道分寸,不会”
“那就好。”冯紫英抢在对方前面打断,“那么这就是我们的一系列安排,请龙禁尉这边按照计划来,而刑部那边本官已经打了招呼,两省提刑按察使司本官也已经督请通政司下了,”
打发走了这个一直潜藏在这一次南下几个龙禁尉背后的千户,冯紫英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这几日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和从闽浙过来的几波人见了面,对了话。
当然他的话永远都是含糊其辞,模棱两可,既让你觉得猜到了目的,又让你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用之才,朝廷定然会恩抚,但最终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不是你主动来了就能给你这样一个机会,如之前冯紫英所说,你要有让人利用的资格和底气才行,当你失去了自身价值,那么你想要摇尾乞怜,都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
龙禁尉和刑部的背后除了永隆帝之外,不可避免还会有其他利益牵扯者在其中发力,只有越多的人出局,那么剩下的人才能在未来的开海格局中占据更多的利益。
不过这些家伙的吃相太过了,几乎要把这些彻底肢解吞噬,难怪古延秉自己都早就已经意识到了一年都别想撑过去,没有人会让你撑过去,如果没有自己抛出的橄榄枝,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带着这帮兄弟奔吕宋或者东番去了。
===第五十二节
官场人才===
等到吴亮嗣、魏广微等人带着贺逢圣一行人从泉州回来时,冯紫英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解决了这桩事情,冯紫英心中也踏实下来了,足以给永隆帝和军队方面一个交代,另外也能为自己介入许多事情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不过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满意,比如那些早已经计划好要瓜分吞并这些人的豪商们,又比如本来希望拿这些家伙来祭旗和邀宠的龙禁尉和刑部的一帮人,甚至可能永隆帝也本来是要指望龙禁尉和刑部的这一轮行动来填补一下日益枯竭的内库。
不过应该说永隆帝还算是一个头脑较为清醒的皇帝,明白自己奏折中所提到的,也清楚这帮人如果能够用起来的话,比单纯的弄三五十万两银子要有价值有意义许多。
但不好意思,这等事情本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利益之争无处不在,看你各自的道行了。
崔景荣应该觉察到了一些,不过这一位也是老狐狸了,没有点破冯紫英,只是提醒冯紫英要明白自己的根基何在。
冯紫英明白崔景荣的意思,和皇帝合作没问题,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投入皇帝怀抱也都可以理解和容忍,毕竟在皇帝和内阁之间取得平衡本身就是官员们谋求晋升的一门高深学问。
往往是层级低下者都需要通过博得皇帝或者内阁大佬的青睐来实现迅速上位,而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则更需要站在更高的层面以更广阔的的视野来看待问题,寻求某种平衡了。
冯紫英现在不过是从六品官员,在步入正四品官员之前,他都可以没太大顾忌的在皇帝和内阁六部大佬们之间左右逢源,更别永说冯紫英本身就有某些光环加成。
但等他过了四品,尤其是进入三品大员的序列之后,想要再进一步,就不是单纯的靠博得某一位的欢心就能行的了,不过哪怕冯紫英再妖孽,在崔景荣看来,那也是一二十年的事情了。
简而言之,四品以下,你可以在保持一定名声的前提下靠博得某位阁老甚至六部尚书的青睐看重在仕途上实现快速攀爬,当然你能抱上皇帝的粗腿,效果会更好。
过了四品,就不能有太出格的举措,否则你极有可能就是在讨好某一方的时候就会得罪另一方,而进入三品序列,那就是真正要靠自身实力来说话了,那也不是某一时刻或者某件事情上你得到了首辅或者皇帝的认可就能一跃而起了。
