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坠(校对)第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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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到底还是没底。宫里到了时辰就下钥,为了把人带到永和宫,得一道道宫门请钥匙,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大可以留到明天处置,做什么今晚就急着押人?况且来的又都是精奇嬷嬷,这类人可是能直接下慎刑司的,寻常宫人见了她们都得抖三抖,颐行嘴里不说,暗中也掂量,这回的事儿怕是叫人招架不住。
  从琼苑右门穿过御花园到德阳门,这一路虽不算远,却也走出了一身冷汗。天黑之后夹道里不燃灯,只靠领路精奇手里一盏气死风,灯笼圈口窄窄的一道光从底下照上去,正照见精奇嬷嬷满脸的横肉丝儿,那模样像阎王殿里老妈子似的,透出一股}人的邪性。
  终于进了永和宫正门,里头灯火通明,裕贵妃在宝座上坐着,两旁竟还有恭妃和怡妃并婉贞两位贵人,三宫鼎立,组成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领头的精奇垂手向上回话:“禀贵主儿,焦银朱带到了。”言罢叉人的两个把银朱往地心一推,却行退到了一旁。
  颐行膝行上前扶她,银朱抖得风里蜡烛一般,扣着金砖的砖缝向上磕头,“贵妃娘娘,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上头有人哼了一声,那声气儿却不是裕贵妃的,分明是那个专事寻衅的恭妃,“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就忙喊冤,这奴才心里有没有鬼,真是天菩萨知道。”
  所以说恭妃这人不通得很,自觉不曾行差踏错却被拿来问话,世上有哪个人不是一头雾水,不要喊冤?
  贵妃眉目平和,垂着眼睫往下看,殿上两朵花儿依偎在一起,大有相依为命的味道。
  她叹了口气,从颐行身上调开了视线,只对银朱道:“本宫问你,今儿你干过什么事儿,见过什么人,又说过什么话,自己好好回想回想,老实交代了吧。”
  这种宽泛的问题,就像问你一碗饭里有多少粒米一样,让人无从答起。
  银朱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细琢磨,可是想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便道:“奴才一早就跟着琴姑姑上中正殿这片换竹帘子,半道上遇见了娘娘们,在夹道里站了一会儿。后来进春华门,一直忙到申正时牌,才和大伙儿一块儿回尚仪局。回局子里后做针线,做到晚饭时候……奴才实在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啊,请娘娘明察。”
  结果这段话,却招得怡妃嗤之以鼻。
  怡妃坐在一旁的玫瑰椅里,栀子黄的缠枝月季衬衣上,罩着一领赤色盘花四合如意云肩。那鲜亮的装束衬托着一张心不在焉的脸,似乎不屑于和奴才对质,扭头对身边宫人道:“叫她死个明白。”
  身后的宫女应了声“”,上前半步道:“奴才今儿奉主之命,上宝华殿内室供奉神佛,刚点上香,就听见外头有一男一女说话。女的说‘别来无恙’,男的抱怨‘你不想我’,听着是熟人相见。奴才本以为是宫女太监闲话,没曾想出门一看,竟是焦银朱和进宫做佛事的喇嘛。奴才唬了一跳,回去就禀报了我们主儿,这宫里宫规森严得很,怎么能容得宫女和外头男人兜搭。虽说喇嘛是佛门中人,但终究……不是太监嘛。宫人见了本该回避才是,这焦银朱反倒迎上去,两个人唧唧哝哝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大喇嘛还给了焦银朱一样东西,奴才没瞧真周,就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物件了。”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一脸肃穆,恭妃冲贵妃道:“这还了得?前朝出过宫女私通民间厨子的事儿,到这里愈发涨行市了,竟攀搭上了喇嘛。那些喇嘛都是雍和宫请进宫来的,这么干可是玷污了佛门,够这贱奴死一百回的了。”
  颐行到这时才弄明白来龙去脉,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这宫廷里头要不出事儿,就低头当好你的奴才,要出事儿,那就是祸及满门的大祸。
  银朱和喇嘛交谈她是知道的,也看见了,她虽不清楚他们先前说了什么,但以她对银朱的了解,银朱绝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银朱早就百口莫辩,嚎啕着哭倒在地,嘴里呜呜说着:“神天菩萨,真要屈死人了!”
