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校对)第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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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次和萧轩对新军的训练问题交换意见,不仅对萧轩而言获益良多,对于谭延闿来说也是收获巨大——手榴弹也是可以申请专利的,而且最为美妙的是这东西绝对不会比无线电还要难,其原理应该非常简单,以中国军工的水平做出来应该不难。盗版毛瑟九八式就给谭延闿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回报,每支毛瑟九八式步枪成本是一百多马克,按照谭延闿当初和毛瑟武器制造厂的协议,仅仅是这笔交易就让他获得了十多万马克的财富,而德国已经决定淘汰不可靠的1888式步枪,换装九三式,可以想象这笔财富还会继续快速增长。
  步枪如此,手榴弹这样的一次消耗品制造成本不会太高,但架不住数量多啊,当然他也不可能和毛瑟武器制造厂达成像毛瑟九三式那样的专利转让费用了,估计很可能是按年的专利使用费,或干脆是一锤子买卖直接买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留学生
  要说起步兵所使用火力支援武器,手榴弹仅仅是其中的一项。谭延闿前生虽然不是当兵的出身,更不是军火专家,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迫击炮、火箭筒、枪榴弹等等这些都是后世发展极为成熟的武器,在实战中也经历了严酷的考验,他不懂这些玩艺的制造工艺,还不可以提供创意么?李鸿章给谭钟麟留下了丰富的产业,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甚至连福建马尾船厂都和北洋有着很深的联系。
  福建马尾船厂虽然是李鸿章的老对头左宗棠支持创建,但是左宗棠还是耗不过气息悠长的李鸿章,等左宗棠一挪窝,担任北洋大臣长达二十五年的李鸿章便用水磨功夫开始对左宗棠留下的洋务产业进行渗透,最终还是掌握了福建马尾船厂的实际控制权。
  谭钟麟不像李鸿章那样遍地树敌,他受宠也是因为朝廷数十年来的权柄不是握在湘系便是掌在淮系之手,说起来他和张之洞的背景倒是非常相似。谭钟麟这样的背景虽然不利于像李鸿章那样铁腕将洋务产业紧紧的搂在手中,势必会发生北洋产业缩水的情况,而且这种情况已经在慢慢发生了,对此谭氏父子也并不贪婪,不求完整的继承李鸿章时代的北洋产业,但是其中的精华是一定不能放过的。
  就现在牢牢掌握在谭氏父子手中的兵工厂,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已经足够让谭延闿发挥了,像火箭筒和枪榴弹这种东西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是造出来也并不是不可能,但是谭延闿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倒是迫击炮和手榴弹的创意可以拿出来,这两样东西可以明显提高步兵的战斗力,为步兵在脱离大炮兵的时候提供近距离火力支援。
  谭延闿负责新建陆军筹办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的时间他根本没有将心思花在新建陆军身上,还是注重训练直隶督标新军——有了这个样板将其锻炼的更加成熟的时候,直隶督标新军可以为新建陆军提供大量的低级军官和合格的士兵。
  在新建陆军的建设上谭延闿也不得不耍了花招——新建陆军和直隶督标新军都驻扎在小站这是他有意为之,他会将两支军队混合训练,以老带新,尽管老兵比新兵接受军事训练也不过才多了差不多十个月,但是他们已经可以称为是合格士兵了。朝廷想要在短时间内看到成绩,谭延闿便可以轻松的重组两支军队,以直隶督标新军中的老兵补充到新建陆军当中去,虽是面子工程,但对于自己的政治加分是肯定的,这个方案也是得到老头子的赞许。
