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校对)第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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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榕卿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道:“早些休息吧,等明天早上肯定少不了上门讨喜的人,再说过几天还要复试呢!”
  经过会试和复试中试的生员,还不能够称为进士,只有通过了殿试才算真正的进士及第。而殿试最高级别的科举考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所以殿试取中的生员又称“天子门生”。谭延闿参加的这次会试一共取士有三百一十名之多,但是还要经过复试和殿试的搏杀,中间少不得还要淘汰一批人,剩下来的这些命运的宠儿才有资格称为进士,算是走完科举之路,完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漫长之路。
  几天后复试,谭延闿也用不着受九天泡在贡院考房中那份苦罪,直接当天交卷即可,三天后发榜,他有事连战连捷称为复试的一等第一名——此时所有的人都相信,大清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第三个三元及第就要诞生了!
  不管这个传言是真是假,谭延闿乡试轮元、会试又是轮元,这两战两捷加上复试第一,这次状元的角逐论呼声还没有比他更强的。恭王奕訢也是抽空召见了他一次,名义上谭延闿还挂着军机章京的官衔,而谭钟麟是他的多年老友,谭延闿算得上是他的子侄辈,除了赠送一些极为珍贵之物之外,还是为了俄国即将联合其他列强向日本施压的事情。
  谭钟麟的那份奏折分别送上了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份奏折由于出自新任北洋大臣,所以慈禧太后专门御批了这份奏折,并且指使相关衙门按照御批来办理。恭亲王奕訢得到了慈禧太后的支持后,同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接触,并且表示若是俄国能够联合其他列强国家对日本施压,迫使其在朝鲜无法驻军或是做出一定的让步,清政府将会继续保证李鸿章曾经做出的承诺——在朝鲜给俄国西伯利亚大铁路一个出海口,并且以租界的形式出让九十九年,还会应允西伯利亚大铁路有限度的经过中国与朝鲜的边境……
  七天后,新贡士们已经在礼部堂官和读卷官的带领下,鱼贯进入太和殿,而谭延闿则走在了最后一个——殿试将会是新贡士们最后一场角逐,为了准备这场考试,家住得远的或是来京寄宿比较远的,在得知已经会试取士之后,便立刻搬家在朝门左右附近找房子。谭家在京的住址就在宣武门外南横街的胡同中,距离天街只有半步之遥,他是懒得再为这场考试再搬家的,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最后几名了。
  太和殿为皇朝正殿,朝廷每一次的大典与庆贺毫无例外的都会在太和殿举行,而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占举足轻重地位的殿试,同样也是在太和殿中举行。
  说起来这殿试试题随着国家的命运也是在不断的演变,以前没有列强威胁之前,殿试的策问不过是崇学、吏治、民生、靖边等大而空泛的题目。随着鸦片战争列强用坚船利炮敲开中国的国门之后,这殿试策问中的试题也开始慢慢的走向实际——“美国禁止华工,久成苛例,今届十年期满,亟宜援引公法,驳正原约,以期保护侨民策”;“泰西外交政策往往借保全土地之名而收利益之实,盍缕举近百年来历史以证明其事策”……
  说实在的,在谭延闿看来就这些试题放在百年以后也是极为有水准的题目,当然殿试的试卷上还有几道其他的题目,不过就这两道题目来看,谭延闿估计可能会难死一大帮人——这些皓首穷经的贡生们读了一辈子的四书五经,哪里懂得什么外交啊?当然也有很厉害的人物——杨锐,谭延闿在军机处曾经有过几次交往的杨锐在他心中就是非常厉害的家伙了,而且还是张之洞通过前军机大臣张之万进入军机处办事,他的水平在谭延闿看来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在谭延闿拿到题目后,心中计较了一番后便下笔开始答卷——这一次他可不是用那饱满的颜体楷书来答卷,别看光绪皇帝在太和殿的宝座上正襟危坐,但是这卷子出状元可没他什么事情的,最终谁是状元这都要看老太太的对谁来点头了。慈禧太后见过谭延闿,这是他在这群贡生中最大的优势,现在也不是戊戌变法谭嗣同现在还没有冒头,老太太对姓谭的人还没有什么恶感,剩下来的就看字体了,他这次可是用的就是仿慈禧的细笔书法来答卷。
  面对最后一场考试,谭延闿也是精神亢奋——这将是他在科举考场上的最后一战,先前的解元、会元他都拿到手了,他也不奢望能够弄到状元,但是进士是绝对不能跑的,否则还要等上三年,搞不好碰上历史上的戊戌变法将科举考试给停了,虽然后面还有机会,但是还要受这么多年的煎熬,那他是绝对不甘心的。在拿到题目后,谭延闿觉得笔下有如神助,两三千言的策论几乎是洋洋洒洒,一挥而就。答完卷后仔细审视了一番试卷后,没有什么犯忌讳和错字之类的错误,他便起身交卷——当他交卷的时候,在场的所有考生都朝他看了过来,这家伙在科考场上是每一次都第一个交卷,别人还没有落笔呢,人家就交卷了,这实力差别会有这么大么?!
