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校对)第700部分在线阅读
彼此之间,早就融合在了一起,本地的巨贾和士绅们,有的是钱粮,这些钱粮早已通了天,而南京六部,绝大多数的尚书和侍郎,本就是从北京罢黜来的,他们被迫远离了北京这庙堂的中心,大多都自觉地自己怀才不遇,对皇帝本就不满,再加上与江南士绅们同流,自然而然,也就水乳交融了。
魏国公府。
魏国公徐弘基,这几日都没有睡好,他乃是在万历二十三年袭爵,奉旨佥书南京军府。
到了万历三十五年协守南京,领后军都督府。
而到了万历三十七年又奉旨提督江防,可以说,徐弘基基本上掌控了江南的兵马。
不过等到了天启皇帝登基之后,徐弘基以生病的名义,辞去了军职,于是朝廷便给他加了一个太子太保,一直都在家中养病。
只是这江南的江防和军中的事,却几乎又交给了他的儿子徐文爵。
徐弘基虽说是在养病,实际上江南的军务,绝大多数时候还是由他操控着,这倒不是他非要揽权,而是江南的无数武官,几乎都是靠世镇南京的魏国公举荐的,说是门生故吏遍布江南也不为过。
大家有什么事,还是率先寻他。
徐弘基的身子孱弱,每日都在公府的养生堂里歇息,此时他靠在竹椅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裘,一旁几个女婢蹑手蹑脚的伺候着。
而徐弘基传出了几声咳嗽之后,便有一个穿着大红的飞鱼服的中年人进来,朝徐弘基道:“父亲。”
徐弘基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称呼自己父亲的人。
此人正是徐文爵。
“哎”徐弘基道:“为父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杀入了南京城,文爵,你说此梦何解?”
徐文爵则道:“这只是梦而已,父亲需放宽心,何况梦是反着来的。”
徐弘基苦笑道:“怪只怪怪咱们徐家牵涉太深了,现在南北朝廷,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我们徐家,却成了风口浪尖,不管怎么说,我徐家世受国恩啊。”
“世受的是国恩,又非是他朱由校的恩德。”徐文爵道:“他朱由校倒行逆施,不让我们好过,还有什么可说的。父亲,你身体不好,南京的事,儿子自会料理。”
徐弘基听罢,一时无言,良久之后,他才道:“老夫只是担心,咱们徐家重蹈成国公府的覆辙。”
徐文爵一脸认真地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儿子以为,为了不效仿成国公,咱们才要鱼死网破,那朱由校,欺人太甚了,不除他我们没有好日子过。”
徐弘基点点头,似乎接受了徐文爵的意思,而后他又叹了口气,才道:“孤军深入江南看不懂,老夫看不懂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流寇入城
徐弘基连连摇头,在他看来……这件事确实匪夷所思。
原本预料,在刺杀了钦差之后,朝廷会进行妥协!
可现在,陛下直接玩了这么一手。
徐弘基只能苦笑。
事到如今,他已隐隐感觉到,自己被慢慢地推着到了陛下的对立面,图穷匕见的时候即将到了。
徐弘基的心情略带沉重,道:“我们徐家,世世代代都在南京守备,真没想到,最终要走到这一步。”
“父亲年纪大了,又体弱多病。”相比于徐弘基的保守,徐文爵却显得野心勃勃,他道:“因为如此,所以父亲总是难免感伤。其实现在这样,也怪不得我们,要怪,也只能怪那朱家无情无义!”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固然咱们也被那些该死的家伙们利用,若不是他们贸然杀了钦差,我们徐家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可是……既然已无路可走,也只能一决雌雄了。”
徐文爵振振有词,随即又道:“军中的事,父亲就不用操心了,谭懋勋此人,当初剿过贼,此番又有这么多的兵马,坐镇在孝陵卫,那地方……城防尤其是坚固,必定能让东林军吃一吃苦头。”
徐弘基深深地看了徐文爵一眼,道:“若是拿住了陛下,该怎么处置?”
徐文爵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冷然道:“当然是杀了。”
“弑君?”徐弘基打了个寒颤,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没有其他的办法!”徐文爵道:“这是商讨了一天一夜的结果,大家伙都答应了!留着这昏君,我等便死无葬身之地,不杀他,他便杀我们。”
徐弘基叹了口气,又道:“而后呢?”