  两支军队混合编练,这也有利于谭延闿争取到更加充裕的军费——新建陆军是朝廷供养,可以说是举国之力来办陆军,尤其是在刚刚筹备阶段,所有费用都是非常阔绰的,只要不是很过分,控制在一定的水平上就不会遭到清流的责难。而直隶督标新军是直隶一省来办陆军,经费上若不是李鸿章留下的私房钱,谭钟麟顶多也就是在装备上给予一定的帮助,资金上也有一定的倾斜,但绝对不会在拨出一百多万两来专门训练直隶督标新军,这个资金缺口在直隶的财政收入上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现在趁着新建陆军组建的机会,可以从中拆分出一部分资金用在直隶督标新军身上,继续加强和巩固他们的训练成果,如果有可能的话,谭延闿打算再用一年的时间将他们都训练成神枪手和神炮手。这样一支精锐部队在手,可以在未来的两三年内将敢于打北洋负责的海防区域——诸如旅顺、大连、胶东湾等重点区域的防卫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现在的北洋水师就算补齐了军官和士兵,加以训练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吓唬日本是足够了,但绝对拿俄国和德国的海军是没有半点办法的。一旦面对欧洲列强的强势海军力量,以北洋水师的能力是根本无法阻挡的,谭延闿也不打算将这点有限的海军力量投入到和列强国家海军的直面对抗当中。一旦时局紧张就将海军的种子撤到天津港附近,然后在旅顺、刘公岛等海军基地将列强国家的陆军引上岸,进行陆上决战,争取俘虏他们的陆军当作人质来阻止列强国家的贪婪。
  要完成这样的战略思想,一支军事素质过硬的陆军是绝对少不了的,这也是谭延闿在海军虚弱的情况下无奈的选择。北洋水师从船到人都是宝贵的,他都经不起进一步的损失,根据他的推测,历史上自从甲午战争过后,也许中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舰炮口径超过三百毫米的主力战舰,就算知道战列舰的时代终究会过去,但想想中国的海军发展缺失了这一环也足够让他惋惜的了。
  保存海军的种子,现在还是前无畏时代,等再过十年可就是无畏级战列舰的时代了,慢慢的发展中国海军总有一天也会进入到战列舰时代。从购买到自己建造,只要有人才一切都可以做到,而现在的北洋水师就是储备人才的地方。
  令谭延闿非常欣慰的是现在北洋的海防状况可要比历史上甲午战争过后的中国海防要好上太多了,至少旅顺和威海卫这两个最重要的海军基地和海防要塞都没有经历战火的洗礼,还都完好无损。两个海军基地内除了有几十年经营的军事要塞设施之外,还有船坞等其他重要辅助设施。可惜李鸿章认为自己造船不如买船,并且还终止了上海江南制造局的造船业务,而当时的左宗棠还在,他没有办法向福建马尾船政下手,福建那边的造船才在左宗棠和继任者手中慢慢的发扬光大,甚至自己造出了平远舰这样在当时应该算是二线主力战舰。
  可惜左宗棠熬不过李鸿章,在他死后李鸿章慢慢的将淮系人马渗透进入了福建马尾船政,最终实现了掌控,继而对其实施休克疗法,平远舰也就成了福建马尾船政最后的绝响了。福建马尾船政的衰落在谭延闿的眼中多少有些象征性的意义——它为甲午战争的失败和整个洋务运动的落幕做了一个非常生动的注脚。
  谭延闿的见识是有的,而且在甲午战争中当他得知三景舰中有一艘居然是日本人自己在本土建造的,这就更让他吃惊了。日本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处理方式就非常值得中国深思了——同样都是引进,但是日本人在引进的同时还积极学习,从低级战舰的自造向三景舰这样的高级战舰努力,当然现在日本的造船水平显然还无法自己独立完成三景舰这样战舰的建造,多半是采购组建运回日本自己安装,但这也是一种努力。谭延闿实在想象不到李鸿章会这么做,只要稍微有些远见的政治家都应该可以想到这一点的。
  “一想到军工肯定会想到海军和军舰……这个时代的中国实在是太弱了啊!”谭延闿揉了揉太阳穴,桌上的纸张上画着一幅幅简易的图纸——这是手榴弹和迫击炮的示意图,手榴弹还好说,就是这迫击炮对于谭延闿来说难度实在有些高了点,他不懂其中的原理,只能画出一副图纸算是创意,这些玩艺还是交给自己手下的军工人才去办理好了。
  “相公,萧轩前来拜访,你到底是见还是不见?”方榕卿走进来问道。
  “怎么不见,快快有请!”谭延闿心中想着萧轩的工作效率真高,上午和他提起的事情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有着落了。
  “子瑜兄,练兵方案已经做出来了?!”谭延闿看到萧轩走进书房后,便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做出来了,请大人过目!”萧轩将新的练兵计划从文件夹中拿出来递给谭延闿。
