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叛贼(校对)第396部分在线阅读

　　长此以往，这些人虽名义为明人，可又有多少人心中真正忠于大明的？随着时间越长，这种情况也会越来越显露出来，等到那时候一旦有人找个理由拥立潘梦园，直接给他来个黄袍加身，到时候潘梦园恐怕也没有丝毫退路了。
　　“本帅……我……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潘梦园神色惊恐，情不自禁道。
　　轻叹了一声，章函道：“大帅之心我自然明白，其实许多人也是清楚的。可是大帅，有些事并非你想如何就能如何，这天下人熙熙攘攘无不是为了利益。如今新明发展迅猛，大帅的威望也一日比一日更高，难道就能保证所有人都如大帅那么想么？”
　　“这……这……。”潘梦园的脸色渐渐发白，他越细想心中越是害怕，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水。
　　“本帅立即给朝廷写奏折，以辞去新明总督一职，以表本帅之心！”
　　“不妥！大帅如果这样做恐怕是适得其反啊！”谁想到章函当即表示反对。
　　“这是为何？”潘梦园心里急了，自己都打算辞职以表心意了怎么还不行？难道要他自杀明志不成？
　　“大帅莫急。”章函作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姿势，随后道：“大帅上表辞位，虽是表明心迹，但是大帅如此做又让朝廷如何处置？需知新明从无到有，直至今日拥地万里，人口千万，都是大帅的功劳啊。历朝历代，开疆拓土之功无其他功劳能比，大帅如此功绩名留青史是必然的，后人凡是提到新明，定会想到大帅之威名！如此天大的功绩，朝廷如就这么允了大帅，天下人又如何想？又让史书又如何写？甚至还会让皇爷落下亏待功臣的骂名！”
　　潘梦园顿时张口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是啊！他这么一辞职，朱怡成如果答应了不等于落了个鸟尽弓藏的名声？更有打压功臣的嫌疑。以朱怡成要做万世明君的雄心壮志，却因为这件事成其污点，是无法容忍的。
　　如果不允的话，那么潘梦园依旧会被架在火上烧，这还是成了死结。这样做的后果甚至比不做更糟，甚至会给予以权势逼迫皇帝和朝廷的错觉。
　　章函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他继续说：“就算朝廷真的允了大帅，可新明的军政各级官员又如何看？他们又会如何想？在许多人看来，大帅就是他们的天，有大帅在，一切自有依靠，而如今大帅居然被朝廷去职，人心惶惶当是必然，假如到时候有人生出点异心，这大好局面恐怕就毁于一旦！”
　　潘梦园听到这，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潘梦园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也是一个能干的臣子，但他却不是一个深谋远虑的政治家。他的本质和廖焕之、邬思道完全不同，就连蒋瑾也比不上。
　　说白了，潘梦园一直以来他的心中只是想着做好自己的事，以此来报效皇帝和朝廷，报效大明。却没有其他的想法，而他也是这样做的，但今天章函的这番话却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放眼望去，虽他依旧高高在上，手握重权，可实际上却已经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章兄……章兄还请教我！”
　　吓出了全身冷汗，潘梦园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时他看见依旧坐在自己面前神色平常的章函，顿时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向章函求助。
第970章
上表和免职
　　章函既然今天会说这一番话自不会没有准备，其实他今天所说的这些话早就藏在心中许久了，只是今日才说出来罢了。
　　新明如今看起来蒸蒸日上，但实际上却是暗藏隐患，而这个隐患就是当年朝廷决定开发新明之初就埋下的。倒不是当时朱怡成又或者朝廷没考虑到这里，只是因为当年谁都没料到大明在心明的开拓会如此迅猛，仅仅几年时间，新明就成了如今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谁都能看得出来，数十年后的新明必然成为举足轻重的一方势力。
　　地方势力过去强大，对于中央控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尤其是眼下新明已经停下迅猛扩张的势头，转而向着内部经营的道路上走。这种时候，假如再不解决新明的问题，必然就是尾大不掉的结果。
　　章函和潘梦园不同，他在政治上的敏锐远超潘梦园，再加上他对于大明的忠心和同潘梦园的私交，不想看见潘梦园最终落得凄凉下场，更不想让新明之地因为这个原因使得千万人数年心血毁于一旦。
　　“大帅莫急，此事还是有挽回余地。”见潘梦园神色惶恐，章函连忙安慰道。
　　“章兄如有所教还请尽管直言，我潘梦园感激不尽！”潘梦园顿时露出喜色，连忙起身向章函郑重行礼，章函哪里肯受他的礼，急忙抬手拦住。
　　“大帅，今日我同你说这些，一是敬重大帅为了，二来也是为我大明基业着想，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如此。”
　　待潘梦园带着感激和期望重新坐下后，章函这才说道：“如今要破局，这依旧还在大帅身上，而且必须速度要快，在下请大帅写一份奏折，交由快船即日送至京师……。”
　　“刚才章兄不还说……？”听这话，潘梦园顿时一愣，有些不明白地看着章函。前一刻他说要写奏折请辞章函不是反对么？怎么突然又提这事了？
　　“此奏折同大帅所言内容自然不同。”章函摆手道：“奏折中，大帅可以上表三点，其一：大帅上奏请朝廷在新明正式设省开府，令新明之地全归于朝廷直接掌控。”
