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第2部分在线阅读
昨日才浆洗好晾晒的几件道袍在雨中飘摇,似在嘲笑清清起得晚了。
等她冒着雨着把衣服重新收回盆里,哀叹着啃完昨日剩的半个烙饼,雨势依然不见小。
这应该是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了罢?她撑着下巴,靠在窗台上看雨,漫无边际地想着。
下得这般凶猛,也不知会不会妨碍师父回来。师父此去济州,似乎是走的水路,若这雨下个没完,河水定是要上涨的……想到这里,她猛跳起来。
坏了!
昨日运气好,在山腰小涧池捕了十来条小银鱼,这鱼离了山涧水,不出两个时辰就要翻肚皮。清清舍不得一顿吃完,把剩下的鱼全都困鱼篓里放岸边泡着,想着今天再来拿。
现在雨下这么大,鱼篓里就算放个秤砣,怕是也能给冲走。
想着鲜嫩小银鱼,清清实在不甘心,跺了跺脚,胡乱披上蓑衣,冲进雨里,往涧池所在的方向奔去。
小霜观在小方山山顶偏东的位置,而捉鱼的山涧却在山腰西边,此去要穿过层层野林,路并不算好走。
山中向来环境宜人,在盛夏天气也足够凉爽,但此时凄风苦雨一阵阵往身上招呼,她鸡皮疙瘩出了一层又一层,开始暗自后悔因贪嘴冲动,而跑这一趟。
阿弥陀佛!她傅清清虽是住的是道观,但也有佛门中人的慈悲心肠,这雨来的恰巧,难道是天公有好生之德,存心想救这几只小鱼一命?
也罢,不如打道回府,另寻他处。雨势浩大,把北山坡那几个兔子洞冲垮了也说不定……胡思乱想着,她脚步慢了下来。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眼前是一片野生丝茅草,她十分眼熟,在春天,师父会让自己挖草取根,晒干入药。
此草生命力极其顽强,在这一片生得十分旺盛,密密麻麻,油亮碧绿,行人简直没有下脚处。
它们绝不会像此时此刻七零八落的样子。
草面似有重物被拖拽过。仔细看看,本应该是浅碧色的草茎,似乎也染上别的深色。不像泥水,更像是血迹。
清清感觉自己心跳快了起来。
此刻她已行至密林边缘,再拐个弯,下个陡坡,便能瞧见捉鱼的山涧。
小霜观虽然叫道观,道长祖师像没几座,寥寥香客不过是来自山脚的泰安镇,一直主持打理的,仅师父一人。
小方山更不是什么风景名胜,谁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冒大雨登山?
她猫着腰,靠着山体,借着树丛的掩映,悄悄摸了过去,寻了个居高临下处,朝底下的涧池使劲望。
涧池旁空无一人。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屏气凝神等候片刻,她终于还是从坡上滑下,往池边探去。
小池向来人迹罕至,除了想打牙祭的清清师徒,几乎无人知道这处隐秘的所在。
水边泥土稀薄,多大小不一的石块,石块湿滑,都长着厚厚一层老苔。
她四下扫了一圈,立即发现,某几块山石上的青苔,有明显的刮擦过的痕迹,昨日安顿好的鱼篓也不知所踪。
鱼篓原本位置旁的一块巨石,上面痕迹尤为杂乱,就好像、好像有人为了偷鱼,不慎从石上滚下来似的。
奇也怪哉!鱼篓明明被自己用绳系好,即使小鱼侥幸脱逃,鱼篓也该被栓在原地才是。
怀揣着满腔疑惑,清清无功而返。
回去的路上没有了来时的急切,雨也渐渐歇了。
清清慢吞吞走在山道上,想着今日提心吊胆的种种,心中五味杂陈。
山中日子虽好,却也寂寞了些,不知师父何时才能回来……
太阳出来了,观门也近在眼前。
太阳出来了,观门也近在眼前。她抬头,看看头上刻有龙飞凤舞的“小霜观”三个字的木匾,叹了口气,推门走入院中。
将将行了几步,院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
“清丫头,快来帮把手!”
是师父!
是师父!清清一愣,立即飞奔上前。
一路上解开累赘厚重的蓑衣,绕过缺了一腿的鼎炉,跃过破破烂烂的月台,冲进东厢房。
椅上,捻着山羊须皱眉的老者,不是玄虚子又是谁?
