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国(校对)第1371部分在线阅读

第83章、命运从来不由人（上）
　　冷风呼啸，携裹着大雪，如万顷的沙砾倾倒，淹没一切。
　　天地间惟剩白茫茫一片，此城中可见度为零，燕离却几乎没有走错半步，因为这里是圣世宫。
　　这里有太多太多悲伤的回忆，这里也有太多太多惨烈的故事。
　　金殿已然化作冰雪世界。就在皇座上，白芙玄慵懒地坐在那里，看着燕离一步一步走进来，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此刻的她，不复小孩的模样，但年纪看着还是不大，也许只有十六，可是她的眸中透露出来的沧桑感，那种阅尽时光的通透与智慧，却可以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我来了。”燕离的声音很低沉。离歌连鞘握在手里，握得很紧，仿佛这就是他的生命的全部重量。
　　“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的模样。”白芙玄似乎颇有感触，“别人都在哭，唯有你却在那里笑个不停。小小的真是惹人怜爱。”
　　“你在我小时候就见过我？”燕离道。
　　“你是一等剑主，继承了我那死去的姐姐的衣钵。”白芙玄笑着说，“我怎么能不关注你。”
　　“我该叫你什么？”燕离道，“芙儿？还是道祖？还是白芙玄？”
　　“如今本座已然觉醒，再也不是你身边的侍女，称呼万不可马虎。”白芙玄道。
　　“杨幽云是你的手下对吗，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幽莲？”燕离几乎已无法控制情绪。
　　白芙玄似乎一怔，很快笑道：“那是我最后一次入世用的名字，想不到你居然知道。”
　　“杨幽云修的是《玄星宝典》！”燕离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发出低沉的咆哮。
　　“不错，宝典自然不会无故遗失，自然是我传给他的，他也自然是我的人。”白芙玄淡淡笑着。
　　“神州就是龙神图，对吗。”燕离道。
　　“我闭关之后，神州自己发展出了规模，等到我想清理时，已经不忍下手。”白芙玄叹气道，“数千年前，我姐姐，也就是你的祖师，不甘于败给我，临死前切割了龙神图，使之一分为二，一部分是龙神图的主体，封印着星灵一族，一部分化成了龙神戒，承载她的绝学。这么多年，为了封印的完整，我一直在寻找龙神戒。”
　　燕离的血已冲到脑子里，此刻他哪还不明白，杨幽云背后的人，必然就是白芙玄。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悲怆的笑声在冰殿里回荡，悲怆却也满含讥诮，“总有人喜欢把话说的很漂亮。难道不是因为越来越抵抗不了天道的诅咒，才需要完整的龙神图来保命？”
　　白芙玄脸色一沉：“你自己睁眼看看，星灵一族的封印已经扩散到整个神州，一旦让他们破封而出，对修行界乃至阎浮世界，都是一场浩劫！”
　　燕离大笑道：“你是道祖，说的话当然是金科玉令，我区区一个藏剑峰弟子，断然没有反驳的余地。”
　　白芙玄怒道：“难道你相信不落城那个老东西的判断？”
　　“我只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燕离停住了笑，咬牙切齿道，“我白家满门的冤魂，今日就用你的血来祭奠！”
　　白芙玄似乎怔了怔，旋即慢慢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不是来救人的。”
　　“杀了你，纸鸢自然可以得到自由。”燕离此刻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化作了杀意，无尽的杀意在殿内搅动起来，化成一层层的漩涡。
　　“你可知道她的身份？”白芙玄道。
　　“我只要知道你是幽莲圣母，这就够了。”燕离咆哮一声，人已化作一道剑光，向皇座扑了过去。
　　“当年白空雪都斗不过本座，就凭你？”白芙玄似笑非笑地屈指一弹，“嘭”的一声气爆，方才实质化的杀意瞬间涤荡一清，燕离以及剑光也都被弹得粉碎。
　　燕离摔飞到宫殿门口，躺在冰冷的冰上，一颗心不住地刺痛着，他永远也不能想到，苦苦寻觅的大仇人竟然就在身边。此刻那些过往的回忆一幕一幕浮上脑海，他才感觉到一种窒息的痛苦。
　　“为什么是你……”
　　他又爬起来冲了上去，但是再一次被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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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不知第几次被击飞，他的全身上下都在流血，可是他的眼睛里绝没有一滴眼泪，因为他早已发誓绝不会再哭。
　　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方才他至少有七八次进攻时是施展了“零界”的，但还是被击个正着。
　　如果说被姬万峰击中，是因为对方强大的修为封锁了空间，那么在已经开启神通的情况下被击中，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白芙玄能掌握到“零界”扭曲虚空的准确落点。
　　“你是不是很奇怪，如果你知道青莲当年从未赢过我一次，就会释然了。”白芙玄淡淡地说，“些许小仇小恨，让你惦念至今，器量可见的狭隘。封印星灵，是万族共识，也是大势所趋，你最好乖乖交出龙神戒，本座还能念在香火情上饶你一命。”
　　“你以为我会带着龙神戒来？”燕离捂着胸，吐着血，咬着牙，“我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龙神戒的下落！”
　　“难道阎浮世界毁了也没关系？”白芙玄冷冷说。
　　“对你来说，凡人的死活是不是根本无关紧要？”燕离惨然道。