  这时候没人能帮她,颐行庆幸自己跟来了。平时自己虽然窝囊,不敢和人叫板,但逢着生死大事,她还是很有拼搏精神的,便翻开自己的袖子,从里头掏出一截沉香木来,向上敬献道:“贵妃娘娘,我知道大喇嘛给银朱的是什么,请娘娘过目。”
  贵妃身边的宫女流苏见状,下台阶把东西接了上来,送到贵妃面前。贵妃凝神一打量,“这是什么?”
  “回娘娘,这是礼佛的檀香木,是银朱从高僧那里求来,送给我的。”颐行说着,磕了个头道,“娘娘明鉴,咱们才进宫不久,那些喇嘛又是偶尔入宫承办法事的,银朱哪来的机会结识他。我想着不光是民间,就算深宫之中也多是信佛之人,喇嘛在咱们凡人眼里就是菩萨,见着了,求两句批语,求道平安符,不都是人之常情吗。”
  裕贵妃听完,将这截檀香木递给恭妃和怡妃,似笑非笑道:“两位妹妹的意思呢?”
  怡妃看罢,那双细长的眼睛移过来,乜了颐行一眼道:“好尖的牙啊,她十六进宫,焉知不是在宫外头结识的?说句实在话,这种事儿换了旁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倒是你,仗着自己比别人伶俐些,上这儿抖机灵来了。”
  这话一说,可见就是刻意针对了,银朱昂起脑袋说:“娘娘,奴才十六岁进宫不假,但奴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家里头管教得严,这辈子就去过雍和宫一回,且家里有人陪着,我兜搭不上寺里喇嘛。尚仪局派遣人上宝华殿当差,姑姑选谁不由我定,怎么就弄出个早就约好的戏码儿,还编造出这些混账话来。奴才不服,仅凭这三言两语就判定奴才有罪,奴才死都不服。”
  上头的恭妃怒而拍了玫瑰椅的扶手,直起身子道:“满嘴胡吣,这深更半夜的,贵妃娘娘竟耗费精神听这奴才诡辩!咱们是什么人,冤枉你做什么?你要是身正,尚仪局那么多的宫女往宝华殿办差,为什么独你和那个喇嘛搭话?”
  这个问题颐行知道,她眼巴巴地望向贵妃,委屈地说:“贵妃娘娘,银朱和奴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奴才进宫至今,实在是沟坎儿太多,太不顺遂,银朱心疼我,给我请了根儿开过光的檀香木,盼菩萨能保佑我,这是她的善意啊。事儿要是真如怡妃娘娘跟前人说的,那位喇嘛也不至于这么不上心,随手拿根木头疙瘩来敷衍。人只有两个耳朵,总有听岔的时候,保不定银朱说的是‘我佛无量’,大喇嘛说的是‘阿弥陀佛’呢。”
  这下子贵妃是恼也不好,笑也不好了。原本她就想着看那些嫔妃打压老姑奶奶,自己坐山观虎斗,要紧时候和一和稀泥,也不辜负了万岁爷所托。要问她的心里,倒觉得老姑奶奶叫人揉搓,于她更有利,使劲儿的妃嫔们在皇上面前必落不着好处,自己也不用脏了手。如今看来,这老姑奶奶也不是什么老实头儿,这两句辩驳有理有据,殿上这老几位,几乎只剩下干瞪眼了。
  “唉……”贵妃叹了口气,“我原说这事儿唐突不得,真要是闹起来,可不是宫女太监结菜户,事关佛国体面,连皇上和太后都得惊动。这会儿人拿来了,一百个不认账,咱们又有什么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拿双,莫说没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两头都不认,又能怎么样?”
