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校对)第21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1/182


第四十三章
顾盼
  谭延闿不是神仙,前生所读的历史教科书上对于甲午战争的起源只是简单的介绍了因为朝鲜东学党起义,引发中日两国向朝鲜增兵,至于东学党什么时候开始的起义,这点却没有介绍,谭延闿也只是稍尽人事而已,没有想到现在东学党就已经开始起义了。
  “上个月15日,朝鲜全罗道发生了东学道起义,后来朝鲜镇压不利,看着这声势有越闹越大的趋势……中堂大人开始的时候并未在意,不过在看到你的文章后深觉不妥,除了严令朝鲜那边警惕之外,便是差我到你这里走一趟,看看组安对此有何看法?”
  谭延闿听后一愣,心中想到:“老李同学还要询问我干什么?直接派兵啊!”
  “东学道起义不过是个由头,朝鲜人是没有什么资格和我们相提并论的,他们不过是前台的木偶罢了,关键还是要看我们和日本,中日两国分出胜负则朝鲜局势明朗,否则朝鲜就这么乱下去好了!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便是请中堂大人让在盛京附近的军队火速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镇压东学道起义,这样局势还好控制也就一了百了,当然这样一来日本会根据《天津条约》有所异议,这麻烦还是少不了的,关键是看剿匪的速度有多快;另外一条路……”
  “什么路?!”
  “纪孟兄,这条路是最坏的,便是由着东学道他们折腾,等朝鲜国王自己玩不转、压不住的时候,必然想着请外兵来协助镇压,这样一来日本必然会插手其中,须知这个岛国对大陆可是有着几百年的图谋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若是事情真地走到这一步,那清流们必然会以国家面子力主中日开战,中堂大人说不得要和日本干上一场,是福是祸那就要看运气了,不过日本赢得面非常大,这里小弟也不用和纪孟兄多嘴,想必这中间原有大哥是非常清楚的!”谭延闿低沉地说道。
  “我大清仓促起兵,恐怕未必会有什么效果,就算镇压完后,日本就会没有动静?中堂大人现在正在责成驻日公使汪凤藻密切观察日本动静,现在日本议院和内阁有一定的冲突,只是不知情况如何,也许日本无瑕他顾,局势未必有组安说的这么糟糕……”唐伯文说道。
  谭延闿听后笑眯眯地看着唐伯文,把唐伯文看得浑身发毛,心虚地问道:“组安,你看我干什么?!”
  “先不说中堂大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就是纪孟兄刚才说的话,你自己信么?!”
  唐伯文听后一阵哑然。
  “纪孟兄,面对现实吧!在下估计中堂大人未必会把东学党看在眼中,而汪凤藻从日本传来的消息定然是‘日本议院和内阁冲突,无外顾之暇。’……说实在的,不是小弟对汪凤藻的为人有什么误解,而是对于日本的这种伎俩,小弟体会非常深,日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发动战争的机会的,要不然它凭什么把国家财政收入半数以上都用来发展军事尤其是海军?!换作是我们,若是不能够谋得足以相当的好处,你说我们会罢手么?!所以说日本议院和内阁的冲突不过是个幌子,就算真有其事,一旦朝鲜局势真的发展到借兵才可以镇压的时候,日本必然会一夜之间一致对外发动战争!”谭延闿冷笑地说道。
  “组安,早先听别人说起你是一代俊才,我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但是现在我服气了。不过有一点你还是错了,汪凤藻只是说现在的日本局势有些微妙,而且各国列强也多持观望态度,中堂大人在考虑朝鲜局面之后,已经下令北洋水师待命了!”唐伯文微微笑着说道。
  “北洋水师待命?!”谭延闿对这个消息非常惊讶——前生所看到的历史教课书可是白纸黑字写着李鸿章消极对待避免和日本发生战争的呀!
  “中堂大人主战?!”
