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校对)第2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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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像雪一般冰凉。
  她看着夜空:“寂生说的好像是真的。”
  江琮低声说:“你就是李泠琅。”
  她转而看向他:“我或许的确不是刀者亲生。”
  江琮笑了一下:“可你还是李泠琅,和这有什么关系?”
  泠琅看着他苍白失血的面容,这个人忍受着巨大的痛楚,还反过来安慰她。
  她想自己应该流一点泪,可是眼中干涩无比,什么也无法抒发。
  她只说:“你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一字一顿。
  一天后,泠琅站在青碧的帐帘前,看着青年沉睡中的容颜。
  此情此境似曾相识,好像半年前,她心怀鬼胎,看着病榻上的身影祈祷,巴不得他这辈子都醒不来。
  然而现在,一切已截然不同,她目光落在他俊秀的眉眼间,只感受到惧怕和仇恨。
  惧怕来自于未知,仇恨来自于被操纵的无能。
  这半年时间太漫长,漫长到发生了这么多转变,又好像太短暂,短暂到他们还来不及完成更多愿景。
  她触了触他的手,转身走出那道挂着竹帘的门。
  门外,立着一个人。
  他拥有和榻上人相似的面容,然而神情却是天差地别,比起江琮,他的温和是伪装到极限的表面,而冷淡几乎是刻骨的漠然。
  泠琅和他对视,她身上还背着刀,但并没有遮掩的打算。
  江远波先开口了:“我已经听三冬说了。”
  泠琅点头,她的表情甚至比他更冷漠:“您不会要趁机把他杀了吧?”
  江远波微笑:“他就是这么说我的?”
  泠琅说:“还要再坏一些。”
  江远波沉默数刻,终究说:“不会。”
  “如此便好。”泠琅绕过他往外走。
  江远波咳了一声:“你一个人?不需要……”
  泠琅没有回答他,她已经纵身掠了出去。
  她先是去了碧云宫,见了真正的青灯道长,得知了之前同自己见面的果然是会主,知晓地点后,又马不停蹄,赶往西郊某片荒凉山坡。
  再然后,便是此时此刻。
  她从满地碎砖上走过,提着一只头颅,和一柄长刀,它们都在滴血。
  她在赴一个邪恶而疯狂的邀约。
  发出邀约的人,正在地底深处,翻看一些纸张。
  纸张是书信,并且上了年头,泛出破旧的淡黄。
  他看得很小心,手指都不敢用力,只轻轻捏着。他看得很入迷,面上泛着温柔的笑意,像在浏览恋人的絮语。
  这是一间石室,点了很多灯烛,因此不算昏暗,方便他把那些字句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看,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一样。
  男人垂着首,含着笑,喃喃自语,他坐在屋子中心,被墙上数双眼睛看着,却并不觉得不适。
  他喜欢被那样美丽的眼睛看着,他享受来自挚爱的注视,即使是虚假。
  忽然,他眉头一皱。
  这里很安静,隔绝了尘世大部分噪音,所以一有什么动静,能轻易传达到他耳中。
  他听见距这里很远的地方,有痛苦的,濒死之人发出的声响。
  太远了,太慢了,她怎么才走到这里。
  但没关系,他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不介意把这初次相见,拉扯得更漫长迷人一点。
  那样会更难忘记的。
  泠琅的确很难忘记这一夜。
  因为刚刚,她生生用脚踩碎了一个人的脸。
  腹背受敌,她的刀深入身后偷袭者的身体,而前方敌人露出破绽,委顿于地,她又不能放过这一机会。
  于是她将一块尖利碎石踢中那人左眼——用的伶舟辞教她的角度,一边同另一人拆招,一边一脚踩上去。
  这种触感,她大抵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骨骼破碎,血肉溢出,以及对方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而她红着眼,一刀砍掉前人手臂后,旋身一刺,将嘶吼声悉数断灭在破碎咽喉中。
  血腥四漫。
  这已经是她今晚所杀的第四个人。
  第一个,能利用阴影移动潜伏。第二个,精通点穴暗器。第三第四,是一对配合极为默契无间的刺客。
  她看清了他们的脸,竟生得一模一样,似乎是对双生子。
  这几人各有特色,共同点是奔着杀她而来,并且都很强,非常强。
  所以,会主费尽心思引她来,又摆出尖刀利刃伺候招待,是图什么?
  泠琅不想思索,她也知道自己思索不来,青云会会主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疯子在打什么主意,哪是她能想得通的?
  她斩杀了四个高手,得到了一些伤痕,今夜很漫长,她运气和耐心都够用,一切都还不错。
  前方逐渐通坦。
  通道不再窄小逼仄,光愈发亮,灰尘却越来越多。
  很明显,越往里,越是人迹罕至。
  泠琅已经途径好几个分叉口,有的地方她停留了片刻,多看了几眼。她看到数间堆积着草药虫骸的房间,密密麻麻的器具她叫不出名字,却能猜出用途。
  青云会会主,是天底下最会用毒的人。
  她也看见一些尸体,干枯的,残破的,五颜六色的。他们狰狞可怖地躺在长案上,或是靠在木柜里,并不能回应她略有不忍的视线。
  长夜静寂,地下更是如此,只有少女已经略显疲惫的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她没有再遇上别的袭击,却走得越来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她看见一处分岔路口,青灯道人没有说明该往哪边,这并不在预料之中。
  但她应该知道往那边走,因为某一侧的墙上,贴着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女人,一个微笑着的女人。
  泠琅注视着,久久没有动弹,她明白了为何都说自己同母亲生得像。
  她们的眼睛形状相同,眼头圆润,眼尾微微上挑,弧度流畅得像一弯月牙。鼻尖挺翘,唇形何处丰润,何处淡薄,也如出一辙。
  可是,她从来不会像画上人那么笑。
  这个笑坚定却温柔,有着知晓一切,仍旧守口如瓶的内敛。
  泠琅双眼中血雾未褪,心中充斥着愈涨愈高的杀意,却猛然被这个笑容击中,好像在酷热中跃入清泉。
  她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属于母亲的面容,她的心为此颤抖起来,极度的茫然间,仿佛听见墙上女子在低低地说话,语声是从未听闻过的柔软。
  而类似的画像,顺着通道走,越来越多。
  浅笑的,平静的,甚至含嗔带怨,微微恼怒着的。
  泠琅一张张看过去,好像在隔着时空,和一个不可能在此处的人对面。一个世上最温柔的词汇终于有了具象呈现,她却并不快乐,只有巨大的茫然。
  少女在想,这个名字和秋天有关的女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人生。
  她经历过什么,爱过什么,为什么会被铭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同杀伐残忍作伴,这是她情愿的吗?
  答案,或许很快便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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