  怡妃一听这个,气就不大顺了,“宫里头无小事,但凡有点子风吹草动,宁可信其有,总不能养着祸患,等她闹大了再去查证,那帝王家颜面往哪儿搁?”说着朝底下跪地的人道,“你们也别忙,怕伤了雍和宫的体面,那就只有关起门来自己家里处置。既然有了这因头,照我说打发内务府传话给她家里,直接撵出去就完了。”
  这判决对银朱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惊惶失措地“啊”了声,“贵妃娘娘,奴才不出去,求您开恩吧!奴才身正不怕影子斜,奴才是冤枉的啊……”复又拽颐行,哭着说,“姑爸,我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啊。”
  一个进了宫的女孩子,不明不白被撵出宫,不光是内务府除名那么简单,是关乎一辈子名声的大事儿。通常这种女孩子,从踏出宫门那一刻起就死了,往后不会有好人家要她,家里头也嫌弃她累赘,到最后无非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死了之,死后连一口狗碰头①都不能有,随意找个地方拿凉席一裹,埋了了事。
  银朱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境遇,光是设想就已经让她浑身筛糠了。她哆哆嗦嗦欲哭无泪,这沉沉的夜色像顶黑伞,把她罩在底下,她忽然觉得看不见天日,也许今晚上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颐行则憎恨这所谓的“撵出去”,她那大侄女儿被废黜,不正是一样被“撵出去”了吗。
  倒不是她非要替银朱出头,她争的就是个道理,“为了一项莫须有的罪名,葬送一个姑娘一辈子,这就是娘娘们的慈悲?公堂上审案子还得讲个人证物证,娘娘们私设冤狱,那我就上皇上跟前告御状去,请皇上来断一断。”
  哎呀,她要告御状,这种话要是从别的宫人嘴里说出来,无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状没告成,先挨一顿好板子。可要是换成她,那就两说了,皇上还认尚家这头亲,她要是扛着老姑奶奶的名头出面说话,那今晚上挑起事端的那个人不得善终不算,连怡妃也要挨一通数落。
  结果就是那么巧,恰在这时候,两个留下搜查屋子的精奇嬷嬷进来了,先行个礼,然后把搜来的东西交到了贵妃面前。
  如同板上钉钉了似的,怡妃娇声笑起来,“我就说,无风不起浪。这会子本宫倒要瞧瞧,这奴才还有什么可狡赖的。”
  这些主儿们显然是得到了分明的证据,但银朱和颐行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贵妃这回也皱眉了,示意把物证拿给她们瞧,一瞧之下正是银朱带回来的,用以熏柜子的净水观音牌。
  “看来私相授受还不是一回呢。”恭妃回眸,和贞贵人交换了下眼色,“这下子还有什么可说的,雕了一半的观音牌,这是心有所系,不得圆满之意呀。”
  怡妃嗤笑,“总不能是捡来的吧!再敢鬼扯,就打烂她的嘴!”
  如今话全被她们抢先说了,真把银朱和颐行的路给断了。
  银朱泪眼婆娑望着颐行道:“姑爸,您是知道的,我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颐行也算看明白了,她们就因为银朱和她交好,才一心要拔了这条膀臂,好让她落单。这深宫之中步步都是陷阱,并不是你想躲就躲得了的。
  贵妃做出了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横竖银朱那丫头牙尖嘴利她早有耳闻,把她打发出去,剩下一个老姑奶奶愈发好操控。
  “怎么办呢……”贵妃垂着眼睫道,“家有家法,宫有宫规……”
  谁知颐行向上磕了个头,然后挺直了腰杆子道:“不瞒各位娘娘,这块牌子是我捡的,银朱看它香气盛,随手拿去薰衣裳的。如今娘娘们既然认定了是贼赃,事儿因我而起,银朱出去,我也出去,请娘娘们成全。”
  此话一出,不光主儿们,连银朱都呆了。
  银朱拿眼神询问她,“您不当皇贵妃了呀?”