　　“世界存续下去，才有凡人繁衍生息的基础，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白芙玄理所当然道。
　　“可是在我眼中，有些人的命，比阎浮重要得多！”燕离咬牙。
　　“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白芙玄充满怜悯地说。“你是真的不明白吗，没有阎浮世界，你的那些重要之人，也全都没有活路。”
　　燕离当然不会不明白，只是他内心痛恨白芙玄，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反对。
　　白芙玄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叹气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我至少已救过你三次。第一次就是你救你的小女朋友的时候，你以为你中了那一剑，真能活下来？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的尸骨早都烂透了。”
　　“是你！”燕离心中一震。
第84章、命运从来不由人（下）
　　“当然是我。”白芙玄道。
　　“可是我的记忆也被你动了手脚！”燕离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忆一定是白芙玄搞的鬼。
　　“本座封印你的记忆，全都是为了你好。”白芙玄淡淡地说，“你可知道你救的人是谁？”
　　她没有等燕离回答，因为知道燕离绝不可能知道，所以自顾自接下去说道，“她就是星灵一族的王，由于封印的虚弱，让她得以放出星灵分身，为的，当然也是龙神戒。”
　　燕离内心巨震，这一天的经历实在堪称离奇，许多事情的真相，简直让他措手不及。
　　“如果你还不相信，就不妨想一想，一个身受双九魂飞魄散的人，是怎么活过来的。”白芙玄淡淡说，“星灵一族都是不死不灭的存在，这你不会没有听说过。我不让你跟她产生交集，就是避免来日敌对时，增加你的痛苦。”
　　“就算是这样，就算你是为我好，你又为什么要害我父母……”燕离痛苦地咬着牙，颤声地说，“凭你的实力，想要龙神戒根本不需要通过那种手段……”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白芙玄慢慢地站起来，走下汉白玉台阶，“我早就说过，你出生时我就见过你，也正是在那时候，我才发现龙神戒一直在你家。”
　　“你为什么不直接拿走，为什么要害我父母！”燕离大声质问。
　　“我没有害他们。”白芙玄定定地看着燕离许久，忽然转身走到一边，负着手慢慢道，“我一直以为龙神戒在阎浮，创立奉天教，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寻找龙神戒，在你家见到龙神戒后，我确实直接拿走了，但我发现它也被封印了。”
　　“封印？”燕离道。
　　白芙玄叹了口气道：“被封印的龙神戒就好像死物，根本不能补齐龙神图。后来我发现，解开封印就是释放里面的绝学，所以我才会引导你去修习《太白剑经》，并告诉你的父亲，它是保护阎浮世界的关键，哪怕丢了性命，也不能把龙神戒给丢了。”
　　“现在你还觉得凶手是我？”她转头看着燕离。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杨幽云自己的行为？”燕离心神震动。
　　“他知道的秘密不少，龙神戒里有《太白剑经》，他是知道的。”白芙玄道。“施展七星转世之后，我几乎没有自保之力，也根本管不住他。”
　　燕离已听得呆了，复仇是什么也得不到的，但比复仇之后的空虚更加空虚的是，所以为的更大的仇恨竟然只是个被误导的闹剧，大仇早已得报，这么些年下来的所有一切，都竟然只是一场徒劳。
　　一直以来的目标变成了一个笑话，为此所做的努力，也变得无比可笑，这种空虚的痛苦比他已品尝过的所有痛苦加起来，都还要难以忍受。
　　他突然就笑了，疯狂地大笑起来，虽然笑声里满是凄苦，可是他笑得畅快极了，连原本已打算再也不流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燕离，你已得到了答案，于情于理，你也该把龙神戒交出来了。霸占不属于你的东西，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白芙玄进一步催逼。
　　“我没有带。”燕离麻木地说。
　　“藏在哪里了，你告诉本座，本座自会派人去取。”白芙玄道。
　　“我没有带，我也不会给你。”燕离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白芙玄。
　　白芙玄冷下脸来，“本座劝你莫要自误。”
　　“我没有带，我也不会给你。”燕离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
　　“本座费了许多口舌，排解了你的仇恨，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座的？”白芙玄俏脸煞白，看来已不打算再忍。
　　“我没有带，我也不会给你。”燕离喃喃重复。
　　“你再不交出龙神戒，休怪本座对你不客气了！”白芙玄厉声喝道。
　　燕离看着她那张神似小芙儿的脸，却对自己用着威胁的口吻，神情有些恍惚起来，“我不管纸鸢到底是什么身份，你要对付她，请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是星灵之王，你放纵她就是在毁灭阎浮！”白芙玄怒道。
　　“她已为我受了许多苦，现在轮到我了。”燕离仿佛已是心如死灰，只靠着本能在应对。
　　“看来你选择了死路，本座就成全你！”白芙玄目露杀机，双手迅速结印，海量的天地元气聚集起来，隐见雷光闪烁。
　　“无式……”燕离深吸一口气，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正是他最强绝技的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