　　“章兄的意思是说……？”潘梦园有些反应过来，望着章函问。
　　章函点点头道：“没错！如今新明之地已基本确定，最初的扩张也已告一段落。眼下，除极北苦寒之地外，可以后期再做打算，而其余各地已拥万里沃土，以此看来设省开府，划分郡县时机已经成熟，大帅以此为由上表朝廷，朝廷定然没有不允的说法。”
　　“有道理！有道理！”潘梦园心中大喜，连连点头道。
　　章函继续道：“至于其二，既然设省开府，划分郡县，那么之前的总督府之责自然就要有不同，大帅可上表朝廷民政交由各布政司，以分之其权，至于官员派任之事大帅不需提及，自然有朝廷章陈在，一切依例即可。”
　　“那么第三呢？”越听潘梦园心里就越有了底，这两点一提上去朝廷定然对自己戒备大减，而且还给了朝廷直接管辖新明地方的理由，这样一来自己就能从其中脱身了。
　　“至于第三嘛，自然是军队了。”章函道：“军政分离，海军同陆军各有管辖，地方驻军同总督直领督标也需另行划分。如此可按本土的规矩，同时地方再设总兵、都指挥使司各领，以表忠意。”
　　说完这三点，章函继续指点道：“此外，新明所号也不恰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是大明国土，又何来新明之号？大帅可借由以上三点去新明之号即可。”
　　“好！好！好！”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潘梦园的忧愁尽散，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按照章函这样做，的确比他自己之前所想的要妥当多了，而且也能借此向皇帝和大明表露其心。
　　不过潘梦园又想了想，忍不住问道：“章兄，我是否还要请辞总督之职？”
　　“那倒不必。”章函笑道：“如朝廷允了大帅所表三则，那么大帅的总督之职再留着也是无妨。何况，皇爷乃天下英主，难道会看不出大帅的意思？到时候如何封赏，又如何安置，自然由朝廷做主，大帅只需记得自己只是尽臣子本分，至于其他又何需担忧？”
　　潘梦园这才恍然大悟，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等送走了章函后，潘梦园立即就写起了奏折，写写改改一直弄到深夜这才完成。重新再看了一遍奏折内容后，潘梦园小心用火漆封好，找来亲卫让其连夜送至望海城，派快船即日送至本土。
　　做完了这一切，潘梦园整个人一阵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大石，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潘梦园这才上了床，带着微笑熟睡了过去。
　　而就在潘梦园刚做完这些事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新西班牙总督何塞却是彻夜难眠，神色憔悴之极，两眼通红，身上华丽的衣服也变的皱巴巴的，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总督的样子？
　　整整一夜，何塞几乎是歇斯底里在总督府内咆哮如雷，更是把他书房里的一些器物砸了个粉碎。甚至连他最心爱的漂亮花瓶都被何塞抽出剑砍成了碎片，吓得他的副官、随从甚至包括仆人全逃得远远的，生怕就被疯狂的何塞给一剑刺死。
　　眼下，折腾了一夜几筋疲力尽的何塞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而在他坐的不远处丢这一张装饰精美的羊皮纸。看着这张羊皮纸，何塞突然间丢下了手里的剑，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最为担忧也是最为惊恐的一幕终于发生了，自一个多月前传来吕宋丢失的消息后，很快又传来了他派往吕宋的舰队全军覆没的噩耗。这接连而来的打击，让何塞简直是目瞪口呆，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日子，何塞的精神就出现了些问题，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和狂躁，因为他很清楚，作为新西班牙的总督，丢失了极其重要的远东殖民地，再加上损失了那么多舰只和价值无可估量的金银意味着什么。
　　果然，惶惶不安之中，昨天由本土派来的使者终于到达了新西班牙，并且给他送来了国王的命令。命令之中，他费尽心机才得到了总督之位已被国王免去，不仅如此还要让他即日回国。
　　虽然国王在命令中没有直接下令逮捕他，可这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何塞想象得出自己回国后会面临什么结果，一想到这些，何塞只觉得人生没了丝毫希望。
第971章
胡里奥的悲哀
　　“财富、地位、荣耀……。”
　　这些即将而去，何塞的心中就犹如刀割似的，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新贵，尤其是当他登上新西班牙总督的宝座后，他的家族无不以他为荣，而他更是充满了信心，自觉得自他起，他的家族必然能在西班牙王国甚至整个欧洲贵族圈里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是现在一切就如泡影，随着吕宋的丢失和黄金船队的覆灭，何塞很清楚自己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想到这，何塞神色就是一片惨然，他抓起边上的一瓶酒，就如同混迹在酒馆里的酒鬼一般，把这价值不菲的好酒直接倒进了口中，就连不少酒水因为喝得急顺着嘴角流淌出来也不顾。
　　“不就是逼我死么？哈哈！哈哈哈！”用力把空酒瓶丢了出去，酒瓶砸在墙上瞬间就变得粉碎，何塞突然间就放声大笑起来，可这笑声很快又变成了哭声，堂堂新西班牙的总督大人居然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阁下……？”