  颐行扁了扁嘴,其实不当皇贵妃也没什么。
  有时候人之命运,冥冥中自有定数,再高的志向架不住现实捶打,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不还得偏过身子,让自己从缝儿里钻过去吗。
  两个人出去,比银朱一个人被撵出宫好,就算是摆摊儿卖红薯也有个伴儿。焦家是包衣出身,为帝王家效命的名声看得尤其重,银朱这一回家,日子九成是要天翻地覆。尚家则不同,官场上算是完了,后宅里头女眷不充后妃,并不是多么扫脸的事儿。况且家里尚且有点积蓄,做个小买卖不为难,她就带上银朱,为这两个月的交情另走一条路,也不冤枉。
  至于大哥哥和大侄女,她真在宫里混不下去了,也只好看各人的造化。说实话她心气儿虽高,想一路爬上去也难,从宫女到妃嫔,那可是隔着好几座山呐,恐怕等她有了出息,大哥哥和大侄女都不知怎么样了。况且年月越长,出头的机会越小,到最后役满出宫,这几年还是白搭,倒不如跟着银朱一块儿出去,回家继续当她的老姑奶奶。
  颐行算是灰了心,对这深宫里的龌龊也瞧得透透的了,可她这么一表态,倒让裕贵妃犯了难。
  怡妃和恭妃当然喜出望外,她们就巴望着这位老姑奶奶出去,一则拔了眼中钉,二则也让裕贵妃不好向皇上交代。但作为裕贵妃,暂且保住老姑奶奶是底线。她本是很愿意把银朱打发出去的,却没想到颐行讲傻义气,打算同进同退。这么一来可就不成了,她要是真跟着走了,皇上问起来怎么办?自己这贵妃虽摄六宫事,毕竟不是皇后,也不是皇贵妃,后宫里头贵妃本来就有两员,万一皇上又提拔一个上来,这两年好容易积攒的权,岂不是一夕之间就被架空了?
  贵妃攥了攥袖子底下的双手,“宫里头不是小家子,说撵人就能撵人的,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什么?”恭妃得理不饶人,“人证有了,物证也有了,难不成贵妃娘娘偏不信邪,非得床上拿了现形儿,才肯处置这件事?”
  当然关于贵妃受皇上所托,看顾尚家人这件事儿是不能提及的,大家只作不知情,也不会去当面指责贵妃存在包庇的嫌疑。
  怡妃凉笑,“我们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宫女子和外头喇嘛结交,在咱们看来可是天大的事儿。贵妃娘娘要是觉得不好决断,那明儿报了太后,请太后老佛爷定夺,也就是了。”
  恭妃和怡妃好容易拿住了这个机会,就算平时彼此间也不大对付,但在这件事上立场出奇一致,就是无论如何要让贵妃为难。谁让她平时最爱装大度,扮好人,皇上还挺倚重她,让她代摄六宫事。她不就是仗着年纪大点儿,进宫时候长点儿,要论人品样貌,谁又肯服她?
  所以恭妃和怡妃半步不肯退让,到了这个时候,必要逼贵妃做个决断。
  裕贵妃倒真有些左右不是了,蹙眉看着银朱道:“你们小姐妹情深,互相弄个顶罪的戏码儿,在我这里不中用。你说,究竟这块牌子是哪儿来的,是那个喇嘛给你的,还是尚颐行捡的?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即刻叫人打烂了你!”
  一向和颜悦色的裕贵妃,拉起脸来很有唬人的气势。银朱心里头一慌,加上也不愿意牵连颐行,便道:“回娘娘话,牌子真是捡的,是奴才前儿在供桌底下捡的,和颐行没什么相干。要是捡牌子有罪,奴才一个人领受就完了,可要说这牌子是和喇嘛私通的罪证,奴才就算是死,也绝不承认。”
  这时候旁听的贞贵人阴恻恻说了话,“这丫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娘娘们跟前,就由得她铁口?”
