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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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琅不管不顾,胡言乱语道:“我只盼着夫君能早日好转,你如今这般,我一个人康健又有什么趣味,夫妻本为一体……”
  下人见状早就全溜出去了,屋内一时只有榻上二人。
  终于,江琮颤着手,抚上泠琅的头发。
  他的声音也有些颤:“夫人,先起来罢,你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泠琅乖乖坐直了,眼角通红,眼中如同盛了盈盈水光,正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江琮便在这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她晓得什么呢?他无奈地想,胸口的伤势已经痛到麻木,现下再赶人走,也是晚了。
  横竖她也因自己才生病,不如先好好安抚几句再说。
  他努力调整了气息,让自己不显得太过虚弱:“即便本为一体,病痛之类,还是不要共享得好。”
  想了想,他又添上两句:“不是什么大问题,整顿几日便好,夫人无需担心。”
  对方显然没受到安抚,那双眼又聚起泪来:“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好吓人。”
  江琮一肚子的温言软语便哑在喉咙里,吓人?他虽从不以容貌自傲,但受了点伤,不至于吓人了吧?
  难道她钟爱的是高大威猛的外形,稍微清瘦苍白些,便作为病痨鬼处理?他心里便生出几分委屈,她上次不是才当面夸他好看,小娘子的心变得都是这般快的么?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江琮僵硬地调开了话题:“那日送你的簪子呢?怎不见戴。”
  变心的小娘子顿了顿,颇有些羞赧地说:“那个太漂亮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一时舍不得。”
  他便笑了笑,温声道:“我挑的时候便在想,它一定很衬夫人……下次来的时候戴着,好吗?”
  二人便又说了几句,临走前,她忽然问:“夫君,九夏一个月有多少银钱?”
  他微笑道:“三两,夫人是想?”
  “没,没什么。”她欲盖弥彰地摆着手,匆忙去了。
  看着那淡色裙袂消失在门边,江琮微笑着的神情,终究是慢慢冷了下来。
  一个人行至他跟前,抬手行礼道:“主上。”
  江琮仍是看着门外,今天是个晴朗日子,天空澄澈瓦蓝,明亮极了,同室内的阴暗迥然不同。
  他问询:“如何了?”
  来人矮小瘦弱,正是先前被关心过的九夏:“查探过北坡密林,昨夜高深已死,线索断掉了。”
  江琮毫无意外的神色,他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几人找着了?”
  九夏的头埋得更低:“找着了其中三个……”
  江琮轻声道:“你自作主张,将事情闹得这般大,竟还放走了一个?”
  九夏嗫嚅道:“属下,属下知错!”
  江琮不再多话,将手往他眼前一摊:“拿来。”
  九夏惊讶抬头:“拿……什么?”
  “方才你进来没碰上什么人?”
  九夏利落地从袖子中摸出一个银锭,小心放置在江琮手掌。
  他讨好道:“主上神机妙算,有如天眼。”
  江琮并未搭理这一句。
  对方却不知死活地追问了一句:“可这钱是少夫人给的,要还,也该还与她……”
  江琮冷笑道:“夫妻本为一体,你不懂么?”
第14章
甜豆羹
  九夏离开后,江琮倚靠在榻上久久沉思。
  日光融融,却半点落不到他身侧,一袭软青纱帐生生分出两个世界,外是无限春光,内是沉沉冷意,泾渭分明。
  青年静坐于阴影之中,平日里惯常的温和笑意已是消弭得干干净净,双目微微阖着,视线落在地上随便哪处,眉眼间全是冷漠淡然。
  他不笑的时候,其实看上去相当难以亲近。泾川侯曾经这么评价:像是赌钱连输七七四十九天。
  他当时奇怪,问为何偏偏是四十九天,泾川侯回答说因为听起来比较惨。
  他仍旧不服,那为什么不是九九八十一天?