  唐伯文摇摇头说道:“非也,是不得不战!中堂大人还是希望能够再拖上一两年的,太后六十大寿,这银子如流水一般,北洋水师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新添战舰了,除非等这六十大寿过去,有上这么两三年的功夫,再增添两三艘战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中堂大人以为中日之间若是非要发生战争不可的话,能够拖上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毕竟日本国小,时间上对我大清有利!不过看日本这架势,正如组安所发的文章一般,他们把国家的命运全部都压在一场赌局上了,一鼓作气成事自然是好事,若是时间拖长了,日本人就会被自己给拖垮了,他们不是傻瓜,中堂大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这躲是躲不过去了,剩下来若是非要打上一仗不可的话,那还不如早作筹备!”
  “中堂大人若是这么想的话那最好不过,纪孟兄来此也不单单是代表中堂大人来过问此事吧,是不是中堂大人有什么打算或是不方便的事情需要在下或是家父去做?!”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唐伯文听后笑着说道:“不错,中堂大人希望组安能够说服令尊……”
  “呵呵,写信给翁书平自然是没有问题,这点不用过问家父,我就可以做主!不过纪孟兄应该知道中堂大人和翁书平之间的纠葛,这信是好写,就算家父得罪了翁书平也没有什么,不过关键的是这作用未必会如中堂大人所期望的那样啊!”谭延闿说道。
  唐伯文听后苦笑地说道:“中堂大人对此也是颇为无奈,只是当年翁家贪生怕死,又是南派清流之首,对于当时的大军作战阻碍太多,若是当年曾文正公对此视而不见的话,将会无法服众……”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家父虽然喜爱翁书平的字但并不代表他对其人品也很欣赏,孰是孰非,家父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现在局势危急,就算要得罪翁书平,家父也是不会在乎的,他翁家两代帝师也未必敢拿家父如何。不过怕就怕中堂大人当年既然和翁家结下这等大仇,翁书平哪里会善罢甘休?!只能够是尽人事以听天命耳,这点还需要纪孟兄代为向中堂大人转达!”
  唐伯文听谭延闿肯应下这件事,虽然心中对于翁同龢是不是会接受谭钟麟的劝谏暂时放下和李鸿章的敌对状态没有半点把握,但是至少谭氏父子肯做出这样的姿态已经实属难得。
  “对了,纪孟兄,上次提及日本舰船所使用的炮弹是整体炮弹,这件事查的如何?可有什么结果?”谭延闿不愿意纠缠这些官场上的是是非非,尽管他总有一天要继承老头子的衣钵必须要直面这些问题,就是现在他也在自觉不自觉中参与到这些政治斗争中来,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尽量避免这些问题。相比之下即将到来的中日对决才是他所关心的,后世历史中对于这场战争除了清廷的软弱无能甘心卖国之外,最为诟病的便是北洋水师所使用的炮弹问题,所以他更加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唐伯文肃容说道:“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根据驻日公使汪凤藻两个月前的来电,已经非常明确的证实了日本海军所使用的炮弹都是组安所说的那种整体炮弹……不过就是炮弹内所装填的火药还是褐色炸药,并非是组安所说的无烟火药,但是听闻日本人已经在开始试着生产无烟火药了,至于装备了多少还很难说,他们防范的很紧……”
  “呵呵,不管怎么说,北洋水师的炮弹装药还是走在了日本联合舰队的前面,至于这炮弹问题,中堂大人可有什么话说,若是缺钱的话,小弟这里多少也可以尽一份心,毕竟国防大事大过天!”