  转天紫禁城西暖阁,今天慈禧太后的心情格外的好,这一天不用总管太监李莲英催请,就自己起身了,而且最为宠爱的荣寿公主也一大早就来到西暖阁中请安——恭亲王奕訢对于谭延闿还是非常重视的,将近半年来,这个年轻人在他身边真是帮了大忙,有很多自己不便去做的事情,尤其是像重新起复刘铭传和外连张之洞主和,这些事情都是谭延闿出面搞定的,现在谭延闿将会面临最重要的殿试,所以便事先安排好女儿进宫请安的机会,在慈禧太后耳旁吹一吹风。
  在咸丰皇帝时代的时候,殿试钦点“三鼎甲”这种事情绝对是皇帝要亲力亲为的,而且即便是皇帝亲办此事,主考官各自推选的卷子加起来有十份,这十份卷子都弥封好的,皇帝也不知道是谁对谁的卷子,只有在御笔钦点之后,由大考官拆开弥封这才知道谁是状元。后来这一规矩随着慈禧的强势崛起也就被打破了,以前慈安太后在的时候,这项工作还是由皇帝来完成,但是两宫太后必须过眼才可以,现在有谁能够比慈禧更有权威?等到了这个时候,卷子摆在慈禧面前考生姓名籍贯都是拆开的,就看哪个人更和老佛爷的心意了。
  慈禧太后将十份卷子摆在眼前,最显眼的第一份卷子所用的书法居然和她的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就连慈禧太后本人还以为是自己答的卷子,这让慈禧太后大吃一惊,拿起来一看,卷子原本弥封的地方写着湖南茶陵谭延闿。看到这个名字,慈禧太后就笑了,主考官裕德也是察言观色,连忙上前说道:“这第一份卷子是我们四考官都觉得最满意的一份,卷子答得气势雄浑,一气呵成,不仅文章做的漂亮,对于试题的回答策论也是对朝廷不无补益……”
  慈禧太后笑了笑说道:“这个少年哀家也曾在这西暖阁中见过,当时这里跪了一地的一二品大臣,可是谁也没有这个少年看得清楚!历代读卷官都是重书法轻策问,因为这文字写得好不好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而策论写得好不好,好在哪里就很难说了。若是读卷大臣是庸常之辈,更是多以书法论高下,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惯例。当年的张之洞就是差点错过去,好在……”
  慈禧太后提拔张之洞,这在张之洞显达之后便被人广为所知,平心而论慈禧太后这辈子提拔的官员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酒囊饭袋,不过在张之洞的问题上却是难能可贵的对了一次,而张之洞在京做翰林之时“四谏”、“六君子”、“十朋”之时,也唯有张之洞最后做了疆臣,其他人都随着慈禧太后铁腕打击清流之下要么灰飞烟灭,要么是心灰意冷。
  慈禧太后仿佛自嘲地笑了笑,啪的一声将试卷放在案几上,荣寿公主眼明手快,便将已经点了朱砂的毛笔放在慈禧太后手中,慈禧太后便用这支朱笔在谭延闿的名字下面点了一点笑着说道:“今科所取,甚和哀家心意,裕德?!”
  “臣在!”裕德向前走上一步跪下,双手从荣寿公主手中拿过点了朱批的试卷。
  慈禧太后高声宣布:“第一甲第一名,湖南茶陵谭延闿!”
  张百熙上前跪下说道:“恭喜圣母皇太后,湖南茶陵谭延闿乃光绪十九年解元,会试又再次轮元,今科殿试轮元,乃是三元及第。谭延闿还补足了湖南自我大清立国以来二百多年湖南无会元的缺憾,恰逢乙末会试乃应圣母皇太后万寿寿辰而开,实乃圣母皇太后祥瑞,乃我大清之幸!”