　　在不远的小客厅，两个人默默坐着，其中一人是迪亚兹将军，这位新西班牙殖民地的高级将领，同时也是总督大人的主要助手之一，如今却和一个普通士兵般忐忑不安。
　　那边的声音依稀传来，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折腾了整整一夜了，可是那位总督大人却依旧如同没有停止一般。而迪亚兹将军陪着本土前来的使者，也就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位胡里奥伯爵，也在这枯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相比有些坐立不安的迪亚兹将军，胡里奥伯爵却是神态轻松，他微闭着眼睛，静静坐在那边丝毫不为所动，当听到迪亚兹将军的询问后，这才睁眼看了对方一眼，但却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眼。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迪亚兹将军不敢继续再问，只能如坐针毡继续硬着头皮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声比刚前更高的带着愤怒的咆哮声从总督所在的那边传来后，很快声音就渐渐消失了，一切都归于了宁静。
　　大约十多分钟后，胡里奥伯爵再一次睁开眼睛，他抬起手朝着远处幽雅地招了招，一位等候在十几米开外的军官快步走了上来，毕恭毕敬地站到他的侧面。
　　“看望一下我们的总督阁下。”胡里奥伯爵用着没有半点情绪，而且又冰冷的声音吩咐。
　　军官应了一声，快步朝着何塞那边走去，大约几分钟后，那军官回来了，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口中说道：“阁下，总督阁下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胡里奥丝毫没有意外，抬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这副姿态让迪亚兹将军看得背脊阵阵发凉。
　　当胡里奥的目光朝着迪亚兹将军望来时，迪亚兹将军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赶紧慌慌张张地胡乱划了个十字，嘴里还说了声“阿门”。
　　何塞的尸体迪亚兹将军没有看见，而且已经被去职又死掉的总督对于其他人来讲已经没了任何意义。甚至对于迪亚兹将军，或者新西班牙总督府的各级官员来讲，何塞的死并非是一件坏事，无论是对于他们又或者何塞自己和他的家族反而是一件好事。
　　所以人都清楚，何塞一旦回国其下场必然惨淡，虽然国王不会由此直接杀了他，但是审判和剥夺他的贵族头衔却是肯定的。丢失了在远东的重要殖民地，再加上整个黄金船队的覆灭，如此大的事件已引起了整个西班牙王国的愤怒，在本土甚至有人喊出了要绞死何塞的口号。
　　在这种情况下，何塞的下场可以说注定。尤其是对于贵族来说，剥落头衔成为平民，这简直比杀了他还无法接受。一旦贵族的身份失去，也就是意味着何塞的家族再也没有翻身可能，而现在何塞用这种方式做了了断，虽然凄惨，但对于他的家族和后人而言却并非是件坏事。
　　这也是何塞在绝望后选择的道路，同样他的死也让其他人从这个旋涡中脱离了出来，换句话来讲，何塞用自己的生命保全了许多人，同时也给了王国一个交代。
　　尸体如何收敛，又如何办理后事，这些自然有其他人去办。胡里奥伯爵站起了身，示意迪亚兹将军跟着他走，迪亚兹将军连忙跟上前去，两人直接下了一楼，来到原本属于总督的会议室。
　　“阁下……。”
　　忐忑不安地坐下，迪亚兹将军抬眼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胡里奥伯爵，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在国王陛下没有正式任命新总督的人选前，新西班牙殖民地暂时由你代理总督职权。”当胡里奥伯爵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迪亚兹将军整个人顿时一震，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和抑制不住的惊喜。
　　“感谢国王陛下和阁下的厚爱……。”
　　迪亚兹将军正要说几句马屁话，以讨好面前这位大贵族，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何塞这个蠢货，作为新西班牙的总督居然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法国人身上，不仅让在新大陆的殖民地军队擅自参与了同明帝国的战争。也正是因为这场战争的原因，导致明帝国对西班牙王国展开了强烈的报复！”
　　胡里奥伯爵的目光冰冷，丝毫不掩饰对已经死去的何塞厌恶和鄙视：“吕宋战争的爆发，其原因就在新大陆，明帝国为了抱负西班牙王国甚至拉拢了英国、葡萄牙、荷兰这些国家同时在远东发难，使得西班牙王国在远东百年的经营毁于一旦。现在，欧洲所有国家都在对我们丢失吕宋表现出幸灾乐祸的反应，甚至有国家在骂我们是傻瓜，就连法兰西也是如此，对于国王陛下的求助丝毫没有反应，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说到这，胡里奥伯爵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心中更是无比悲切。当年横扫天下，纵横四海的西班牙帝国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不仅从一流国家的宝座上跌落，而且还直接把远东极其重要的殖民地都给丢了，不能不说一件极其悲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