  尚家老姑奶奶一时动不得,这焦银朱还不是砧板上的肉?恭妃经贞贵人一提点,立刻明白了,拍案道:“来人,给我请笞杖来,扒了她的裤子一五一十地打。我偏不信了,到底是刑杖硬,还是她的嘴硬!”
  恭妃毕竟位列三妃,是贵妃之下的人物,凭她一句话,边上立刻扑上来几个精奇,两个人将颐行拖拽到一旁,剩下的人用蛮力将银朱按在了春凳上。
  宫女子挨打和太监不一样,平时不挨嘴巴子,但用上大刑的时候为了羞辱,就扒下裤子当着众人挨打。且宫女有个规矩,挨打过程中不像太监似的能大声告饶,拿一块布卷起来塞进嘴里,就算咬出血,也不许吱一声。
  “啪”地,竹板子打上去,银朱的臀上立刻红痕毕现,她疼得抻直了双腿,把自己绷成了一张弓。
  颐行心急如焚,在边上不住哀求,“娘娘们行行好吧,她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能挨这份打呀……”
  可是谁能听她的,裕贵妃因有物证在不好说话,恭妃和怡妃面无表情,眼神却残忍,仿佛那交替的笞杖发泄的是她们长久以来心头的不满,不光是对这宫廷,对裕贵妃的,更是对死水般无望生活的反抗。
  精奇嬷嬷们下手从来没有留情一说,杖杖打上去都实打实。银朱很快便昏死过去,上头还不叫停,颐行看准了时机挣脱左右扑上去阻拦,精奇手里竹板收势不住,一下子打在颐行背上,疼得她直抽气,差点没撅过去。
  裕贵妃终于忍不住了,腾地站起身,寒着脸道:“够了!我见不得血,恭妃妹妹要是还不足,就把人拉到你翊坤宫去,到时候是接着上刑还是杀了,全凭你高兴。”
  既到了这步田地,该撒的气也撒了一半,看看这半死不活的焦银朱,和乱棍之中挨了一下的老姑奶奶,恭妃心里是极称意的,起身抿了抿鬓边道:“我不过要她说实话,打她也是为着宫里的规矩。才挨了这两下子,事儿也不算完,今儿天色晚了,先把人押进慎刑司,明儿再接着审就是了。”
  裕贵妃恨得咬牙,和恭妃算是结下了梁子,不过眼下不宜收拾她,且这件事确实还没完,只好呼出一口浊气,扭头吩咐身边精奇:“就照着恭妃娘娘的意思,把人押进慎刑司去。依着我看,消息压是压不住的,等请过了万岁爷示下,再作定夺吧。”
  裕贵妃发了话,底下人便按着示下承办,把颐行和银朱都带走了。
  恭妃和怡妃自觉占理,也不怕她上御前诬告,两个人俱朝裕贵妃蹲了个安道:“今晚为了这两个奴才,让贵妃娘娘劳神了,娘娘且消消气,早些安置吧。”说完带上身边的宫人,摇摇曳曳朝宫门上去了。
  裕贵妃瞪着她们的背影,气得人直打颤,抬手一拍桌面,手上指甲套飞出去,“叮”地一声打在地心的错金螭兽香炉上。
  翠缥一惊,忙把指甲套捡了回来,复去查看贵妃的小指,才发现养了好久的指甲也给折断了。
  贵妃气涌如山,翠缥忙宽慰:“娘娘何必同那起子小人置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贵妃咬着牙道:“她们是有意和我作对,打我的脸呢!皇上今晚上又没翻牌子,这会子大抵还没睡,我这就上御前回禀了万岁爷,恭妃和怡妃恨不得活吃了尚颐行,我可护不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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