  张百熙跪在那里说得非常激动,到最后竟然会哭出来,泣不成声。这也是难怪张百熙会如此激动,以湖南文风之鼎盛,二百多年居然没有出过一个会元,就是在江浙两省垄断状元的情况下,湖南还有两个状元呢,这会元却是一个没有,现在谭延闿补齐了湖南人这个巨大的缺憾,身为同乡他是极为激动的。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去年中日甲午战争,中国惨败以至签订了三千五百万两赔款的条约,这让中国举国上下都是愤慨不已,朝廷的威信也是降低到了低谷,民间对慈禧太后过寿用黄海换来了一个昆明湖十分不满。今科谭延闿连中三元,自乾隆、嘉庆年间两次连中三元后,就再也没有过,这对于清政府来说却是一剂非常有力的强心针。
  翁同龢在知道西暖阁中那位老太太居然将“三鼎甲”的权力给弄去了之后,也是不禁苦笑地摇摇头——最近西边那位越来越彰显她的存在了,就连轮才大典这种只有皇帝钦点的事情,都由她来代劳了。不过当翁同龢得知谭延闿被慈禧太后点为状元后,倒是没有多少吃惊,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先不论卷子如何,就是出于政治需要,尽管谭家和自己有些不对头,但他也会建议光绪皇帝能够点谭延闿为状元,以连中三元的盛事来遮掩中日甲午战争失败的影响。
  不过当翁同龢拿到谭延闿的卷子之后,他的脸色变了——谭延闿殿试卷子上的笔迹几乎和西边那位如出一辙,他的字迹翁同龢是非常清楚的,四年前翁同龢还专门指点过谭延闿书法,两人写的同样都是很少有人问津的颜体书法,而今……
  “谭氏父子这次算是什么?!难道都投靠太后了么?!”翁同龢心中有些愤恨,同样是读书人过来的他明白,一手笔体想要改变会有多苦难,古往今来不乏一些天才人物深得书法精髓,可以写两三种字体,但是最出名的只能有一种,再天才的人物也不可能练出两手风格迥异不同的书法来,谭延闿莫非是舍了颜体了么?!
  “不错!不错!”光绪皇帝在看到谭延闿这份殿试试卷之后,却是出口赞扬——殿试上的策论有两道是非常砌合实际的,关乎外交和他心中早就若有所思的变法内容。这篇策论写得极其有气势,而且也是颇让人发人深省,光绪皇帝倒是颇为欣赏。
  当谭延闿在太和殿一大群新科进士们跪在一起得知已经是状元的时候,他的脑袋都成了一片空白。当状元郎谭延闿身着大红状元袍,头戴三枝九叶金花,跨马游街之时,他才明白什么是九城轰动,万人空巷,当午门钟鼓齐鸣的时候,跨立在马上的谭延闿甚至感觉到整个九州大地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名字就像风一样被传遍了大江南北,很快便传遍了天下。
  这是光绪二十一年四月初三,三年一科的乙末会试终于在谭延闿的满腹得意之下,结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危机
  谭延闿的连中三元却是在某种意义上给大清帝国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尤其是在他的家乡湖南更是引起了轰动,在湖南人眼中他们更加得意的是谭延闿弥补了湘人两百余年无会元的遗憾。而谭延闿从湖湘会馆中启出的那笔相传极为丰厚的奖金,也是让他大大的惊喜了一番——三十万两白银,这对于一直想要干大事的他无疑是有力的财政支持。
  比较有意思的是,和谭延闿在同一科考试的康有为居然在保守派的连连封杀之下居然也成了进士,而他的学生梁启超因为答卷太过锋芒,结果被读卷官当成了康有为的卷子而被封杀。当一切都明了之后,保守派们不得不在自己导演的乌龙一幕面前汗颜的同时,也庆幸至少将梁启超给废了。
  不过当谭延闿从状元的荣耀中清醒过来后,就要面对一个重大问题——俄国已经开始积极展开与其他列强国家谋求一致行动以此来制约日本,至少俄国人需要一个出海口!不过谭延闿心中却非常明白,不仅仅是俄国需要给西伯利亚铁路找到一个出海口,而且德国人也需要在远东有自己的殖民地,以此来维护自己在远东的利益。
