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寇(校对)第5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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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未等孙可望同李定国商议好主力转进,何人留守替主力垫后拖延顺军时,降将唐通趁西军看管不备潜至旧部于唐毛山向顺军投降,此举不仅使西军虚实完全暴露,也使本就动摇的军心士气再遭沉重打击。
  孙可望大怒之下竟欲将康镇邦、高勋等降将全部杀掉以绝后患,幸李定国再三劝阻方才作罢。
  虽没有杀人,但孙可望为防万一还是命人将康、高、白等降将全部召在他大营,命其他人兼领这些降将部下兵马。
  唐通的投降迫使孙可望、李定国无法制定完整的转进策略,只得于腊月初三这天匆匆离开靖边向西边的宁塞营转移。
  许是大西气数已尽,转移当天下午竟风云变色,天降大雪,寒冷异常。
  陡降的大雪使得西军将士的转移之路变得更加艰难,此时此刻唯一支撑西军将士甘愿跟随东、西二府转进除了东、西二府的威望外,也是那几百里之外的固原朝廷。
  靖边到宁塞不过一百多里的路,西军整整走了两天多,途中冻死士卒千余人,冻伤不计其数,掉队者也有数千。
  孙可望认为可以号召西北士绅的崇祯朝首辅大学士李建泰也再一次掉队,这一次掉队同先前迷路一样,都是李大学士故意而为,因为李大学士夜观天象,再结合西营当前实际局面,断定西营必亡,顺营必兴!
  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
  因此,一身貂皮棉袄根本不怕冻的大学士掉队了,接着这位李大学士不畏艰难,在两个仆从的搀扶下冒着风雪向着大顺境内前行。
  然而,让李大学士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却真的迷路了。
  几天后,一队从靖边西进的顺军队伍发现了道路旁有一具冻硬的僵尸,这具僵尸除了身上的衣服被人脱光外,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且身上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表明他身份的东西。
  可能见这僵尸上了年纪的缘故,几个顺军士兵出于好心将僵尸就地埋了。后来他们又在十几里外发现了两个迷路的男子。
  这两个男子不同一般百姓,一个身上穿着貂皮棉袄,一个脚上套着厚毛皮靴,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那种。
  可惜,本应好生盘查这两个男子的顺军却因为急着追击西军,竟然没有细加审问,反而一人给了他们两张大饼,告之正确道路后走了。
  这两人如蒙大赦,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家乡山西曲沃,继而引发了曲沃县有名的前首辅家仆争产案。
  这桩案件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惊动了山西地方,还惊动了北京刑部,最后隆武帝亲自过问此案,才审出当年崇祯朝李大学士遇害真相。
  后来民间有好事之人不知怎的寻到李大学士埋骨之地,竟然为其堆了坟头,上立一碑。
  碑中只二字——“活该”。
  ...........
  屋漏偏逢连绵雨。
  孙可望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同义弟李定国好不容易将队伍带到宁塞,准备在此停留休整两天时,一封宁夏巡抚的急报却让他如遭雷击。
  大西的宁夏巡抚李虞夔就是同李建泰一起兴兵抗清的前明宁夏巡抚,其在举兵抗清时散尽家财招募义勇,收复了两个州城。后来见西军声势太大,便在李建泰的劝说下一同降了西营,被张献忠任命为宁夏巡抚。
  李虞夔是冬月(十一月)二十六日方知道皇后同丞相汪兆龄、定北将军艾能奇、抚南将军刘文秀及皇城都指挥使窦名望等大西文武向顺军投降的事。
  宁夏巡抚驻地并不在灵州所,而是在青铜峡北边的金积堡。由于李虞夔是降官,因此宁夏西营驻军实际指挥者是留守灵州的东府大将张应科,此人早在崇祯七年便追随张献忠,是西军铁杆之辈。
  故而宁夏是否奉皇后诏令降顺,李虞夔并不能做主,于是一方面派人将此消息通传灵州,另一方面赶紧将此消息向东府通传。
  由于东府领军东征及天降大雪导致道路难行原因,原本快马五六天就能送到的消息足足耽搁了近十天。
  “能奇、文秀,误我,误父皇!”
