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校对)第7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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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龙可藏于深渊之下,隐忍不拔,也可转瞬跃于九天之上,呼风唤雨。
  天启年的中兴之主,是那样简单的么?
  此刻,朱由校满心的滔天怒火,全都化作一口口呼出的恶气,隐藏于平静的面容之下。
  旋即,向这边淡淡瞥了一眼:“卿家深得朝政用人之道,要不要让你来做这个皇帝?”
  “臣不敢。”
  朱由校忍不住发出冷笑:“你不敢……”
  “说出这话的时候,卿家难道自己一点儿都不觉得可笑么?”
  惠世扬深吸一口气,执意要与天启皇帝一站到底,稽首拜道:“今臣敢当陛下斧钺之诛,冒犯天威,直言进谏,非为沽直,实是忧心祖宗三百年社稷,危在旦夕……”
  说着这话,他的眼中竟泛起泪光。
  “熊廷弼、张万邦、毛文龙三人,一无开疆拓土之业,二无挽国倾颓之功,何以能封爵?”
  朱由校抬起头,冷冷端详他,脸色已然是有些绷不住了。
  惠世扬不为所动,他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刻!
  “常言道,君子,阳也,故君子登庸中国之盛。而今建州作乱尚未平息,国土沦丧,乃陛下多年任用阉人之故。”
  “此番王恭厂灾,天下震动,黎民惶惶,皆言道天变示警,如要重整河山,必要以阳制阴,阴者,正是我朝阉宦之祸!”
  朱由校张口结舌数次,终是没有忍住,怒极而笑。
  说过来绕回去,终究还是东林余孽为扳倒阉党的一番赤条条的冠冕堂皇正义之言罢了。
  在他们看来,敢于当众反驳皇帝的人,都是真正的正义人士,都会赢来满朝文武和民间士子的一片赞扬。
  而似今日这种极其正式的场合,正是他们表演的绝佳舞台。
  惠世扬仿佛化身成为不惧龙兴震怒,仗义执言的使者,成为多年来第一个敢于为先前受阉党迫害的东林人士发声的人。
  在他看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是赚的。
  若能惹得天启皇帝龙颜大怒,当庭出丑,打上几棍廷杖,这对他来说,便是可比武将们封狼居胥的天功!
  伤得越重,他越高兴,就算是死了,也能名留青史,成为大明天启一朝有名的铮臣。
  不仅是东林党,整个明朝,每一朝的文臣,无论何党何派,都是这副模样,他们总会将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仗义执言。
  文人们在朝政上无所作为,可一旦出现某位有所作为的人,他们便会疯狂的嫉妒,嫉妒那个人的能力,嫉妒那个人的成就。
  然后一波接着一波,前仆后继地向那个人发起攻击,直到将那个人彻底变得人人唾弃和麻木。
  朱由校继位之初,被满朝文武争先攻讦的熊廷弼,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这个人是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帝,那么不好意思,大明朝的文臣们不仅不会退缩,反而会更加兴奋。
  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到如今的东林党文官中,甚至已经变得扭曲。
  就和后世的传销组织一样,一旦深入进去,整个人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他们永远是对的,是清正的。
  阉党、魏党,还是帝党,其余所有的人,统统是错的。
  朱由校看着眼前面色涨红,头皮磕破的大理寺少卿,心中觉得一阵恶心,看来这大明朝的文官们,是不可能在天启一朝就会有根本性改变的。
  自己皇权鼎盛时,可以杀,可以流放,甚至可以一波接着一波的兴大案,将他们抄家灭门。
  可你毕竟不能杀光全天下的文人,朝廷还需要有人做官,朱由校也是人,总有死的那天。
  后继之君可能还是个明君,可再下一个呢,谁能保证代代都是明君?
  文臣们不一样,他们都可以等十年,等百年,一旦皇权稍微出现衰弱的迹象,便会蜂拥而上,撕碎一道口子。
  看着眼前的惠世扬,朱由校升腾起的怒意愈发深重。
  而惠世扬听见了他的冷笑,却颤抖着胡须,质问道:“事关宗庙社稷,陛下身为皇帝,如何能笑得出来?”
  “莫非陛下不知昔日正德滥封,引发了何等后果?这些,还要为臣的来教陛下吗?”