  四月初,德国首相霍亨洛即向德皇威廉二世奏称:“我们的政策,在一方面,对于只有利于他国之行动,固不应早期加入,而在另一方面,对于参加此类行动之权利,则当预为保留。盖此项行动能使欧洲列强之东亚势力分配,为之消长变动故也。”
  到四月十三日,德国正式向俄国政府提出了联合的建议。德国外交大臣马沙尔致电其驻俄代办齐尔绪基称:“请转告罗拔诺夫公爵:我们对于东亚时局之前途甚为关心,对于俄国之观点亦完全赞同。而且,我们相信,德俄两国在东亚之利益并无冲突之处。因此,我们甚愿常与俄国交换意见。或与俄国采取一致行动。”德国的建议迅速得到反应。十五日,齐尔绪基复电马沙尔,报告俄国已接受建议,罗拔诺夫“证实我们东亚利益之一致,相信他的君主将会欢迎我们交换意见和将来采取共同行动之建议。”沙皇尼古拉二世正式表示“欣然接受”德国的建议。这样,德俄两国便初步达成了插手中日谈判的联合行动的默契。
  罗拔诺夫向德、法两国驻俄使节声明:“俄国政府决定,立即以友谊方式,直接向日本政府提出不要永久占领朝鲜的请求。”他正式邀请德、法两国参加共同对日干涉的行动。并告知俄国的计划是:“如日本不接受此项友谊的忠告,俄国正考虑三国对日本在海上采取共同军事行动,其立行的标的为切断日军在朝鲜与本国一切的交通,使它孤立。”
  同一天,德皇威廉二世下令“将装甲舰一艘、巡洋舰一艘派往东洋”。德国外交大臣马沙尔也向其驻日公使哥特斯米德发出了如下之电训:“现在日本的和平条件是过渡的,它们损害欧洲和德国的利益,虽然后者的范围尚小。因此,我们现在不得不抗争,必要时,我们知道怎样予以必要的强调。日本必须让步,因为对三国斗争是没有希望的。”看来,德国的态度比俄国似乎还要强硬。十九日早晨,法国驻俄公使蒙得培罗将法国参加俄国计划一事正式通知了罗拔诺夫。并商定三国驻日公使于二十日在东京“共同行动”。这样,俄、德、法三国的联合才最终正式建立。
  俄、德、法三国公使联袂至日本外务省致送备忘录。俄国公使的备忘录称:“俄国皇帝陛下之政府,兹查阅日本国向中国所要求之媾和条件,对朝鲜脱离中国属国独立而受日本保护一节,不但认为有危及中国大清政府其民族发祥地之忧,同时亦使朝鲜国之独立成为有名无实。以上实对将来远东永久之和平发生障碍。因此,俄国政府为了向日本国皇帝陛下之政府再度表示其诚实之友谊,兹特劝告日本国政府,放弃确实领朝鲜一事。”德、法两国公使的备忘录亦与此大同小异。
  三国公使致送备忘录之后,俄国公使希特罗渥发表简短的讲话,意谓日本“永久占领朝鲜半岛”,“恐有招致冲突之虞”,并希望日本政府“善体此意,采取保全名誉之策”。德国公使哥特斯米德致送照会之后,亦发表声明,指责日本政府未曾接受德国政府先前的劝告,不能不共同提出抗议。并警告说:“日本必须让步,因为对三国开仗是没有希望的。”日本外务次官林董听了哥特斯米德的话,显得有些惊慌,忙问:“如暂时占据半岛,至赔款交付时为止,是否也要抗议?”三国公使一时不知如何确答,则含糊应之。
  “这是一个机会,同样也是一场危机!如果把握得当的话,我大清可以借着列强威逼日本的东风,顺便对《上海和约》进行一定的修改,这样一来也可以多少挽回一些损失,甚至可以少赔数百万两!”谭延闿慢慢地说道。
  “少赔数百万两?《上海和约》中规定的是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其中一半作价英镑赔付,一半用白银赔付,这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怎么来少赔呢?!”恭王奕訢问道。
  “王爷,这赔款中间怎么赔是有着深刻的门道的,晚生对此也不是很精通,王爷可以找个精通银子的人来,我们两相对照一番即可明了。不过简单来说少赔银两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从英镑上下手,另外一种便是从银子本身来下手了,晚生倾向于如果有机会修改《上海和约》的时候,能够将赔款全部用银子来偿付……”谭延闿回答道。
  “找个精通银子的人?!”
