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校对)第44部分在线阅读
他儿时因家境贫寒,曾为放牛牧童,后来即便苦读举仕,但相较名门子弟仍少了些儒雅和书卷气息。
熊廷弼性格直爽,又兼有自负、好谩骂的习惯,于朝廷少有什么交好之人。
在朱由校的圣旨到达之前,他对自己能不能继续留在辽东,其实一点底气也没有。
这时,一名赞画走到他身边,说道:“启禀台台,朝廷的决议下来了。”
台台,是明代对封疆大吏的笼统尊称,除此以外,也有专尊称辽东经略为参军的。
接过文书,熊廷弼心中五味陈杂。
感动、愤怒、不解……
朝中,科道言官们对自己交章弹劾,但皇帝还是力保自己为经略,并且乾纲独断,破格提拔刑部清历司郎中洪承畴为辽东巡抚,平定争议。
洪承畴这个人,熊廷弼不是很了解,他只希望这个人不会在辽事上与自己作对。
现在的辽东局面,可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传来的是好消息,熊廷弼在对朱由校感恩戴德的同时,也从嘴里慢慢挤出两个字:
“蠢驴。”
在赞画看来,熊廷弼听到这个消息后,应该高兴才是,却没想到他黑着脸骂了一声。
赞画有些茫然,下意识问道:“台台,方才所言为何?”
熊廷弼闻言睨他一眼,让赞画浑身打了个冷颤。
疾风如刃,甚至可以穿透将士们发下不久的棉甲,令人战栗不安,畏惧于边关的苦寒。
只是在赞画眼中,这份寒意与熊廷弼满腔的怒火一比,立即显得相形见绌。
只听熊廷弼道:“张鸣鹤、王化贞,还有东林党,这一帮还沉在党争中的蠢驴!”
赞画闻言恍然大悟,也不再多说。
春日,一缕暖风吹至京师,在家中搜罗熊廷弼到任辽东后各种战策的张鸣鹤,却蓦地打了个喷嚏。
……
沈阳城东北十余里处,蒲河所。
初春的关外,尚有残雪未融,因小冰河期影响,相比中原地区,农事要延至今年四五月。
自建虏侵犯边境,清河、抚顺相继失陷,广柔的松辽平原多年未见春耕,铁蹄踏过,遍地狼藉。
已被建虏占领之地,屠城、剃发、归降,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无数的大明百姓沦为奴隶。
“天下宴然,民务稼穑。”
东林党人宣扬的这些天下太平之语,仅仅存在于他们的幻想中,辽东大地,硝风扫地,猩红的血液渗入冻土。
蒲河所,大明的军旗正在无数哭嚎奔跑的百姓身边燃烧,辽民心中的希望,在一座又一座城堡的失陷中灭为灰烬,归于绝望。
蒲河总兵尤世功的尸体暴露在荒野之中,他周身中箭十余发,被建虏刺伤双眼,坠马而亡,力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在尤世功的尸体周围,夹杂着更多明军兵士和普通百姓的尸体。
有些已经倒下的人,无力地看着建虏骑兵追逐百姓,将妇女掳到马背上,更是恨不能跳起来再与建虏大战。
他们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起身,却迎来更多急速旋转的箭矢。
天启元年三月初,奴酋努尔哈赤率重兵欲取沈阳,先至蒲河,总兵尤世功所部数千明军,全数战死。
努尔哈赤拥军而入,以曾助明军守城为由,将蒲河城内百姓尽数屠戮,进抵沈阳。
熊廷弼自任经略以来,在沈阳、辽阳一线设置了堪比金汤的防御体系。
此时的沈阳,由辽东副总兵贺世贤亲自镇守,环外城有十余道深一人许的沟壑,内有尖木堑底,鼠兽难行。
深沟之内,又有二丈深壕,木围栏、拦马墙、炮车、尖桩,努尔哈赤趁势来袭,激战半日而退,直呼:
“沈阳真乃一座铁城!”
入夜,后金军已在沈阳城外团团围困,连营数里,努尔哈赤更放言,一破沈阳,猪狗尽屠。
大营内侧,与外面的人喊马嘶不同,这里却是一片寂静。
“阿敏,你不是下了军令,一战拿下沈阳吗?”努尔哈赤气急败坏,使出一手敲山震虎,“既然已经登城,因何又退了下来!”
大汗震怒,余的后金将领全都是战战兢兢。
尤其在白日里率先锋已经登城的阿敏,眼中充满着愤怒、畏惧,各种情绪。
他抖着硕大的身子,瓮声瓮气道:
“大汗,贺氏勇猛,千余家丁,竟挡得住侄儿部四百余巴牙喇兵,请大汗再给我一次机会,亲将贺氏首级献上!”
努尔哈赤知道自己这个侄子,虽然对谁都是不服不忿的,但打起仗来却甚为勇猛,本就没想处罚。
他冷哼一声,道:“看你作战还算勇猛,又是第一个登上沈阳城头,姑且饶了你。”
“谢过大汗!”阿敏擦擦汗,说完站了起来。
阿敏刚刚起身,努尔哈赤命人从外绑缚一个作战不力的正白旗牛录进来,抽出亮闪闪的虎头大刀,一刀劈了下去。
后者瞪大眼睛,正要喊叫,随即手脚一颤,再无动静。
努尔哈赤将染血的刀交到阿敏手中,喝问:“今夜,拿得下沈阳吗?”
阿敏浑身一颤,将刀举起嘶吼道:
“侄儿这就再次出战,全部压上!请大汗放心,今日那明狗贺世贤的头颅,侄儿取定了!”
“好,这才是我建州勇士!”努尔哈赤大笑道。
第四十九章
奇袭
“他们又来了……”
沈阳城头,建奴营中飞马四出,夹杂着大片尘土,滚滚而来。
驻守于此的明军兵士神情黯淡,因为谁都知道,辽阳的熊经略那儿也已经打的昏天黑地,根本没有援军。
“贺大帅到了!”
忽然间,二十几名辽东都司部将簇拥着一员大汉上前来,后又有亲兵用独轮车架着烈酒。
这一片酒香四溢,似乎冲淡了大战来临的紧张。
贺世贤伫立城上,望着下面这些年轻的面孔,哈哈大笑几声,挥手高声道:
“把酒都分给弟兄们!”
须臾,贺世贤拿着一碗烈酒,环视一周,喝问:“你们怕吗?”
“不怕!不怕!”
“打了这么久,早杀够本了!”
“哈哈哈,好!”贺世贤道:“这回鞑子来,怕是要玩真的了,咱们大明的汉子,不能被鞑子给瞧扁了!”
“干了这碗酒,扛起大明的军旗,砍了这帮狗日的!”
言罢,贺世贤慷慨饮酒,将酒碗掷碎于地上,转身喝道:“开城门!”
城头明军分酒时,后金军马队已进至护城河外,他们驻马不前,因惧怕城头火器威力,分出一支约二十余人的哨骑上前试探。
哨骑已经拐到了外城敌楼下,见明军仍未击炮,其中一人心中有些嘀咕:
“莫不是明狗的火炮都坏了?”
“哈哈,我早说,这明狗的火器是雷声大、雨点小,打着打着,就不行了。”
“赶快回去,将这个消息报给多罗贝勒,没准他一高兴,前程就来了!”
几名后金哨骑用鞑语交谈几句,猜是明军火炮已坏,正打算舒舒服服的回去汇报。
蓦地,沈阳城中喊声大作,城门大开。
贺世贤亲率家丁近千,乘马自南门呼啸而出,那二十余个后金哨骑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拨马回走。
“杀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