  孙可望万万没想到三弟艾能奇同四弟刘文秀竟然会背叛大西降顺,气的一刀将他最喜爱的座骑劈死。
  李定国尚算理智,连忙命人将宁夏巡抚派来报讯的人秘密关押,不使其与外界接触,打算先封锁朝廷同定北、抚南降顺的消息,要不然恐怕大军立时就要分崩离析。
  毕竟支撑将士们冒风雪长途至此最主要的原因是,大西将士对大西国还有感情,还有信念,若是让这些将士知道大西已经不存,不亚于天崩地裂。
  孙可望也渐渐清醒过来,望着被自己一刀劈死的爱马却也不心疼,同义弟定国商议他们何去何从。
  “固原既已投降,陕西及行都司定然不保,当初兄长计议重新入川道路肯定会被顺军堵死,此计已不能行,唯今之计只有先往灵州,凭山川地利之险先阻住顺军再说。若灵州不能守,还可退往塞外。”
  李定国短时间就拿出方案,事实也如西府所料,随着固原朝廷的覆没,他们这支大西残军根本不可能再有南下入川的可能,所以退往如今尚未被顺军占据的灵州就成了他们这支残军唯一的退路。
  实在不行,退到塞外也是一个办法,只是那样一来这支西军残军或许就要胡化了。
  孙可望略加思索,采纳义弟方案。
  天降大雪虽让西军转进困难,但同样也让顺军追击变得困难,故而只要他们加紧行军赶往灵州,是可以抢在顺军主力入宁夏前占据有利地形的。
  二人又召来军中主要将领,将朝廷覆没及定北、抚南二将降顺之事告知,众将听后惊诧万分,咬牙咒骂的有之,哀声叹气的有之,默不作声的有之,但经孙可望、李定国再三晓以利害,众将领还是愿意随东西二府撤往灵州。
  靖边堡方面,当顺军李成栋部出现在堡外时,堡中西军守将自知难以抵御顺军的进攻,遂开城投降。
  轻易取得靖边的李成栋大喜过望,便同胡茂桢又领军往西追击,但未几行营却有急令命李成栋部停止追击,等待监国亲至靖边。
  李成栋对此有些困惑,虽天降大雪,但他们面临的困难显然比西军要小。
  “我追得越急,孙可望跑的就越凶,监国命我们暂停追击,许是不想孙可望跑得太快。”
  胡茂桢倒是猜出监国用意,判断当是固原、凉州一线的兵马正在向宁夏境内推进,所以监国这才要他们暂停追击,以迷惑孙李二人,为从南线进军宁夏的兵马争取时间。要不然不等南线兵马夺取灵州,孙、李集团就被他们追进了灵州,到时解决起来肯定会麻烦得多。
  李成栋觉得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心中虽有不甘,毕竟监国曾谕令生擒孙可望、李定国便封郡王,故要是他李成栋能将孙、李二人当中任何一人擒住,这王爵便到手。
  现在却被要求暂停追击,与王爵错身而过,李成栋当然不爽,可监国谕令却不敢违,只得闷闷不乐的下令停止追击。
第760章
马鞭所指,便是大顺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长城镇靖堡,望着内外白茫一片,于长城之上远眺的陆四不禁想到那首《沁园春·雪》,初读此词便觉豪迈万分,今居长城之上内外远眺,身临其境,更使胸间豪情万丈,如红日东出,霞光万千。
  当真是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大丈夫,当做风流人物!