“师父!您可算回来了,您看我都瘦了!”
清清正欲挤出几滴眼泪,作久别重逢之态,却瞧见玄虚子身上衣衫尽湿,直往下淌水。
“您这是,从济州一路凫水回来了?真乃老当益壮。”
玄虚子嗤笑:“为师没瞧见你哪儿瘦了,灶房的米缸瘦了不少倒是真的。少贫嘴,速速去给你师弟打桶热水。”
“师弟?什么师弟?”她来不及诧异,这才看到,一旁的蔑席上竟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也是浑身湿透的样子,好像刚刚才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此刻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可怕,没有一点人气。
“师父,这到底……”
“去去,等安顿好了再同你解释。”
她只得退出门,乖乖往灶房去了。
屋内,玄虚子眉头紧锁,伸出手为少年把脉。
良久,重重叹了一口气。
“虚寒入体,经脉错异,一身沉疴。这一关,只能你自己熬过。”
清清坐在灶房门槛上,守着檐下的小药炉,手中的破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这个不知名姓的便宜师弟已经昏睡三天了。
对于这个便宜师弟,玄虚子是这么解释的:
“为师在济州发了笔小财,事毕本要回转来,却想着济州烤鸭和炊饼天下一绝,就在城里多停了一天,好给爱徒采买些新鲜吃食。”
“干什么这么看着为师?为师平日里难道不是这般爱护你?咳咳,不许插嘴!”
“济州不愧百年老城,为师许久不去,竟在巷陌里迷了路。”
“正团团转,就碰到了这小子浑身是血,躺在墙根那,一动不动的好似死了一般。”
“爱徒知道为师向来菩萨心肠,怎会坐视不理。为师伸手,打算探一探,这小子竟然冷不丁出手,死死抓住为师的手腕,力气好大,甩也甩不掉。”
“这还不算完,为师正拉扯着,巷内窜出条人影,手里举着家伙,上来就朝这边招呼!”
“哈哈,以你师父的能耐,怎么会把此等蟊贼看在眼里。自然是出手如电,轻松制服了。”
“刚解决完一个,又来七八个,杀气腾腾地围过来,师父一只手遭人桎梏,发挥余地着实有限,只能走为上策。”
“这小子虽人事不省,但死活不撒手,只能将其一并带来了。”
“咳咳,济州烤鸭确实不错,很能撑肚,为师中午吃了不少。结果背着这小子奔了十余里,腹中连作怪声,疼痛难忍,追兵却穷追不舍。”
“正好到了翠屏山地界,为师灵机一动,扎进山林中,甩掉那帮人,从山内暗河回来了。”
“小方山和翠屏山相连,算是翠屏山附属,因此有暗河相通,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么多山河图志,地理堪舆,算是白看了,蠢丫头!”
“为师带着这拖油瓶,在洞内行了一日才出来。这小子倒是命硬,一身新伤旧伤不说,洞内寒气逼人,河水冻骨,竟也硬生生撑了过来。虽不见清醒,但为师时时把脉确认,性命是无虞的。”
“烤鸭炊饼?自然在路上被消耗干净,不然为师拿什么赶路。那鱼篓一看就是观内之物,顺手替你拿了回来,大惊小怪作甚?”
“呵呵,为师离开半月,清丫头面色红润,腮边还多了几两肉,想必是没亏待自己。”
“去,把鱼处理了熬在灶上再过来,为师好好考校你这半月有无勤加练功。”
考校的结果,自然是惨烈的。
玄虚子虽平日没什么师父架子,但对课业要求极高,也很舍得往清清身上下戒尺。
三日过去了,她掌心还略有红肿。
对于师父收留少年的动机,她也有自己的揣测。
师父本事一般,喜好吹牛,又向来贪财自私,无利不起早,怎会如此善心大发,大费周章带个陌生人回来。
记得那日少年躺在榻上,虽面无人色,双眼紧闭,但五官看上去,是相当端正的。虽无饰物,但身上的锦缎也绝非粗布葛衣之流……
收徒?哼哼,吝啬如师父,养一个傅清清已是叫苦连天,怎会又认领个师弟来白吃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