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校对)第2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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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幻境里的事物有多清晰,只取决于伶舟对他们的印象的深浅。
  在过去的这会儿,桑洱应该像一只招摇又神气的小孔雀,拖着伶舟满大街跑,每遇到一个路人,都要喜气洋洋地宣布他们要成亲的事。
  街上的行人都面容模糊,实在有点诡异。但为了不被伶舟发现自己是真人,桑洱还是努力地忽略了他们的样子,和过去一样,每见到一个人,就做出兴高采烈的模样:“对,我们要成亲啦!”
  “我马上要当他的媳妇儿啦!”
  除了这些路人的样子,还有一点让桑洱很不习惯,那就是伶舟——他仿佛被魇住了,从裁缝铺出来后,不管走到了哪里,都一直看着她,也只晓得专注地看着她。
  就像不愿意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害怕一眨眼她就没了,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收入心底。
  这种缱绻又深重的目光,让桑洱侧颊有点烫,既觉得难为情,也很困惑。
  她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伶舟到底怎么了?
  而且,在以前,面对她满大街撒欢、口头上坐实双方夫妻关系的举动,伶舟是不置可否的,只是被她拉着,配合她胡闹而已。
  但现在,伶舟却主动牵起了桑洱的手,还执拗地要和她十指紧扣。手心渗着热汗,有些颤意,也很有力,让她怎么蹦蹦跳跳,也没法离开他身边半步。
  手完全被他包裹了起来,桑洱有点不习惯。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抓得那么紧,是怕她走丢吗?
  从街头走到了街尾,两旁的路人如烟散去。幻境又开始改变了。
  看来,幻境并不会像流水账一样展示记忆,只会挑其中一些重要的情境来映现。
  接下来,比较重要的一幕,应该就是月老庙拜堂那一段了。幻境里的伶舟是在那时恢复灵识的,幻境外的伶舟,会不会也在同一时刻醒来呢?
  但桑洱却猜错了。
  他们在月老庙拜堂的那一段,竟出现了一段空白,没有被呈现出来。
  就像是梦境的主人,一点都不想回忆这段一样。
  空白持续了好一会儿,桑洱以为幻境即将要碎裂了,或者,马上要接上他们坐船回行止山的那一段。却没想到,眼前的景物如水波似的,晃了几下,她已摇身一变,穿着火红的婚衣,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此处并非山里的月老庙,而是一间简陋的小喜堂。
  桑洱抬眸,不禁愕然。
  这里居然是江折容关着她的地方。
  确切来说,是她和江折容成亲之前,她换衣服、休息的那个房间。
  隔着华丽的婚衣,膝上传来了压感。桑洱顶着沉甸甸的珠冠,低头,就是一呆。
  新郎伏在她的膝上,却不再是当时的江折容,而变成了披着艳红长袍的伶舟。
  此处是伶舟的幻境,却渗入了江折容的记忆。
  这是不是说明了,在融合心魂之后,伶舟一定得到了江家双子的所有回忆。
  不然,他也不可能描画出这个房间的模样,还有当时江折容趴在她膝上的姿态。
  那场以“你配当我的妻子吗”这句话宣告结束的月老庙婚礼,被一股自欺欺人的力量抹去了,替换为了顺利完婚的结局。
  那么,伶舟为什么要这样呢?
  “……”
  桑洱白皙的手指攥紧了袖子,内心隐隐浮出了一个念头,茫然又有些心慌。
  现在的情况已经乱套了,她该怎么反应才好?难不成要硬着头皮,把她和江折容的对话都对着伶舟复述一次?
  说起来,以前在九冥魔境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她曾经披着冯桑的马甲,误入了谢持风的梦魇。
  那时候的梦魇已经被谢持风控制着了,所以,梦魇里的一切,虽然脱离了实际,却都是顺着谢持风的心意去发展的。
  现在应该也一样。
  既然这个幻境是以伶舟的心绪为主导的,她最好按照他希望的方向,去给出回答。
  这时,桑洱看见,她膝上的伶舟眼皮轻轻颤了下,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桑洱穿着嫁衣,笑盈盈地看着他,伶舟顿时像被人点了穴道,眸光微闪。
  那种仿佛坠入了美梦里的欣喜若狂,又担心伸出手就会戳破的患得患失,让桑洱有些无所适从。总不能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坐到天荒地老。于是,桑洱试探着问:“怎么了?”