  “关于改造炮弹的问题,为兄在任天津机器局总办后已经和英国工程师洽谈过几次,现在设备已经都改造完毕了,开始试着生产一体炮弹,至于效果还要看北洋水师的使用情况才能够定下来,不过中堂大人已经调拨银两,准备多生产些这样的炮弹以应付局面,可是天津机器局的资金非常紧张,组安心意我代中堂大人心领了,可是这中间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于事无补……”唐伯文有些忧虑地说道。
  “现在发现这个问题是有些晚了,不过亡羊补牢未必不会没有效果。纪孟兄,尽人事以听天命吧!”谭延闿看唐伯文神情黯淡,只好安慰地说道。
  “组安,本来你的大好日子为兄应该多留几天才是,不过为兄接任天津机器局不久,这里里外外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繁杂,所以我打算明天就要乘船回天津,正好两天后北洋水师的一艘战舰要从上海赶回天津,我也正好搭乘,说不得要走得早些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无妨,纪孟兄身兼重任理当如此!如果家父允许的话,这封说和的信我想亲自北上交给翁书平,一来也表示诚意,二来也是为明年大考做些准备……到时候小弟我可能要在京师常驻一段时间了,少不得要到纪孟兄那里去蹭饭!”谭延闿也笑着说道。
  “组安,你刚刚完婚就要离家北上?!明年科考到底还是时间尚早,这送信也可差别人去做,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北上?!”
  “家父已经提过了,明年科考差不多在明年四月开考,家父也希望我能够早些到京熟悉一下环境,早走晚走对我来说都一样……本来小弟是不想这么早成婚的,原本两家约定是明年成婚,不想小弟这里科考非常顺利,开会试又有这么多规矩,不是每年都有,所以早些熟悉一些也是更有把握,所以才提前到现在成婚……”谭延闿苦笑地摇摇头。
  “呵呵,组安,论成家你可是走在了为兄的前面,不过家父去世的早,也没有人来管教我,我也乐得自在。”唐伯文笑着说道。
  “这样也好,好男儿志在四方。组安,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不可拘泥于儿女私情……李合肥要老夫写信说情,哼哼……若是翁书平这么好说话,也就走不到今天了!”谭钟麟坐在太师椅中冷笑地说道。
  “孩儿打算过两天就出发北上,若是可以的话,甚至可以和唐伯文一起走,这样也可以显出我们对李鸿章的诚意……”
  谭钟麟听后眉毛一动:“组安,这么着急走……你是不是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意?!”
  谭延闿听后刚想顺口说道:“不错……”不过他还是非常及时的把那两个字憋在了嘴里。
  谭钟麟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心中已是了然:“其实为父早就看出你的心意,对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放在心上,除了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之外,为父还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不过为父不管你心中如何去想,谭方两家除了是世交之外,还是湖南的名门大族,切莫委屈了榕卿,否则为父是不会客气的!”
  一时间谭延闿面对老头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还是以沉默相对。老头子虽然是用叹气的语气说话,但是他依然可以听出话语背后所隐含的威胁,对于这种政治婚姻他心中一点好感也没有,不过偏偏又由不得他来做主,想想前生所生活的那个年代,自己身边也有很多婚姻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也多少释然了。
  “记住为父的话,你先下去准备吧,那封信为父待会就写,好好和你母亲道别,明天就随唐伯文北上……”谭钟麟有些心灰意冷地挥挥手让谭延闿离开,对于这个儿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中也只好期待他以后和儿媳妇相处时间长些能够融洽了。
  谭延闿对此也是无奈,只得退下去。平心而论,自己的老婆在容貌上自然是没得挑,但是这种心理年龄上的差距让他感到非常的不适应,更要命的是两人除了在童年时代见过一面之外,毫无其他接触,这感情上的鸿沟是不易逾越的。在眼下这个当口,他唯有采取“鸵鸟政策”,过得一天是一天,只得期待老天能够让他们在日后相处的日子里面建立感情基础,这样才会有所转机。
  既然老头子同意他和唐伯文一起走,那谭延闿也巴不得能够“逃离”一段时间,不过这广州的事情才刚刚铺开,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为了能够安心北上,他在离开书房之后就前往幕友堂和侍卫队兵营做些安排,至于抵羊纺织厂已经开始步入正规,那些董事们都是商场老手,他只需要在主方向上做些干预已经是足够了,具体经营上,他相信董事们会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奋斗,不用他去操心。
  其实谭延闿心中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侍卫队,这支微型武力在现在看来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但却是谭延闿日后问鼎天下的必要手段。尽管他内心中对“问鼎天下”还有着很大的疑虑,但若是不做些努力就放弃,他心中未免有些不服气——他没有想到前生历史书中的袁世凯现在混得比他还不如,而且通过和唐伯文的交谈,才知道北洋陆军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水平。也就是说袁世凯和他日后鼎鼎大名的“北洋系”到现在为止连个渣还没有,当然李鸿章留给袁世凯的家底异常丰厚,这也是袁世凯日后发展如此迅速的重要原因,但是论地位,此时的袁大头距离自己还有八条街这么远。正因为袁大头如此低微的地位才让谭延闿有点信心来搏上一场——李鸿章所留下的东西多少也要分出一点给他谭延闿!