  “王爷府上肯定有经常使用银子的人吧?这银两成色上多少有些差别,晚生需要一个精通中间差别的人,估计王爷府上的账房之类便足可胜任。”谭延闿解释道。
  说道白银成色差别,这对于恭王奕訢是头一次听说,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估计这辈子都很少摸银子,更不会知道白银里面隐藏的秘密了。不过王府中的下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尤其是恭王还有着庞大的地产等产业,每年收兑上来的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快王府中的账房就被叫来了。
  谭延闿从袖子中拿出五六块银子摆在桌子上说道:“给王爷解释一下这几块银子之间的差别吧!”
  老账房走上前去从桌子上拿起一块银子说道:“这块银子是顺天府的三六库平银,成色最好;这块则是顺天府的三四库平银,成色差,一般如果是大宗交易的话,买家使用这种银子必须要根据最后的货款来额外添附一笔;这块银子就很标准了,应该是标准的库平银,至于这几块……赎老朽不识,不过这几块银子应该成色相差的非常大,有的还算可以,有的则比三四库平银还要差……”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挥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等老账房出去之后,谭延闿拿起几块银子说道:“这银子之间差别实在是太大了,除了老账房认出来的这三块之外,其他的都是各省的库平银。不仅中央政府的库平与各省地方的库平各不相同,有大小之别,而且各省之间亦有长短之分,甚至一省之中有藩库平、道库平、盐库平之差。即以顺天府一地而言,库平既有三六库平和三四库平之分,成色相差甚大,还有成色介于二者之间的北京库平。简单的来说,如果用康熙年的库平银标准来做为赔款的标准的话,用北京库平和三六库平来赔偿,则我们至少要多赔出去两三百万两;如果我们用三四库平来赔偿,则还可以少赔出三四百多万两……当然这只是晚生的一些粗劣计算,王爷可以寻找精通此道的人再仔细核算一番方可,但无论怎么算,用不同的银子或是不同的标准来赔偿,这中间上下至少有两三百万两之多……”
  恭王奕訢听后微微笑着说道:“组安的意思是……”
  “不动声色的收购顺天府的三四库平银,这样一来我们赚的最多,一下子可以少赔出去四五百万两都没有问题。当然和约上一定要修改这一条,日本人匆忙之下是弄不明白这中间的差别的,而且要赔付的时候一定是全部都是三四库平银,这里要派人把好关口,不能什么银子都往里面放,要不然到时候日本人入库的时候,肯定会发现这中间的差别!”
  “妙计!”恭王奕訢笑着说道:“组安是怎么发现这中间的差别的?”
  谭延闿笑着回答道:“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晚生的拙荆,她曾经给晚生无意间提起我们所使用的白银正在慢慢的贬值,而英国做为最为强大的列强国家,有着雄厚的经济和军事基础来支撑其英镑的坚挺,这样一来我们的白银对英镑是绝对的贬值……试想日本人要我们用英镑来偿还赔款,这中间也是包存祸心的,本来英镑对白银一直是涨价,我大清要赔付日本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如果放在国际市场上肯定是要加剧白银贬值的,尤其是朝廷有意节省赔款利息,想要一次性结清这笔赔款,那我们就要在短时间内在国际市场上购买价值一千八百万两左右的英镑,这岂不是更加加速了白银的贬值?等日后日本人再拿着英镑到我大清来购买货物,这一进一出就是数百万两的差价啊!由此晚生开始关注白银和英镑的比价,又发现白银的成色的不同,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来。”
  恭王在沙发上向后舒服地躺了躺说道:“组安的第二个办法本王也明白了,逼着日本同意我们全部用白银来偿还,加上如果我们全部使用三四库平银的话,一进一出至少也是节约了五六百万两银子……”
  谭延闿说道:“王爷所料不差,这正是在赔款上我们会面临的机遇,当然逼着日本让步同时也是对盛京的安全提高保障,加起来这便是我们所面临的机会了……不过借列强之力来逼日本让步,这中间还是存着很大风险的,如果一个操作不当,这会给列强带来借口,给我们找来不少麻烦……”
  “组安,你说我们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这就很难说了,其中一个比较大的麻烦便是俄国那条铁路!这条铁路是要通往俄国在远东的海参崴港口的,当然俄国人希望能够找一个出海口,朝鲜的港口勉强还算可以,但是若论远东冬季不冻港口,最好的还是旅顺!晚生之所以建议和俄国人合作的原因,也是想通过在朝鲜给他们找个出海口,免得他们将主意放在旅顺身上,朝鲜算是我们白得的,划出去也不心疼,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今天俄国人能够联合别的国家来压日本放弃朝鲜,难保他日不会对我们下手……就是在朝鲜给俄国一个出海口,他们的铁路也是要经过我大清的领土的,尤其是图们江出海口,我们必须要保住这个出海口才可以!”谭延闿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皱了皱眉头说道:“组安所虑是朝廷诸公看不到的,听闻之后只要细细思量,这中间包藏的风险实在是不亚于日本人占据朝鲜窥伺盛京!”