  对方笑得十分和蔼,傻孩子,家里怎么会给这么多钱让你赌?你母亲早就把你拉回来毒打,哪儿能赌上八十天。
  江琮垂着眼,慢慢解开胸前衣襟,先是外衫,接着是里衣。每揭开一层,便有一阵清凉舒缓的兰草香气扑散而出,在帐中氤氲浮沉。
  刚刚有个小娘子在他跟前赞叹这种香气:“好好闻哦,像沾了露水的晨草。”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睫上还尚有泪痕,鼻尖也红通通的,望着他笑得有点傻。
  是有点傻,江琮淡淡地想,这个比喻未免太过美好,若她晓得这味道是来自于某种极其恐怖恶心的毒虫,还会笑得这般天真甜美吗?
  更不会用脸在自己胸口乱蹭,半天都放不开了。
  他的手指忽然颤抖,因为布巾已被揭开,露出藏匿在层层衣衫之下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一道刀伤,一寸左右,不长,但很深。
  虽未触及心脉,但已经足够让他至少十天都无法再拿剑。
  青年面无表情,抬手按动了床榻便一处浮雕,暗格弹出,他从里捞出一枚精巧瓷盒。
  开盖,露出内里的乳白色滑腻固体,熟练地挖取涂抹,膏体覆盖在创口之上,冰凉而粘稠。
  与此同时,兰草般的馥郁香气又沉沉铺来,于他鼻尖萦绕着。
  他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很久没碰见过这么疯的人。
  还是个女人。
  江湖上从不缺有名有姓的女人,若是见对方身为女子便以为无能,从而看轻,那才是最无能的做法。这个道理,在持剑的第一天,便有人对他讲过。
  雪白的布巾抖开,江琮为自己一层层缠绕包扎。他想起那个女人的刀,很灵,也够狠,在他们拆第二招的时候,她还发出过一声低喝。
  凭那个声音判定,她应该还年轻,至少不算老。
  这便有意思了,一个年轻的,拥有这般刀法与心性的女人,他居然在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名声?这不应该。
  更不应该的是,他在受伤之后过于惊愤,见追兵已至,想将她踢下墙了结隐患——
  她最终却没死,如果死了,九夏定会知道消息,而问题就在这里。
  这个女子现身于北坡密林倒数第二道墙,十有八九就是苍耳子口中另一个主顾。她刀法绝妙,心性狠辣暴戾,最坏的是,她相当记仇,不然也不会追砍上最后一刀。
  她大概率不是受人指使而来,如此极端冲动的性情,是很难听命与人的。若她还想得到那样东西,那他们免不了再见面。
  被这样的人记恨上,怕是一桩很大很大的麻烦。
  他不怕麻烦,也处理过很多麻烦,但若这麻烦是因自己而起,那便相当叫人懊恼了。
  伤口已经处理好,在重重衣衫布帛的掩盖下,兰草香气不再浓烈,被冲淡得清幽爽洁。
  江琮披衣起身,掀开在和风中漫飞的床帐,慢慢行到窗边木桌旁。
  桌案上没什么东西,一插花瓷瓶,一碗甜羹,如是而已。
  瓷瓶是这儿本来就有的,里面那支杏花是小娘子亲手折的,旁边的甜羹是小娘子亲手煮的。
  她带来这些事物的时候,反复强调了亲手二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直提醒说:一定要趁热喝哦!我放了红豆,又糯又甜,夫君喝了便会重回英俊了。
  他不晓得自己是否英俊跟喝不喝汤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很讨厌甜,但被那样期盼真挚的双眼注视着,他只能笑得如沐春风,说记着了。
  江琮低下头,用汤匙慢慢搅动那一小碗甜羹,丝丝热气氤氲蒸腾着,将他双眼模糊得昏暗不明。
  母亲在他面前这么评价她:纯善知礼的苦命孩子,没受过什么疼爱,你要好好照顾她。
  他听命照做了,十足的耐心温柔。连九夏三冬都赞叹,世子爷,您笑得累不累?我都替您累。
  累吗?他扪心自问,其实还好,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比自己累多了。
  不是三月二十三日床帐中的相见,不是她含着泪水踉跄扑上来,他第一次看到她,是三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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