  为此,谭延闿打算正式启动军事留学生计划,开始组建自己的留德士官系来参与未来的竞争,他的财力和势力已经开始初现端倪,若是合理操作的话,在未来几十年中未必没有“问鼎天下”的实力。谭延闿不喜欢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但是若是给那些未来出卖民族利益的家伙找些麻烦,制造些困难,他还是非常乐于去做的。
  尽管谭延闿在军事上起步比较早,这些侍卫队都得到了最好的训练,若是以士兵的要求而论,这些战士在个人素质上不仅是目前中国国内最好的,就是放到欧洲也是顶尖的士兵。不过士兵终归还是士兵,他们不是教官,没有进行士官素质养成教育,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些士兵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留德进行军事深造固然能够加快侍卫队士兵的成长速度,但是这不是光靠钱便可以满足的,他们还需要学习很多知识才可以堂堂正正的迈进德国军校的大门。现在在侍卫队中,已经有很多士兵可以流利的书写和进行德语会话了,相信若是放到德国,进行学习和生活是足够用了,不过德国军校学习还需要很多知识,不说别的,单单是数学知识就足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第四十四章
水雾
  谭延闿乡试回来之后,便开始加强侍卫队的科学知识方面的学习,不过和德语不同,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进行积累,匆忙两三个月还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这个时代的中国给他们找个合适的数学教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个活暂时还是由谭延闿和弗里德里希来负责,教授这些士兵学习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当然,为了鼓动这些士兵的学习气氛,谭延闿还给予了适当的经济刺激,每次考试都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奖励那些成绩靠前的士兵。
  虽然这些小措施也确实调动了士兵们的积极性,但毕竟时日尚短,他们的基础还差得远。眼下谭延闿的生活不断的被其他事给打断他心中原本的计划,为了躲避眼前的“感情债务”,他不得不北上逃避一段时间,顺便也是因为甲午战争的临近好到北京多做些准备工作,但是这些士兵可是他未来的根本,他必须做好妥当的准备才可以安心北上。
  谭延闿带上沈静、陈飞等幕僚会同侍卫队中的三个队长萧轩、刘禹、杨超在兵营中开会。一直以来总督府侍卫队的经费都是由谭延闿独立把握的,来源便是戒毒丸和《强学文摘》,不过现在由于抵羊纺织厂的缘故,谭延闿手上可供支配的资金日渐充裕,就算同时送出二十个士兵去德国深造,在经济上对他来说也是没有任何负担。
  沈静和陈飞是谭延闿在幕友堂中最为得力的手下,寇青远赴欧洲替他打理专利和毛瑟武器制造厂之间的交易所以未能赶回来,至于萧轩、刘禹和杨超三人则是侍卫队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三个人,这六个人可以算得上是谭延闿目前最主要的文武班底了。