  镇靖堡段长城是前明九边长城的枢钮段,西连宁夏三卫,东连延绥重镇,直面河套地区。
  “四爷爷,风大。”
  侄孙义良见四爷爷凝视北方久久不语,担心长城上的大风会冻着四爷爷,赶紧将前天四奶奶从京里派人送来的狐袄披风给四爷爷披上。
  陆四倒也没有拒绝,由着侄孙替他披上披风,系上扣带后,对左右随行感慨一声,说道:“可惜了河套啊。”
  “河套实,则无边患。河套虚,则边患烈。”
  兵政府尚书陆之祺叹息一声,河套地区实是太过重要,此地位处蒙古草原与黄土高原交界之处,黄河三面环绕,凭借黄河灌溉之利,河套地区物产丰富,土地肥沃,又兼得阴山、贺兰山之地利,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战国时,赵国在此设云中郡,后秦改置九原郡,汉则为五原郡。唐时设朔方军,至唐末藩镇割据,河套遂为党项占据,并以此为基业建国西夏。元灭西夏,河套为甘肃行省所治。
  明朝驱逐胡元于塞外,光复河套地区并设东胜左右二卫管治,从此河套为长城北部重要屏障。只要河套一日不失,便不虞有胡虏寇边之患。
  然而当年成祖靖难时曾得蒙古兀良哈相助,靖难成功后成祖将大宁都司内迁,又将河套的东胜二卫裁撤用于酬谢兀良哈,结果导致河套地区脱离明朝统治,、北京以北几百里也为蒙古人占据,为后来明朝不断的边患埋下伏笔。
  “朱棣虽是圣君,但圣君也有自大不足之处,轻以边塞重镇相酬异族,自以为明朝强大,异族不足为虑,却不想他死后这大明便一日不如一日,当年不过酬谢之物却成了明朝百年祸患...此事也当为我后人鉴,你们记住,日后边塞大事,大到一城一地得失,小到一堡一塞存亡废撤,都须三问朝堂方可决断,绝不可因我一言而得失。”
  陆四所言,边上自有行营学士记录,这些不仅将作为实录留存后世,也将定期整理成册供大顺军民学习,有的更要成为朝廷定制。
  “不过也是为君者的权术之道。”
  长城上的风真是很大,陆四打了个喷嚏,却不在意对众人道:“朱棣以边塞重镇相酬助他一臂之力的蒙古人只是表因,内在却也是他这篡位之君怕漠南诸王及塞王异动,学他也来个靖难...所谓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想要龙椅坐得稳实,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削夺兵权了。”
  陆之祺微微点头,监国所言有理,当年的大宁都司及东胜二卫分别由宁王、晋王据有,二王兵强马壮,成祖岂能不忧。索性便将这塞外重镇全部裁撤,军民内迁,如此便使宁、晋二王羽翼皆折,不复威胁。
  “我这几日读书,仁宣弃地让人扼腕,土木之变让人心惊,不过正统初年明廷倒也气象一新,有进取精神,可惜前人因果,后人无法不受。”
  陆四一边往堡城走去,一边对众人说道。
  其言指的是正统三年明朝曾重新在河套地区设立东胜卫,但因新设东胜卫孤悬草原、粮草不济,守御困难,又迁至延、绥地区。期间河套地区防务空虚,逐渐为漠南蒙古诸部占据,成为其侵扰明朝内地的基地。
  “河套之重要,朝堂有识之士不是不知,明朝与蒙古人为这河套争了一百多年,成化、弘治、正德三朝颇有收获。嘉靖年间总督三边侍郎曾铣力主收复河套,上疏《请复河套疏》得到内阁首辅夏言的支持。
  但权臣严嵩为打击政敌,称收复河套会轻启边衅,同时勾结败将仇鸾,诬告曾铣对俺答实败未胜,克扣军饷,贿赂夏言以求加官进爵。后为严嵩勾连诛杀,自此,明朝内部无敢言边事者。此后,明朝对蒙古完全采守势,河套也完全落入蒙古诸部的手中,遂使边患愈加严重。”
  贾汉复揣磨上意,在知监国要往直面河套第一堡的镇靖堡时,便知监国许是对河套地区有些想法,因此连夜翻案查史,又找了好几个人询问,这才做到对河套地区的往事了如指掌。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番准备没有白费心机,听得监国不住点头。
  “党争误国!”
  陆四停下轻拍城垛,面上无比痛心。
  河套地区毁在党争,辽东地区也是毁在党争,这明朝的党争实是可恶的很。然而这世上只要有人就必有派系,有派系就必有利益牵扯,想要世上无党,等于痴人说梦。
  他这大顺监国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大顺日后的“党争”框起来,并不断给出引导方向,如此才能确保党争再烈,对国事的损害也有限。
  稍后,又摇了摇头,对众文武道:“嘉靖这个皇帝说不上好,也说不上有多不好,施展权术平衡朝堂也是一种本事,然而其在位期间将河套,哈密两地拱手送人,使北方屏障尽失,虏患加剧,进而催生辽东祸事,实为国家之罪人。”
  “监国所言甚是!”
  众文武齐致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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