  谭延闿担心地说道:“俄国那条还没有修建好的铁路在日后可能会引出更多的麻烦,要知道修铁路到海参崴,从地图上来看,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方法是直接通过我们的东北连接海参崴,这样不论是在距离上还是在修建铁路的技术难度上都会大大降低。晚生担心俄国人他日以威逼日本退步有功为由,来对我们索取什么,尤其是这条铁路要经过东北的话,这很可能会是俄国的条件,而且俄国人对我们的东北也是有着很大的野心的!”
  “那组安的看法是?!”
  “危机!危机中危险和机遇并存,关键是看我们如何打算,事有轻重缓急,目前我们面临最迫切的麻烦便是日本,这个国家离我们太近,而且纵观历史这个国家对大陆的向往已经不是以常理可以推测的了,不过数百年来每次日本登陆朝鲜必然会遭到中原王朝的反击,以至于其功败垂成。现在日本人可以说是数百年来最好的机会,他们彻底占领了朝鲜,不用说下一步他们的目标肯定是东北了!”谭延闿说道。
  “组安的意思是日本的威胁比现在的俄国等列强还要大?!”
  “不错!西方列强就算再厉害,它们的根基也都在欧洲,想想欧洲总共才有多大?这么多列强国家堆在一起,英法算是发展非常早的,拥有大量的海外殖民地,而德国等国可以算是后起之秀,它们必然要开拓生存空间……相信西方列强国家迟早会在欧洲那一亩三分地上相互打起来,在那个时候它们是无法关注远东的,就算它们暂时在我们这里占了点便宜,日后一旦欧洲出现问题,它们还是要回撤到大本营毕竟欧洲才是它们的根本。而日本则不同,日本占领朝鲜唯一的目的就是我们,这个国家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发展军力可以说是到了极为疯狂的地步——王爷,你见过那个国家的军费可以超过一个国家财政收入的一半还要多?!”
  恭王奕訢听后站起来在房间中走动了一会,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猛然回头对谭延闿说道:“好!那我们就来搏上一搏!组安,回头本王会上书调你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本王以后要和各国公使会谈之时,必然要带上你来做为参赞,当然老佛爷那里也是需要你多去走走的……老佛爷对你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可是看重的很,想要将你下放到皖南道的——你可不要小看皖南道,那皖南道不仅是辖区广阔地位重要的分巡道,最重要的是老佛爷的父亲惠征就是死在皖南道任上的,所以从同治年间到现在,皖南道素来为朝廷所重视!你现在说话老佛爷能够听得进去……另外那边大公主也会帮衬着,你不用担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组
  慈禧太后一直左右晚清政权长达数十年,谭延闿非常清楚在这个时代千万不要和她作对,甚至还要千方百计的讨好她,因为任何能够有实力称为慈禧太后对手的家伙们,几乎都被这个女人给铲除了,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位唯一硕果仅存的同治皇帝的儿子六王爷奕訢。
  对于慈禧太后的一切,谭延闿曾经仔细搜寻过所有他能够得到的消息,包括辛酉政变、甲申宫变、莲花六郎……这些宫闱秘事本来不是他应该打听的,不过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强悍,衣食住行各个要点千万不能触动了这个女人的神经,否则恐怕会有无妄之灾落到脑袋上。