  “再过几天将会有一批书籍抵达香港,这是寇青从欧洲搜罗来的,我们在欧洲的生意伙伴毛瑟武器制造厂弄到了德国军校所有的必修科目图书,当然中间还有许多是其他列强国家军校的图书,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我已经听过弗里德里希教官的汇报了,以你们现在的水平读懂这些书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当然一些英文和法文书籍,文渊和宇盛兄会帮助你们翻译过来……现在你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加强训练,加紧学习,在六个月后我会让弗里德里希教官为你们安排一次全面的考核,这次考核将会关系到第一批前往德国军校学习的人员,德国方面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们能够达到教官要求的水平,我就会兑现当初许诺的资助你们前往德国学习的所有费用……”谭延闿慢慢地说道。
  广东是目前中国最为开放的地区之一,这里由于开放的早,所以人们的思想观念和其他地区完全不同,这不仅表现在这里的人为人处世和经商做事上,在思想上也是这个时代走在最前面的地区。不过谭延闿对此也有担心——这里同样也是革命党活动最为频繁的地区,想到革命伟人们对广东可是“情有独钟”,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孙中山可能就在香港和澳门一带活动。他可不想自己的这支小小的武装力量进入到革命党人的视野之内,自己若是长期不在的话,这支武装力量恐怕真的会被革命党人给瓦解了,到时候自己的心血也就真的白费了。
  谭延闿把手下最优秀的军事人才送到德国,除了他印象中的德国陆军是世界上最好的陆军之外,同时也想让他们接受西方的军事观念。当然在这个时代,德国陆军显然还没有这个声望,法国人虽然输给德国人,但依旧是欧洲的王牌陆军,不过谭延闿却知道法国人不管是在一战还是二战,都被德国人折腾的够惨,德国人尽管两线作战依旧是压着法国人打,二战中则干脆灭了法国。像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军事强国,谭延闿是不会把自己的得意人才送到那里去深造的。况且根据谭延闿的理解,送到法国的都是培养革命家,那里的氛围可能特别容易培养出革命家来,前生他就发现晚清向外派遣留学生中间曾经有个非常有意思的分化——送到法国学习的后来回国的,多半走上革命道路;送到美国学习的多半都成了科学家。若不是因为他对德国陆军的好感,他甚至不想让自己的人踏上欧洲大陆——军人就是军人,若是干涉主导了政治,到时候各种分歧的解决办法将会变成军事对抗而不是和解谈判,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起点,同时对于国家和民族来说也是巨大的威胁!
  萧轩等人在听到谭延闿许诺在半年后选拔优秀军事人才留学德国后,心中激动的很,他们早就盼望着能够到德国这样的世界强国去学习军事了。在这里侍卫队的消息并不闭塞,洋务派们不但重视在工商业上的尝试,同时更注重在军事人才上的培养,事实上早期洋务实践全都是为军事而服务的。他们也知道中国最好的陆军学校是天津的北洋武备学堂,原本对于留学德国他们还是非常奢望的,要是能够进入北洋武备学堂去学习,在他们心中也是非常乐于接受的。
  萧轩三人站起来说道:“公子放心,属下会督促学习训练,争取达到留学标准!”
  谭延闿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后说道:“国势日衰,那些采用旧法练兵的军队鼎盛时期对付太平天国还凑合,但是过了几十年到现在,恐怕他们都马放南山变成大烟鬼了,民族靠他们这些人是没有什么出路的!本来凭我和北洋之间的关系,就是把你们送到北洋武备学堂去学习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里的淮军惰性已成积重难返,我怕把你们送到那里会害了你们。前思后想之下还是把你们送到德国,去接受最为严格的军事训练,将你们培养成合格的军事将才,将来回国后好报效民族!”