  谭延闿接过后仔细地看了看,从人员装备到具体的训练计划,萧轩顾虑的非常全面,最重要的是具有非常高的操作性——一直以来谭延闿练兵都是赶鸭子上架,通过他心中的大训练量和实弹射击来强硬的练兵,如不是身边有弗里德里希这样的德国陆军军官在一旁指导不断的提出意见,他也不可能连成侍卫队这样的精兵和直隶督标新军。
  终归到底他的练兵只能是适于有一定身体素质做底子,再加上丰厚的薪金诱惑才可以练出合格士兵,这种练兵方式是非常不科学的。而弗里德里希也只是一个下级德国军官,他也不可能有太高的军事理论水平,这都限制了练兵的效果,以前一两百人的侍卫队还好说,六千人的直隶督标就已经让他们感到极为吃力了。谭延闿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是一万人的新建陆军训练出来,那要花掉多少银子?!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他必须寻求科学练兵的方法,以改变已往他的胡萝卜加大棒式的粗暴练兵方式。
  北洋武备学堂的毕业生经过直隶督标新军的锻炼和萧轩他们这批前往德国学习军事的留学生的归来,使得谭延闿的新建陆军的训练方式可以得到极大的改善,而节约练兵成本也有望可以达到一个非常理想的水平。
  “呵呵,正牌出身的军校生和我就是不一样!”谭延闿用手指弹弹萧轩写的练兵计划,这个计划显然让他感到非常满意,站起来走到萧轩的身前笑着说道:“子瑜兄,这份练兵计划我可以通过了,剩下来的事情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一支军队不能没有大脑,据我所知德国陆军之所以成功闻名于世,这和它有一个出色的参谋制度是分不开的……现在我们手中的兵力还非常少,军队组织结构也是非常的不适应新建陆军,但是这些问题都是通过时间可以慢慢解决的,但是我有个想法,就是在训练新建陆军的同时,也要建立一个运作高效的参谋部,以此来负责练兵、军事演习甚至是以后将来可能会面临的战争。以现在局事的变化,子瑜兄,你们可能会面临着老师的考验,说不得会有一天你们会在战场上与德国军队碰头的……”
  “组建参谋部也是属下一直所想的,不过现在面临新建陆军的训练,虽然有直隶督标新军的军官可以提供支持,但是总体上来说我们是非常缺乏有能力的军官的……现在就建立参谋职能部门虽说有些早了点,但是这对以后新建陆军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好处,同时也可以培养一批合格的参谋人员……”
  谭延闿点点头,将手中的训练计划交给萧轩说道:“早做些准备总比事到临头要好些,在军队新建之初便开始有意识的培养参谋制度在军队中的作用,这样也可以让底下的士兵知道参谋的重要性,这对于指挥有好处……子瑜兄,你们身上的担子不轻,我会给你创造最好的环境,至于你在训练计划中所提到的这些武器装备问题,我会尽快办妥……”
  萧轩站起来有些为难地说道:“大人,属下还有件事情是需要和大人相商的……”
  “还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建军无小事,有什么困难我们及早讨论争取解决,这样也不会给后面的工作带来麻烦……”谭延闿非常舒服地坐在沙发中笑着说道。
  “这不是和新建陆军有关系,而是……而是德国那里,我们同去德国的留学生那边有些问题……”萧轩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嗯?!”谭延闿的眉毛一挑,这些送往德国前去学习军事的留学生都是谭延闿的命根子,这可都是中国未来陆军的种子,也是他未来立足军队的根本——只要新建陆军处于他手下一天,这些前往德国学习军事的留学生就必然会受到他的重用。他们虽然跟随谭延闿的时间并不长,像萧轩这样的最多也就是三年,但是他们的家庭有很多都是和萧轩一样,其中的亲属有吸毒的历史,都是受了谭延闿的恩惠,在感情上来说也是偏向谭延闿的,培养成嫡系也很容易接受。
  “我们在海外留学,都深知这次机会不易,而先生也在临行前对我们谆谆教诲,希望我们能够在德国用功学习军事,将来有一天能够回国好报销国家、民族抵御外辱,我们是不敢忘记的,大多数人在学习中都是异常刻苦的……不过在德国尽管我们的成绩非常好,但还是被视为另类,尤其是头顶上的这条辫子,更是经常遭到德国同学的取笑嘲讽……”萧轩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