第七百八十一章
天启的时代
  嘉靖年海瑞抱棺批鳞,万历年雒于仁“酒色财气”四疏,皆是臣子不惧天威,冒死上奏,流传史册的美谈。
  尧王治天下,应天而顺人。
  所谓言官,便是要求为君的要言皆听信于文官,计从于武将,只作为天下子民的精神偶像。
  在臣子们看来,皇帝不需要雄才大略,否则难受的便是他们。
  甚至于朱由校满心想的开疆拓土、励精维新,紧跟世界大航海的脚步,开辟中兴之世,在臣子们看来,不过是皇帝自己的满腔热血罢了。
  文臣理想中的皇帝,只需要在现有的规则中,做一名庸碌无为的守成之君,无施展天威,更不必依法作则,宽而治世,便是一名合格的明君、圣主了。
  历代皇帝,稍有锐兴之治的,便会被文臣前仆后继的攻击,直至变得平庸,变得麻木。
  若是借用皇权满足半点私心,都将满朝文武及天下士子,冠以昏庸罪怠的名头,生前身后都不得翻身了。
  真正文治武功者,如朱棣那般,可以跳出文臣的怪圈,手握大权,雄才伟略的,才可压制群臣,真正达到文治武功。
  然而即便是朱棣,这些依靠直谏搏名的口舌之徒们,也不过是嘴上高唱圣明,四肢顶礼膜拜,心中却从未把他们当做真正的明君圣主。
  朱由校愠怒半晌,心思已经专为平静,作为后世穿越者,这些道理,自然了然于胸。
  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朱由校早学会控制情绪。
  朱由校决定不中这大理寺少卿的下怀,当堂宽恕了他这一番妄言之罪,以此显现自己身为帝王的胸襟。
  朱由校淡然笑道:“常言道,君如腹心,臣似手足,如大理寺卿所言,乃是朕不正,以致手足歪斜。”
  “此皆朕之过,以致众朝臣文武,朕之手足,尽皆歪斜,全无廉耻。”
  “朕信任阉人,朝政阴虚过阳,以致众朝臣文武,皆为阴虚之象,全无阳刚之气。”
  朱由校说完,面色平淡,并无任何要发怒的征兆,可这一番话,却是如同一块石头,落在了平静的湖面,荡出层层波纹。
  一众看戏似的朝臣文武,此刻纷纷议论出声,个个交头接耳,有的转头望向站在殿上的惠世扬,面露不满之色。
  “陛下,您……”本以为就要借此而名留青史的惠世扬,被朱由校呛得脸色惨白。
  谁也不曾想到,天启一朝两年的经筵、日讲,本为教导天启幼帝为人君的德行,这时却被朱由校拿来当做讽刺反驳臣子的兵器了。
  不待他说话,朱由校蓦然转首:
  “温体仁,你是今岁入阁,山东赈灾,你有大功,今日寺卿朝堂上所言,你可认同?”
  温体仁实际上心中早就忍俊不禁了。
  朝堂局势变得太快,谁也没料到,方才还在被步步紧逼,借以搏名的天启皇帝,三两话间,不止打开局面,还令这大言不惭的惠世扬,真正成了群臣之敌。
  群臣此刻全然明白,这位皇帝,乃是真正的天子,心性早不比七年前,曾经潜龙在渊,尚且能制,而今已是翱翔九天了。
  温体仁说道:“回陛下,恕臣不能苟同。”
  “你……”惠世扬看向温体仁,身体一颤。
  温体仁没有管他,继续说道:
  “熊廷弼镇辽十载,收复全辽,虽唯有拓土之业,却保全封疆,乃百年来边帅第一。”
  “张万邦突袭虏后,击破察哈尔王庭,迫使西虏林丹汗北迁,间接促成眼下漠南、漠北、塞北各部臣服本朝之局面,可谓有大功于朝。”
  “至于毛文龙么,七年前沈阳失陷,总兵贺世贤战死城外,整个辽东,风声鹤唳,唯有其开镇东江,牵制奴后。”
  “此三人封爵,臣以为应当。”
  温体仁说完,久未发言的群臣纷纷出言表示赞同,而见到此情此景,方才还激昂有词,自比青天的大理寺卿惠世扬,心中隐痛,双手在袖中攥出汗来,满心的惊惧。
  群臣文武,深切的看见了此时惠世扬眼中的六神无主,对他们的期望和求助,可此时此刻,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无疑已经自食恶果、名声尽毁,哪还有人敢再出去与天子作对。
  朱由校松了口气,垂下眼帘,盖住面上的欣喜之情,抿着嘴唇:“爱卿忧国忧民,朕一概知道了。”
  惠世扬正待入班,未成想上头轻飘飘传来皇帝的后话:
  “退下,去吧。”
  惠世扬再想去寻皇帝那双眼睛,揣测圣意,却只能找见被眼帘盖住的身影,不待他回话,朱由校上面淡淡一笑:
  “寺卿,还需要朕亲自请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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