  谭延闿话中着意“民族”二字而不是“国家”,现在清朝还是歌舞升平,但是全国上下的人都知道慈禧太后肆无忌惮的挪用国库来筹备六十大寿,这已经开始惹的天怨人怒了,剩下来就等甲午战争一败涂地,然后矛盾集中爆发出来而已。
  没有办法,谭延闿现在不可能自己做革命者,他的基础和身份都决定了自己走上革命之路,同时他需要的是一个非常团结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他非但不能给这些人灌输革命思想,反而要防范这种思想对他的基础的渗透。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当满洲人的孝子贤孙,剩下来的也只有走“民族路线”了,以民族大义来团结更多的人,尤其是以萧轩三人为首的这支微型军事力量。
  “我这一走恐怕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这里全靠诸位来打理,千万不能乱了阵脚……文渊兄、宇盛兄,仲卿到欧洲短时间也不可能回来,这《强学文摘》就要靠二位来打理,至于家父那里会给二位方便,不过《强学文摘》的评论部分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万不可针对某个朝廷大臣发出责难,当然若是某位官员贪污被朝廷邸报所披露,可以请示一下家父来做考量,我在北方也会写一些评论寄回来交给你们来处理……”谭延闿慎重地说道。
  《强学文摘》说到底还是类似于报纸,不过因为它的影响力在地方实力派手里有意的推动之下日渐扩大,名声是有了,但是目标也变得太过明显了。为了防止一些人有意的打压,谭延闿不得不对《强学文摘》的内容报道进行一定的限制——自从《强学文摘》的评论版出来之后,就不单纯是翻译转载外国报纸了,对于国内发生的事情也必然会做出评论,不过考虑到甲午战争的苗头,《强学文摘》万万不能够当出头鸟,否则就算有老头子当靠山也避免不了被人打压的厄运,说不得以老头子的性格,动手关闭《强学文摘》第一人还是老头子自己。
  沈静和陈飞对谭延闿的话倒是听得进去,毕竟他们不是单纯的热血读书人,他们都是在社会上“混”过一段时间的,尤其是在总督府这样的地方当幕僚,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他们多少也明白一些。在这方面沈静远比陈飞要成熟的多,毕竟人家当初读书就是为了进入官场,可惜科举不顺才该行的,谭延闿虽然没有明说,但沈静在翻译科的地位要比其他人更高些,尤其是在处理和政务有关的事务,若是谭延闿不在的话就由他来拍板。沈静踏实慎重的作风也颇得老头子的欣赏,把这些事情交给他来主持,谭延闿也比较放心,若是连沈静都感到棘手的话,和老头子沟通起来也比较容易一些。
  虽然这次走得突然,要交代的事情也很多,但是终归有处理完的时候——那也就是说谭延闿最后还是免不得要见到现在最令他尴尬的人——妻子方榕卿。虽然两人说不上了解,但是就谭延闿的感觉,面前这个正在摆弄茶具的女孩还是颇有好感的,大方、娴静、从容……这个女孩在自己归来的时候正在专注的摆弄着身前那套茶具,非常熟练的进行着茶艺的一道道工序,谭延闿进来的时候,这个女孩也仅仅是抬头用清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一会就可以喝了,先坐着吧!”