  皖南道这个特殊的官职谭延闿是知道的,老头子早就说过能够任皖南道的官员十个里面九个半是慈禧太后钦点的,这个官职绝对不会向外轻受,别人用银子也买不来。徽宁池太广道管辖着安徽省长江以南的徽州、宁国、池州、太平四个府和广德州,官场上俗称便是“皖南道”。地方管辖的区域广大,而且这里也是富庶之地,再加上慈禧太后的父亲惠征就死在皖南道任上,所以一旦朝廷委派了新的皖南道,那这个人绝对就是要在短时间内发迹走红的家伙。
  在谭延闿的理解看来,这个皖南道颇有点像国家高级干部培训中心一样,有了这份资历和慈禧太后的看重,就等于是坐上了超级高速升官电梯一般。一般没有那个官员敢惹皖南道出身的官员,而两江总督刘坤一也是官场上极为好相处的一个官员,就连当年张之洞弹劾刘坤一的花边新闻外加抽大烟,结果刘坤一被逼离开两江总督十年之久,就连这个刘坤一都不是很在乎,现在就官场上的形势而言,两江和湖广俨然就是一对亲兄弟一般,张之洞和刘坤一之间的关系异常密切,要是换作他人的话,早就跟张之洞玩命了。
  恭王奕訢邀请谭延闿重新涉足甲午战争善后事宜,他心中还是早有准备的,毕竟没有谁能够更加清楚对面那个岛国会给中华带来怎样的伤害,这种伤害以至于让他在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固执的想法——凡是日本朝那个方向努力,他就要用其他手段给日本开倒车;凡是日本想要涉足国际市场或是中国市场,他都会努力想办法去抵制,哪怕是赔本他也不让日本人从他手里面赚到一个铜板!
  这倒不是谭延闿想要为大清帝国政权多延几年气数,这艘大船从里到外都已经烂干净了,与其苦苦支撑肥了一帮蛀虫,还不如直接凿沉重新再打造一艘全新的战船。对日本的极度敌视不过是为了日后他要再造这艘战船的时候,少些外界的干扰罢了,只要肯等待欧洲列强必然会因为爆发战争的危险而全面收缩回本土,但是日本人却不一样,只要他们一旦强大起来后,两只眼睛就只会盯住中国,只有吞并中国后他们才能够有问鼎世界的能力。
  “危机便是危险中存在机遇,两者是并行的!”谭延闿心中暗暗想到,为此而冒险还是值得的。
  “……海军失律,请将在事人员分别惩办……海军营务处道员罗稷臣,阴险奸诈,唯利是图。闻倭人水师将弁,皆所狎习。海军不战之故,该员实主其谋,故令军械缺乏,人心涣散,应请旨分别正法拿问,以泄天下之愤……”谭延闿读着一封奏折,合上之后有些不解地看着谭钟麟。
  老头子朝他再扔过来一份长长的名单,谭延闿接过一看:“北洋水师营务处道员罗丰禄,白银四十万两;旅顺船政帮办罗醒成,白银十万两;登莱青道刘含芳,白银三十万两;天津机器局提调高从望,白银三十万两;江南制造局会办倪人含,白银二十万两;委办北洋海防支应局李兴锐,二十万两……”
  “这些日子你忙着科考,为父也就没有告诉你,这张单子,哼哼……都是合肥一系官员,合肥现在是举国皆曰可杀,现在老夫已经成了北洋大臣,这些人已经开始套关系了……”谭钟麟冷冷地笑道:“这张折子是翰林院侍读文廷式上的弹章,上面弹劾了包括罗丰禄在内诸多北洋或是和李鸿章有着非常密切关系的官员……呵呵,合肥倒台常熟亦不安分了,想要急着拆解北洋了,他是在担心北洋一旦为老夫所用,他日朝中又是一个李合肥……”
  “那父亲这是……”
  “嗨!为父已经老了,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固然诱人,乃是多少人前赴后继梦寐以求的职位,不过在为父眼中也就这么一回事……年轻的时候为父雄心勃勃,为此不惜铤而走险三番五次开罪太后,但每次都可以逢凶化吉,不禁官位没有降还平步青云,等年纪老了这份雄心也就没了,几十年为官到现在看到合肥的下场才知道人这一辈子……你还年轻,组安,为父这位子就是你的,你有这个能力来撑住北洋,这张名单和折子,你自己看着办吧……”谭钟麟有些疲惫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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