这些道理没有人和冯紫英说过,齐永泰的性子自然不会和自己说,乔应甲只会偶尔提点,但也不会说破,崔景荣倒是在这一趟两个月的行程中关系日益密切,时不时还能点拨一二,但都是就事论事,不过对于已经有了前世几十年官场经验积累的冯紫英来说,这大周官场其实并无二致。
表面上看起来无外乎就是跟人站队,还是走路线主义,看起来好像是截然不同,但实际上在现实中从来没有那么简单过。
队伍阵营从来不是铁板一块,而大阵营中也还要分小阵营,同样你的定位也会因为不同层面所处的位置而变得模糊而复杂,你既可能是这一阵营同时在涉及到具体事项时,你开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不同层面的阵营身份。
如魏广微在反对将清江船厂、龙江船厂的技工匠人划给未来可能在登莱设立的民办船厂使用一样,明知道这是对北方尤其是辽东防务有益,他是北地士人自然该义无反顾的支持才对,但是站在工部的阵营,他就不能同意。
利益使然罢了。
同样对开海举债资金的使用上,同为北地士人,乔应甲更倾向于要支持九边,而齐永泰站的角度更高,或者作为北直士人,他很清楚辽东的重要性,便更支持要在支持九边加强防御的同时也应当要推动登莱和辽南之间的海防运输建设,这一点上又赢得了以王子腾为首的武勋贵族的认可。
但在大方面上他们这些人又要联合起来与内阁中的叶向高、方从哲、李廷机等南方士人争斗,防止这些人将举债资金用于其他方面,比如填补财政亏空。
船行徐徐,舱外北风萧萧,冯紫英和范景、贺逢圣三人对坐品茗,谈笑风生。
此项公干基本结束,马上就到扬州,便可坐船直接启程回京师了。
从十月出来,这一趟足足两个多月,眼见得马上就是年底了,谁都想赶在年末回家,不过看这个架势是肯定来不及了。
这已经是腊月廿三了,从扬州往京师,这是逆风而上,没有二三十天回不去。
不得不说京杭大运河让江南和北地变成了坦途,无论是旅客还是货物,走这条水路,都要比走陆路方便许多,如果再把横贯东西的长江水道连接起来,整个大周基本上就可以靠着这一个“”符号的水路实现了大体上的连接,北地、江南、湖广,尽在这一线。
中舱另一端,崔景荣和孙居相正在对弈,孙居相已经陷入了困境,指间拈着黑子,迟迟不能落子。
而崔景荣却是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旁观的魏广微摇了摇头,“伯辅兄,认输吧,崔公棋艺在朝中也能排得上好,你这水准,也就只能和我凑合一两盘,连明仲都够呛,何苦要去找崔公求虐?”
孙居相不理,仍然板着脸皱眉苦思。
另一边的吴亮嗣却是手中拿着书细读,只是偶尔瞟一眼过来,“臭棋篓子还要和崔公一较高下,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孙居相勃然大怒,立马揭底,“明仲,昨日你闲极无聊,求着我要和下一局的时候怎么说的?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显伯是小人,”
魏广微不善的目光立即望向吴亮嗣,吴亮嗣不以为然:“显伯若是观棋不语那就是君子,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前日里紫英和梦章对弈,他就在那里聒噪不停,也是人家尊重他是前辈,换了个人,早就把棋盘都扣在他头上了,”
这一行两个多月下来,可以说一干人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亲近,虽说在很多事情上观点不尽一致,但是这份交情却是实打实的有了。
“明仲,你这就是在肆意造谣污蔑我声誉了,紫英不是梦章的对手,请我指点一二,怎么能说是聒噪?”魏广微面皮微红,大为不满,“人家梦章都紫英五子了,可他还是招架不住,我也是好心,不忍心这臭棋篓子的名头落到他头上,”
“得了吧,你那水平,也就比紫英强了,前日里和克繇对弈,连杀三盘丢盔弃甲,汗透重衣,就差点儿要去换衣衫了,若是刨开紫英这个初学者不算,臭棋篓子这名头,不是你戴着,就是伯辅扛着,我建议你们俩干脆就去开一局,保证杀得难解难分,”
吴亮嗣言语恶毒,把孙居相和魏广微都给气得七窍生烟,“紫英可不是初学者,据说他棋龄都有七八年了,”
“行了,显伯,你也别狡辩了,实在不行,你只要赢了伯辅,那臭棋篓子名头不久归他了?”吴亮嗣给他出馊主意,“不过你也不能学紫英,老是悔棋,那非大丈夫所为,”
冯紫英就听着隔壁几人相互攻讦,顺带挤兑自己,也只能叹息不语,“梦章,这围棋一局太耗时,还是来玩我教你们的五子棋怎么样?”
