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校对)第72部分在线阅读
这陈长老是个十足会打官腔的,先是介绍了杜凌绝这位内宗大弟子的舞剑表演,接着寒暄了一番天气晴热,随后就江湖现状、剑宗前景、武林风波等话题发表了又臭又长的谈话。
如此絮絮叨叨,最后提及自家掌门身体不适的时候,竟是轻描淡写地盖了过去。
“顾掌门近些天操劳太过,如今卧床修养,不宜出面,此次比剑大会一应事宜,皆由在下负责。”
此言一出,仍引起了不少骚动,有几个急躁的眼看就要大声问话,陈长老的下一句,却叫他们立即收了声。
“此前约定,比出来的前三甲将获得入内宗习剑的机会,现下增设一条——”
“这三人若不愿拜入明净峰门下,亦可获得《明澈剑法》!”
这句话真正让会场彻底炸开了锅。
不拜入剑宗也能获得剑谱!那是什么概念?
没有条条框框的戒律约束,也不必听命于掌门长老,自行修习绝世剑谱,想怎么练便怎么练,甚至公之于众,或是转卖给他人,也不是不可以!
此番议论声,直直响了半刻钟才停歇。
泠琅眼观鼻,鼻观心,听着周边各人热火朝天的议论。
“这,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哪有这样将金山银山赠与他人的。”
“怎么会如此简单?难道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你当明净峰是地鼠门,走狗会呢?百年剑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此后反悔,也要看道上各位答不答应。”
“我倒是觉得,顾掌门一有恙,陈长老就迫不及待来宣告此事,其间有什么猫腻呢?”
于是有胆大的人冲台上嚷嚷:“都晓得管明净峰的只有顾掌门一位,大伙也都是冲着她来的……如今她的面咱们都没见着,陈长老却公布了这个……”
“陈长老,我们可不管贵宗内有什么纷争,先前那话说出来,可不能反悔!不然各位定要向长老你讨个说法!”
陈长老立在旋涡中心,仍是那副儒雅温和、八方不动的模样。
他从容道:“这话定然作数,各位敬请放心。”
不管台下人议论纷纷,他将手一扬,立即有弟子抬着口大木匣上来。
“若对在下方才的话有疑问,散场后尽可来问询,现在我们进行参赛者抽签仪式。”
同其他比剑、比刀,比拳头大会一样,明净峰今天的赛制也无甚新意。
报名者两千人,经过众长老根据体格、耐力等因素进行过了初次筛选,真正能上台比划的,只剩四百余人。
这四百人,又需通过抽签来选取对手,两两相对,第一轮比试过后,便只剩下两百。
第二轮,第三轮也如此,到了最后,二十五位参赛者参与决赛。决赛赛制还未公布,此前淘汰制已经是可以预计的漫长。
作为自称“为侯府选些得力护卫”的泾川侯世子夫妻,其实不必在第一二轮比赛时观摩。那些阶段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没有旁观的必要。
但作为“开开眼界瞧瞧世面物色郎君气气江琮”的李泠琅,自然要凑足了这个热闹。
为示公正,四百名参赛者在栏杆外排着队依次上台,每抽取一位,便有负责记录的弟子大声唱喏,将人名与序号公之于众。
泠琅耐心旁观,左看右看,却没看出哪个是苏沉鹤,难道一年不见,他已经面目全非,自己全然认不出了?
正疑惑着,只听高台上的明净峰弟子大声唤道:“苏沉鹤,七十九号——对应侠士,杨国斌——”
泠琅定睛一看,签匣面前那个正收回手的膀大腰圆的身影是谁?苏沉鹤?啊?
那汉子满脸横肉,正冲着他身前弟子抱拳,接着又从里抽出了一张。
弟子拿过签条,再次大声道:“张一刀,五十八号,目前还未有对应侠士。”
原来是替人来抽的。
泠琅长吁一口气,她就说,任凭再过十年,苏沉鹤也不会是这副模样吧!
“苏沉鹤是谁?”