  “……”伶舟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哑声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很真实的噩梦。”
  想起伶舟在现实里梦呓的模样,桑洱皱眉,忍不住问道:“什么噩梦?”
  伶舟却不说话了,下颌略微发紧,唇也抿成了一道直线。
  他不愿意回答,桑洱也不好勉强他,决定顺应此刻的情景,安慰他一两句,就伸出手,摸了摸伶舟的脸,认真地说:“你别想太多了,噩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我都要当你媳妇儿了,你还想那些噩梦……”
  话未说完,她就突然被拥住了。
  头顶上方,传来了伶舟闷闷的、嘶哑的声音:“能不能再说一次。”
  桑洱懵了一懵,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主要是因为,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要当你媳妇儿了。”
  出于直觉,桑洱轻轻地重复了这一句。
  语声落下,大梦初醒。
  桑洱醒了,发现自己依然躺在了那片裂谷的地上,头上不远处,是地震之后堆砌起来的巨石。日光从石头的缝隙照入,落在了她身上。
  原来已经天亮了。
  怀梦藤天亮了就会停止散发香气,所以,梦也自然醒来了吧。
  桑洱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眶,忽然感觉到手腕有点麻,连忙捊起袖子。对着日光,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弯月状的红印子——和怀梦藤的花瓣形状很像。
  桑洱用指腹擦了它几下,却擦不掉:“系统,你不是说怀梦藤不会害人的吗?这是什么东西?”
  系统:“这是吸过它的香气、入了幻境的印记,不必理会,过几天就会消失的。”
  桑洱这才放心了点儿,想了想,将袖子拉回了原位。
  这个印记,一定不能让伶舟发现。
  桑洱回过头,看到伶舟还在沉睡,不知是伤势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是幻境的主导者,受了影响。
  但现在都天亮了,桑洱有点担心另外三个人的安危,只能去叫醒伶舟了。
  ……
  或许是受了骤变的环境影响,这一夜,伶舟闭上眼后,浅梦里浮出了许多过去的事。
  十三年前,他怀着满腔仇烈之火,杀死了那对占据了他的心魂、又疑似挖走了桑桑的妖丹的双生子。
  两股逸走多年的心魂,因此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它们作为人类时,即是名为江折夜与江折容那二十年间,所有的回忆与爱恨,也在一瞬间涌向了伶舟。
  澎湃汹涌,令他难以招架。
  在那些记忆里,伶舟看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他看到了小妖怪桑桑和江家兄弟的缘起,看到了她被江折容收留的画面,看到了他们在云中的生活,还有最后,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江折容,并为他献出了妖丹……
  原来,他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改写命运,却全都被自己放过了。兜兜转转,最终的结局,是他一手造就的——如果在沙丘城他没有无情地抛下了桑桑,她就不会被江折容救起,也不会和江折夜产生交集。
  若没有这一缘起,两年后,她就不会瞒着他救下江折夜。
  而她和那两兄弟在云中城的日子,更是令他妒火中烧,在恨戾之中,又产生了一种仿佛已经被她放弃了的彻骨恐惧。
  而且,在他收回心魂的最初几年,两股心魂仍保留着作为人的自主意识,它们在他的脑海里叫嚣着不服气,问:凭什么?凭什么它们要服从他?
  它们不愿融入他的心,还总会嘲笑他——
  “那时候的桑桑答应嫁给我们,可不知道我们也是你的感情。”
  “她就是明明白白地放弃了你,选了我们。”
  ……
  一声声的嘲讽、刺激、报复,犹如在剜他心肝。可伶舟又做不到封闭它们。
  因为,桑桑很少来他的梦里看他。
  零星的几次出现,也没有再笑眼弯弯地说着要嫁给他、和他生孩子那些话。她只留给了他一个冷漠的,奔向别人的背影。或是对着他一遍遍地摇头,认真地纠正“我不是你媳妇儿,我只是你的仆人”。
  在很想念她的时候,他就只能自虐一般,透过江氏兄弟的回忆,去窥见昔日那个会笑会闹的她。
  那段时间,他总是头痛欲裂,长时间地闭关。花了足足几年时间,才让两股心魂的自我意识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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