  谭延闿则点上了一根雪茄脸色阴沉地听着,他的心中也因此而变的格外的沉重——詹天佑就是因为剪了辫子而备受非议,以至于在承担卢汉铁路总工程师的之后,还居然被御史弹劾,若不是谭延闿的功课做得够充分,从上到下都给疏通过,恭王奕訢出面压了下来,到最后这条辫子也许会毁了谭延闿的卢汉铁路修建计划也说不定。
  “有一次刘禹曾经和德国学生因此发生过非常严重的冲突,一个德国学生取笑我们同学的辫子,刘禹看不过去便出言反驳,到最后定下了比试,刘禹的身手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结果将那个德国学生打得连北都找不到了。好在这是私下比试,如果说了出去连德国同学自己都会感到羞耻,所以那个人挨了打后就逃学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旅馆中一个星期,等恢复正常后才敢回学校……”萧轩说到这里有些笑了。
  谭延闿听后也笑了,这如果是放在平常时候,不失为一个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但是和辫子联系在一起,这就让人的笑容中多少带了苦涩。曾几何时,在中国异常强大的时候,中国的一切在异族人眼中都是异常高贵的,他们的礼仪和行事方式都做为典范被异族人所模仿,而中华文明也是做为最先进的文明被所有的文明所推崇,而中国的学问在外国人眼中也变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汉学……
  可惜这样延绵几千年的荣耀却因为最近几十年鸦片战争等一系列对外战争的失败所打破,高贵的中国人仿佛从一夜之间被外国所贬低成肮脏、贪婪、无耻等等负面的代名词——要知道当我们的祖先穿着绫罗绸缎的时候,他们还在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中的辫子
  “后来刘禹还数次出面为同学解围,还有一次和德国学生在酒馆中不期而遇,双方发生了口角,发展到最后,刘禹就提议用比拼酒量的方法来决绝双方的分歧——他居然喝下了整整一盆的啤酒,令酒馆内所有的人都惊讶的合不上嘴巴……”
  谭延闿听了这些留德军事生在德国的笑话之后,弹弹烟灰吸了一口说道:“子瑜兄,你们也都是跟随我不短的时间了,至于送你们到德国留学学习军事到底为了什么?!我想你们自己心中应该非常清楚,并非为了头顶上的这条辫子,而是为了国家民族不受外辱!而辫子问题,这是我以前疏忽了……”
  谭延闿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道:“中国人留辫子不过是最近二百年才开始,时间相对数千年的中国历史而言虽然不长,但是这人都是有惰性的,周围的人都这样,自己拖了一条长辫子也就没有什么不适应了。可是你们远赴德国留学,周围的人都是外国人,这就显得你们的辫子格外的凸出……欧洲已经经历了上百年的工业发展,据我所知欧洲人以前也是有长发的,这和我们中国清朝以前的历史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留长头发来操作机器,很容易发生事故,这种事故不要说是欧洲,就连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每年都会发生机器工人发辫卷入机器而受伤的事情……”
  萧轩说道:“大人,属下不失这个意思……”
  谭延闿摇摇头沉声说道:“我明白你所说的意思,事实上去年我就曾经碰到过这种事情,他也是个留学生,是属于中国最早的那批留学生中的一员,相信你也听说过曾文正公曾经出资资助一批幼童赴美留学的事情,前后四批,这些当年的留美幼童到现在都已经是人进中年了。当中就一个曾经在美国就剪掉辫子的留学生,他就是现在主持修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詹天佑……”
  谭延闿走到萧轩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摆头将自己的辫子摇到身前用手抓住摆了摆说道:“以前中国都是农业文明,所以蓄长发在生活中是不妨碍生产的,但是现在列强国家都已经进入了工业文明,这长发辫对于日常生活来说是极为不便的,甚至可能会带来生命的危险……洋人取笑我们留的辫子像猪尾巴,哼哼!这辫子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曾经凭借坚船利炮击败过我们,并且成功的迫使我们赔款割地……这是两种文明之间相互角力的延伸!”