泠琅一顿,她缓缓回过头,对上江琮淡然无波的双眼。
噢,她怎么忘了,他既能听到凌双双在茶棚外那句“我原以为阿琅喜欢康健些的男儿”——
那亦能听见“也不知道沉鹤听说后会作何表情”。
这个心机深沉的王八夫君,早就注意到这个名字,却按兵不动,就等着自己刚刚注意力都放在台上。
他定是将她刚刚的诧异茫然后又虚惊一场的情态尽收眼底,特意在此时发问,她却是想装傻也不能了。
王八夫君,可真有你的啊!
第50章
依偎态
“是一个认识的人。”泠琅这样回答。
无异于废话,
江琮朝她柔和一笑,桃花眼清清润润:“如此。”
泠琅点点头,心里想你快别问了,
她往台上一指:“咦,
那是什么?”
江琮随意一瞥,目光却停驻在上面。
泠琅本是随便岔开话题,见他这样,
也好奇去看。只见正排着队的人群之中,几个锃亮的头顶十分显眼。
脖上挂着佛珠,身上穿着僧衣,眉目皆是沉敛,
端正立在嘈杂之中,同四周格格不入。
泠琅注意到他们背上负着的长棍,混铜所制,
尺寸相差无几。
“季室山?”她轻声。
江琮没有回答,
倒是其中有名僧人忽地抬眼看向她这边,
隔着攒动人群,
这道目光平静淡然,
精准摄住了她正探寻的视线。
泠琅猝不及防同他对视。
没有太久,甚至只是一个呼吸的来回而已,她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眼,而对方似念了声佛号,
也重归寂然。
江琮终于出声:“不像。”
泠琅也说:“不像。”
刚刚那瞬间,
她好像在同一片夜中的山林对视,静默只是表象,
危机凶险藏匿在深处,
远远未到显现时候。
这太奇怪了,
一个清净的佛门弟子怎会拥有这种眼神。
“他不像那地方的人,我去过季室山,”她回忆着说,“能在山上剃发修行的弟子,一个比一个看破红尘,就算吐他口水,人家眉头也不带皱的。”
“夫人太过顽劣了些。”
“……我只是打个比方。”
“仅凭直觉评判,未免太过武断。”
“当然还有别的,他们背上那根棍子,同此前山脚下那位仁兄的如出一辙。”
“的确如此,”江琮喝了口茶,“他们并非少林正统,是叛出季室山的空明大师之徒。”
泠琅露出玩味表情:“这几位,看着倒是比之前那个能成事。”
她默了默:“我们谁都没给他收尸,他横死山林的事应该被发现了吧?”
江琮放下杯盏:“谁知道呢。”
泠琅望着高台上僧人,他们伫立在拥挤人潮中,像几个青灰色的影子。
她微微莞尔:“管他的呢。”
流程很快便结束了,陈长老站在台上公布最终名单,末了说,第一轮比试在明天巳时,所有人都可以前来观看。
回去的路上,泠琅有意观察,很容易便发觉了凌双双有些神不守舍。
和之前虽有心事,但仍活泼轻松不同,女孩儿现在目光躲闪、神色惴惴,简直有几分失魂落魄地跟在后头。
泠琅觉得不能再如此,她从未见过凌双双这般。
从前在一处的时候,他们共同闯过的险地、破过的绝境不知几多,而这丫头在何种境地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路上碰见不顺眼的人,她绝对是拍着桌子骂上去那个,无论对方是何种身份。遇上机关重重的暗室,她也敢首先踏入其中,全然不顾首当其中的危害。敌人藏匿在周身暗色,她直接抽剑挺身,以己作饵,去换得对方破绽。
好几次弹尽粮绝,他们被围困在无人之境,凌双双还嬉皮笑脸地同他们商量,若她是先死的那个,要帮她放平身体,不然会不好看。
相遇之时,泠琅就觉得她是个不怕猛虎的小牛犊子,在刀风血雨中厮混一年后,她仍是一身浑不怕的倔强。
后来泠琅品出来,有些人的确天生直愣愣一根肠,不愿意拐弯和后撤,那双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你就晓得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那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