  一时间谭延闿防佛觉得当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她才是长辈,而自己倒像个晚辈一样,他不自觉的晃了晃脑袋,像把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觉赶出脑袋,不过他还是非常顺从地坐在方榕卿的对面,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灵气的女孩表演茶艺。
  在热水升腾淡淡的水雾中,眼前这个女孩子在谭延闿的眼中显得那么自在,举手投足间是那么的自然,不知不觉中当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将一杯清茶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淑女”这个词竟然蹦到了谭延闿的脑海中。谭延闿的前生,“野蛮女友”大行其道,“淑女”二字他也只有个概念而已,加上他很少接触异性一心忙于学业,这个词距离他所接触的异性就更加遥远了,没有想到在这个女孩身上居然有这种气质,这倒是让他颇为心折。
  谭延闿将紫砂杯中的清茶趁热一饮而尽,茶水的温度掌握的非常老道,他不懂的喝茶,但是这杯茶喝下去之后沁人心脾,让他心中感到特别的舒畅,一时间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居然软塌塌地靠在椅子背上,让他浑身上下格外的舒服。
  “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明天什么时候走……”
  “差不多了,余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我又不是他们的保姆,什么事情都要操心,那样就算把我累死也不够看的!明天一早就要去坐船……”谭延闿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不自觉地说道,不过说道一半他硬生生的止住自己的嘴巴,眼睛有些惊愕地看着对面的妻子。
  方榕卿手中正拿着小巧的紫砂杯轻轻的喝着茶水,在谭延闿说到一半不说话的时候,轻轻的放下茶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才落到谭延闿的身上,微微笑着说道:“中午的时候公公说你要出趟远门,可能在会试之前都不会回来了。这么忙着出门,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你的书房太乱,里面的东西可能非常紧要,我就没有动手,你自己来整理吧……”
  谭延闿的嘴里仿佛被人塞进了一个鸡蛋一样,半天才憋出一个“谢谢……”,一想又不对,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妻子嘴角泛起了一丝丝“狡猾”的笑容,他的心中又乱成了一团麻……
  方榕卿倒是非常有趣地看着谭延闿,似乎手足无措的丈夫让她心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畅快。她从小便生活在深宅内院中,说实在的除了小时候见过谭延闿一面之外,相处过的同龄男子也就是她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她却仗着父亲的宠爱,在赵恒君的护卫下经常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去年随着谭延闿一路到湖南参加乡试,尽管尽在咫尺,但是她依旧隐在暗处观察着自己未来的丈夫,想看看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像母亲口中说的那样“天下男子皆薄幸”。
  可是摆在明处的谭延闿并不知道还有一双眼睛在别的地方看着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让她彻底失去了兴趣——这个男人若不是早早的订了亲事,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去找个女人当老婆,指望他去花心实在是天方夜谭。不过在刚刚结婚的这一天,谭延闿就像避瘟神一样躲避着自己,甚至不顾新婚跑到北方去也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这让方榕卿颇为伤神,但是现在看到谭延闿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除了好笑之外,总算也是出了一口气。
  像是要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方榕卿从旁边拿出一张清单微微笑着说道:“公公说咱们这次婚礼,有些人送的礼太重,已经差人列出单子来,说这些贺礼收不收下全凭相公的心意……”
  谭延闿的视线从手中的茶杯上“艰难”的转移到递过来的清单上,他接过来一看这张单子上所开列的人名和礼品都用簪花小楷写的清清楚楚,不问也知道这是出自方榕卿的手笔,他在总督府这两年中还没有那个幕僚写得出这一手漂亮的小楷。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他所接到这些贺礼,有些人想要借着总督公子大婚的机会来献殷勤他心中自然清楚,不过这礼单上所标出的礼品“重量”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排名第一的就是唐伯文,轮船招商局股票面值四万两,华盛纺织厂建厂完成后一年之内的纱锭订单……
  谭延闿涉足商界“试水”,这段时间没有少花时间来了解现今中国商界的顶级大鳄,排号第一的便是这轮船招商局。轮船招商局的股票面值一百两,但是它的实际价值就很难说了。前两年因为和怡和、太古两家航运大鳄进行竞争,三方陷于恶战之中竞相降价甚至到了一折的水平来争夺航运市场,盛宣怀和郑观应死陪到底,那个时候百两面值的轮船招商局股票跌的只剩下四十两,一年的盈余只有区区不到两万两。这是中外双方在商业领域打响的第一次规模浩大的商战,其实自从轮船招商局成立的那天起,就和洋商的怡和和太古两家斗争,但是论起惨烈程度当属这一次。
  谭延闿清楚这次商战的原因也是因为在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会上,董事们提出来引以为鉴的着名案例,不过轮船招商局还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保住了自己的航运市场,并且和怡和、太古两家成功的第三次订立了齐价合同。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1/182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