  “我明白你们都像剪掉头上的这根猪尾巴,其实我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们要做大事,要做大事这条辫子就不能剪,詹天佑就是因为这条辫子的缘故,在主持修建卢汉铁路的过程中我还是花了不少力气来做这个辫子的工作……我现在想要告诉你们的是,重要的不是剪掉头上的这条辫子,而是剪掉心中的这条辫子!”谭延闿说完将自己的辫子抛到一边,然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有剪掉这条辫子才能使我们的民族立足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心中的辫子?!”萧轩若有所思地说道。
  “呵呵,头顶上的这条辫子等我们实力足够的时候,自然是想剪掉就剪掉,不过就是咔嚓一下的问题。”谭延闿拿着自己的辫子,另外一只手作成剪刀状比划了一下:“但是这心中的辫子则没有这么简单,它需要我们去忍辱负重,需要我们去流汗、流血、甚至是牺牲才可以做到……你明白了么?!”
  萧轩坐在那里沉思了半天后立刻站直身体说道:“先生,属下明白了!”
  谭延闿看着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支持你们心中的想法的,你们所想的所思考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要做大事就要忍辱负重,至于这条辫子不过是对我们的一点很小的考验而已。从现实角度出发来想想,你们在德国很容易的就用一把剪刀来剪掉头上的辫子,但是这样做不过是让德国人看到你们的时候想到‘这家伙是日本人么?’,如此而已!国家实力弱小,就算我们剪掉了头上的辫子也是无法剪掉心中的辫子,也无法赢得世界列强国家对我们的尊重,要赢得它们的尊重只能用手中的武器来做到,这些相信你们心中也是明白的。”
  “谢谢先生为属下解惑!”萧轩高兴地说道。
  谭延闿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借着说道:“你们和当年的留美幼童不一样,他们是官派留学生,也就是因为他们做得有些过分了,不懂得忍辱负重,所以清廷才会终止他们的学费,迫使他们无法完成学业,学不到本事就无法立足,也只有重新回到国内。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我个人资助前往德国留学学习军事的,如果你们剪掉辫子我也不会责怪你们,更不会中断你们的学费迫使你们回国,但是有一样你们和当年的留美幼童是一样的——那就是你们将无法得到朝廷的重用,即便家父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也是一样的。我最多用你们去干监修炮台这样的活,这不适合你们也不是我当初送你们出国的愿望,我需要你们练出新军,需要你们去领兵作战,但是朝廷是不会给一个剪掉辫子的人予以实权的,也就是说你们无法正大光明的得到相应的军职!”
  萧轩听后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们当中有很多同学都是想要剪掉辫子的,当时刘禹也是这么像大人劝说大家要先考虑一下先生的意思,所以大家才暂时留着辫子……而这种事情又不好在信中说清楚,怕先生不理解而反对我们这么做,正好属下回国帮助先生练兵,所以在临行前我们都聚会了一次,他们想要委托属下询问先生的意思……”
  谭延闿听后弹了弹雪茄的烟灰沉思半晌说道:“子瑜兄,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们,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个人不反对你们剪掉辫子,甚至还有赞成之意,虽然你们这么做可能会给我个人带来不少麻烦,但是我绝对不会中断供给你们的学费。当然事情一旦到了这种程度,我个人是不能明着给你们学费了,但是我可以通过别的途径继续提供给你们经济上的支持,好让你们完成学业……再有便是你们一旦剪掉辫子,在回国后也是如我所说的那样,我暂时是不可能给予剪掉辫子的同学予以太高的官职,最多是进入我的幕府或是帮助训练新军,但绝对不可能实授官职——这个权力毕竟是要通过家父,他和我的想法是绝对不同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萧轩听后站起来说道:“先生,属下明白你的意思了。属下代同学们谢谢先生的宽容!”
  谭延闿笑着说道:“你能明白就好!你现在可以给他们写信了,将我的意思写出来,当然出于我个人的愿望,我自然是希望同学们能够留着这条辫子,好做更多的事情,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强逼你们保留这条辫子……”话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又接着说道:“总有一天,我们最终会从头上到心里彻底剪掉这条辫子!”