“而后自是拥戴益王殿下,到时,再请益王摄政,连接宗室,讨伐阉党。这些年来,阉党弄的天怒人怨,早已是人心向背,何况朝中百官,未必不和我们是一条心思。只要昏君一死,则一切水到渠成。”
徐弘基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
“接下来益王得了大政,甚至将来登基称帝,他会容忍咱们吗?”徐弘基看着徐文爵。
徐文爵一愣。
他猛地明白了徐弘基什么意思。
就算扶了益王做了皇帝,又如何?
就如当初的霍光一样,废掉了皇帝,扶持了新皇,这新皇固然因为霍光而得到了好处,这是从龙之功,可是他心里……当真不害怕吗?
今日你们可以杀死昏君,明日……难保不会……
“父亲的意思是……”
徐弘基叹道:“我们徐家,已经历经了两百五十年,今日到了这个地步,稍有任何的闪失,就是万劫不复啊。”
“到时再除掉益王?”
“不能除。”徐弘基摇摇头道:“若是除了,就要天下大乱了。”
“那么父亲……”
“打铁要自身硬……要多招募壮丁,要以铲除阉党的名义,招兵买马,要将江南操持在手中,将来即使益王登基,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父亲,我懂你的意思了。”
“前些日子,老夫看了不少读书人的文章,其中有的文章,倒是颇有几分意思……”徐弘基咳嗽几声道。
“父亲不妨将话说明白一些。”
徐弘基却是笑了笑道:“这是以后的事……”
正说着,却有一人跌跌撞撞而来,惊慌失措地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来人歇斯底里,连滚带爬地进来,带着哭腔道:“不好了,公爷……世子……不好了……”
父子二人大惊,连忙朝这人看去。
这人正是徐家的主事。
徐弘基本是在病中,听到这番话,本是软绵绵的躺在竹椅上,却是一下子豁然而起,身上盖着的薄裘也跌落下地。
徐弘基心里已隐隐感觉到不好了,脸色不由的凝重,急道:“出了什么事?”
这主事哭丧着脸,哀嚎道:“不好啦,外头都有人传,说是流寇要入城了,马上就要入城了!”
此言一出,父子二人的脸上,立即变色。
那徐文爵更是脸色惨然,几乎要瘫下去,他颤抖着道:“要入城……入城了……孝陵卫呢?孝陵卫去哪了?怎么可能……这……这……父亲……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应当怎么办?”
他方才还踌躇满志,如今却已慌了,忙是六神无主地看着徐弘基。
徐弘基则皱眉,他目光幽幽地背着手,微微颤颤的来回踱了一步,接着抬头看着这主事道:“哪里得知的消息?”
“说是有孝陵卫方向的败兵……”
徐弘基又道:“还有其他的奏报吗?”
主事便道:“南京城已是乱成了一团了,如今人心惶惶……”
徐弘基又低头,踱了两步,却是气定神闲地道:“孝陵卫的军镇,老夫是知道的,那里背靠着群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谭懋勋这个人,老夫也有所了解,此人素来稳重,有大将之风,那里有他镇守,又兵多将广。至于东林军……更是疲惫,已是强弩之末,就算他们再厉害,也断不会立即攻城,一定会休整,怎么可能……这两日才传出他们抵达军镇的消息?转眼……就要杀来南京城呢?不对,不对……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父亲……”徐文爵身子几乎要软下来,红着眼眶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呀。”徐弘基拼命咳嗽起来,半响才缓过来,接着便气急败坏地道:“你真是愧对先人,好歹也是将门之后,怎么如此经不住事?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此事……有蹊跷。”
徐文爵这才心里稍稍定了一些,却是不解地看着徐弘基道:“父亲的意思是……”
“此乃攻心之策。”徐弘基淡淡道:“依我看,这是故意散播谣言,先行让南京城大乱,而后……他们才好乱中取栗,要知道……这厂卫……可厉害着呢。”
徐文爵渐渐冷静下来,想了想,也觉得绝无可能,因而反而有些钦佩起自己的父亲了:“这样说来……我们被骗了。”
“十之八九就是如此。”徐弘基道:“凭他们的兵力,绝不可能胜。就算能胜,也不可能如此速胜。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想要扰乱民心和军心,教我们不战自溃。”
“那么……父亲……现在该如何?”
徐弘基冷笑道:“你速带人,在这城中,但凡有人敢言流寇入城者,无论是何人,立即斩杀!”
“不抓起来盘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