“算了吧,紫英也不知道你脑瓜子里主意这么多,怎么下棋就没有一点天分?没天分也就罢了,但是咱们这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动不动就悔棋,好动辄毁三四步,这还怎么下棋?”范景也是白眼摇头,不肯和冯紫英再下棋。
“克繇,不如我们”话未出口,贺逢圣头已经摇得如拨浪鼓,顺手拿起一册书,“算了,紫英,我们俩就没这个必要了,和你下棋,不如看书,嗯,玄扈先生的这本泰西水法我觉得很有新意,据说是他和一名西夷人合编的,我还打算回去之后去工部拜会一下玄扈先生,请教一番。”
冯紫英目光落在贺逢圣手上这本书,泰西水法,没错,就是徐光启编撰的,现在徐光启是屯田司郎中。
这又是一个前时空中的名人,但是在本朝依然熠熠生辉,不过现在还不是徐光启的高光时候,还要再等几年,慢慢展现出其各方面的才华,才会逐渐被世人所知,只是不知道在本时空中,他还能不能像前时空那样,甚至更进一步呢?
这样一个全科人才,若是不能好好利用起来,实在太可惜,尤其是对自己设想的要推动整个大周科技教育的普及,实在是相当有用的。
冯紫英一时间沉思不语。
见冯紫英又习惯性的陷入了沉思,范景和贺逢圣也都是司空见惯了,各自交换了一下目光,也没有吱声。
===丁字卷
第五十三节
刺杀警告===
当“嘣嘣嘣”的声音在舱外响起时,冯紫英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地伏倒,然后顺势一个扫堂弹腿,将摆在面前的茶桌蹬向斜上方。
破空而来的弩矢狠狠的扎在了翻腾而上的桌面上,发出嗡嗡的颤栗声,然后砸落在窗棂处,跌落下来。
那边坐在后端的崔景荣几人都是相顾失色,好在龙禁尉和漕帮的人都反应极快,瞬间就已经控制住了船舱外的两翼,防止敌人跟进袭杀。
实际上这种在河面上的刺杀得手几率极小。
因为河面宽敞,而且运河两岸都是一马平川,几个刺客杀手,在面对一艘大船时,要想下手,要么就是凿沉船造成混乱再趁势刺杀,要么就是直接登船刺杀,再或者就只能用火铳甚至火炮强攻了。
但毫无疑问,难度都太高。
凿沉船,说来简单好像很可行,但实际上几乎不可能,除非是在大江大河中间,运河上就显得不切实际了。
这等专门用于载客的官船,首先就是讲求安全,你还真以为可以水下闭气不动声色就把船凿沉了,你以为漕帮这帮在水上混饭吃的江湖人是白痴?几十年在水上打滚,便是稍微船底有些异响,他们都能听出是搁浅还是碰上了异物,你就是金刚钻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船底就凿穿。
直接登船刺杀倒是简单,但是要面对的就是秋水剑派和漕帮派出的高手护卫了,这还没有算上龙禁尉的人,若是丢下几个活口落入龙禁尉手中,那可就味道长了,如非得已,恐怕没有谁会愿意采取这样几乎是送死的冒险方式。
其实最佳办法就是用火铳甚至火炮袭击,应该说这个方式是最佳的。
但是如果这是在泉州、漳州、广州,或许还由此可能,毕竟来自吕宋西夷人的火炮火铳已经能够从海盗和西夷人那里买到,但是这是运河上,而且马上就是扬州城了,真正的大周内陆腹地,火铳火炮几无可能出现在除开官军之外的其他人手上。
喊杀呼号声不绝于耳,很显然龙禁尉和漕帮、秋水剑派的人已经和对手交锋上了,但是很快就寂静了下来。
舱内的人都是紧贴在舱板上,各自靠壁或者依托桌椅遮掩,这等情形下,什么风范气度就不必讲了,保命要紧,包括冯紫英在内。
看见范景和贺逢圣二人,紧随自己趴在舱板上,苍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加上忍不住瑟瑟发抖的身躯,冯紫英心中好笑之余也能理解,并以前都是从未接触过这些的读书人,也没有在边关上生活过,何曾经历过这等情形?
便是那崔景荣、魏广微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那孙居相还有些桀骜,趴在地上还能探头探脑的四处打望。
这等客船舱壁相当坚固结识,便是劲弩也不可能射穿,所以也只能从窗户处射入,而两头皆有漕帮和龙禁尉的人把守住,倒也不虞刺客能闯入。
等候了一炷香工夫,外边声音又大了起来,冯紫英想了一想这才起身,示意旁边两位同学:“梦章,克繇,起来吧,估计没啥了。”
“啊?你怎么知道?”范景迟疑了一下。
“我估计本来就不是来行刺的,更像是一种示威和警告,提醒咱们一行人呢。”
冯紫英话音刚落,那边崔景荣也已经慢慢爬起身来,”紫英,为什么这么说?”
其他几人也都四下打量观望了一番之后,小心翼翼的提着舱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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