  萧轩听了后愣了楞,旋即高兴地说道:“属下和同学们将会全力鼎助先生完成此心愿!”
  萧轩走后,谭延闿依旧在书房中独自坐着,再一次面对这条辫子,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对于辫子这个清王朝祖先留下来的传统本身也无可厚非,在谭延闿看来这就像后世的少数民族一样都有着独特的生活习俗,而满族人留辫子也是为了在捕猎骑射的时候更加方便。不过满清入关后将这种自己的生活习俗强加到别的民族百姓的头上就错了,但是凭借着滴血的刀锋他们确实做到了,而且还维持了两百多年。
  近代西方的入侵,清王朝落后的朝廷挨打是肯定的,最要命的是这个才两百年的朝廷在面对列强挑战的时候做出了一系列非常愚蠢的应对方法,而这些方法如果从历史上来看,怎么看都和一个即将被覆灭的王朝所采取的应对措施相似。做为这个时代中国人的标志之一,如果放在国内还没有什么,但是在国外就必然会称为嘲笑的对象。
  从留美幼童身上他们就已经表现出这种趋向了,再次发生在谭延闿所支持的留德军事留学生身上,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相反如果他们没有表现出对辫子的厌恶感,那谭延闿才感觉到有些奇怪,甚至是一种挫折感——在某些方面将这些未来的将官送到德国去学习,一方面是让他们掌握现代军事技术,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培养反对清王朝的思想。
  而辫子就是引燃他们对清王朝不满的一个重要导火索,至于所产生的后果,谭延闿也早有准备——老头子肯定是对剪辫子这种行为深恶痛绝的,这是谋逆的重要标志,如果说在清代刚取得天下的时候不留辫子是一种对于前朝的念顾,是一种反抗,经过两百多年后太平天国将不留辫子重新拾了起来以此来标榜自己推翻满族政权的重要标志。
  好在谭延闿比二十年前的曾国藩更有解决的办法,也许财富上他还比不得打劫了太平天国老窝的曾国藩兄弟,但是他比曾国藩兄弟更知道如何来预测并且避免危机——一旦留学生的辫子给剪掉了,那他肯定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和这些留学生也剪断之间的关系,但是却会通过别的渠道继续支持留学生完成学业。
  这样做唯一的后患便是该怎么为这些留学生安排前途问题,这才是谭延闿最为头痛的,对此唯一的办法便只有等待——他记得中国人剪辫子的一个浪潮便是在戊戌变法的时候开始的,康有为等人掀起的剪辫子风潮,虽然他们本人没有剪掉辫子,但是做为他们的政治主张之一,剪辫子也被列为变法中的重要一项。
  谭延闿之所以现在还对这个辫子问题感到棘手,也是因为康有为他们的变法内容正是掺进了“剪辫子”这样非常敏感的话题,所以才会如此遭到守旧派和满清贵族的反对。谭延闿不想自己就这么因为一条辫子而倒下,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等待——戊戌变法虽然没有成功,却极大的动摇了辫子问题的根基,中国人开始大规模剪掉辫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现在谭延闿只能够忍耐,这个出头鸟他是绝对不能当的。
  “是不是我太狡猾了呢?!”谭延闿坐在书桌前面对着一摞文件,心中不禁有些苦笑的想到。虽然他的官职也是个正三品了,军务处商办之职,而现在那个被贬到外地近二十年的昔日红人荣禄,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怀疑他受宠了——前段日子他已经晋升为兵部尚书,但他在军务处中也不过是一个商办之职,和谭延闿是差不多的。
  与红得发紫的荣禄有些相似,谭延闿凭借着他和谭钟麟的父子关系,几乎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所能够决定的事情,他都可以一言而决——谭钟麟自从那次在颐和园向慈禧太后敬献汽车,在戏园中给儿子上完最后一堂政治课后,便真的过起了退隐的生活,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谭延闿来解决,这可比他在任闽浙总督和两广总督的时候赋予谭延闿的权力大多了。
  荣禄和谭延闿都是凭借着不同的人情关系,来做到与本身官职不相称的事情,当然谭延闿是没有办法和红得发紫的荣禄相提并论的。尽管两人在军务处是同级,但是谭延闿一直是以晚辈学生的姿态来对待荣禄的,训练新军大小事务每隔一个十天必然会要亲自向荣禄汇报,顺便也请荣禄出面来解决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军费,户部还是处于翁同龢的掌握之中,当年如此声势的李鸿章都拿他没有半点办法,谭钟麟势力不如李鸿章那就更不用说了。
  翁同龢在新建陆军军费的问题上做文章,谭延闿对他就更没有什么办法了,但是谭延闿祭起了荣禄这张王牌,利用慈禧本人在甲午战争中和翁同龢之间日行渐远的关系,再加上荣禄对翁同龢的仇恨,轻易的便从户部筹解到了所有关于新军的费用。
  荣禄之所以这么看重谭延闿,首先是看重了谭延闿的老爹谭钟麟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同时也是受到慈禧宠信的老臣;再者就是谭延闿本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少年不吭不响的便训练了六千直隶督标新军,从甲午战争开始胡燏棻练兵起,各地督抚仿照西洋列强练兵的不在少数,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直到现在才有湖广总督张之洞同两江总督初步筹建自强军,可是进度也没有后办新建陆军的谭延闿快。
  荣禄投靠了恭亲王奕訢,算起来荣禄和谭氏父子也是恭王奕訢的一脉,两者相互照应也是应该。最让荣禄感叹的是谭延闿做人八面玲珑,朝廷显贵们从慈禧太后到已经失去权柄的李鸿章,是一人一辆新奇的小轿车。荣禄那个时候还不是兵部尚书,步军统领只是负责京师防卫的官员,不过是和慈禧太后与恭亲王关系比较近,就这样谭延闿还将五辆汽车中的一辆送给他,这让荣禄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荣禄成为兵部尚书,而谭延闿也成为军务处的商办,谭延闿还亲自到荣禄府上前去拜访,还奉上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封包——按照谭延闿的解释是荣禄高升随时可以见到皇太后,但是也要打发太后身边的那些太监讨要门包,这二十万两银子就当是门包费好了,谦恭的就像是自己的门生一样。可惜他和李鸿章发出自己若是有个谭延闿这样的儿子该多好差不多,他也感觉如果这个少年能是他的门生该多好,但人家的老爹是疆臣首领,自然是不可能成为自己的门生的。就因为谭延闿出身显贵还能够如此做人,荣禄才会超出异常的去关照谭延闿——谭钟麟年岁已高,这么年轻有为的青年一定要纳入自己的麾下才是最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漫雪
  其实有时候谭延闿都觉得自己是够无耻的了,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他可以去行贿;同样也是为了政治目的,他可以换张面具以贪官杀神的面孔出现在贪官污吏的面前。眼下他结交荣禄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做法就是连老头子多少也有些看不惯,但老头子不得不承认结交荣禄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恭王奕訢身体似乎不那么结实了,而谭延闿正处在政治仕途的上升阶段,老头子的身体状况也是让他非常担忧,为了保证他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力,最现实的办法便是结交朝中的一些实力派大臣,张之洞等人就是他的目标之一,至于荣禄,他同样也非常有“实力”。在某种程度上,荣禄的实力甚至要比张之洞大得多,因为他是慈禧太后的宠臣,二十年前的“莲花六郎”!
  讨好荣禄是一定的,不过谭延闿却从来没有打过新建陆军军费的主意,尽管他挪用了很多银子,但那是为了更好的维持直隶新军督标的训练,只有这样才可以为刚刚筹建的新建陆军提供大量合格的低级军官,并且以老兵带新兵的方式加快练兵速度。谭延闿也避讳自己在讨好荣禄,已往一个汉臣讨好满臣的话,这个汉臣必然会遭到其他汉臣的鄙视,甚至是疏远,但是他却不在乎这样。现在谭延闿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中了权力的毒瘾,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力,他可以不加掩饰的去讨好荣禄,而同属军务处商办的翁同龢和李鸿藻对此极为看不过眼,好在他们两人并不经常到军务处办公。
  “组安,傅彩云那边传来消息,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将会在今年五月举行加冕典礼,算算还有五个月的时间,估计很快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将会向北洋大臣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分别递出申请,朝廷应该会派一大员出使俄国观礼……”沈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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