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驯养计划(校对)第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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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打满算,她才离开京城四个月……
  究竟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这位殿前副使,周玄玉周大人?
  她揣了满肚子的疑惑,嘴上一个字没提,两边客客气气地行礼告辞,站在原地,目送着周玄玉高举腰牌进了宫门。
  转过身来,继续往金水桥下走了几步,秀气的眉头不知不觉拧紧了。
  “这位周大人是新近提拔的?”她低声问邢以宁,“我不在京城的几个月,圣上破格提拔了很多人?”
  邢以宁背着医箱,摆摆手,“最近是提拔了不少人,至于其他的朝堂之事,我一介医官也不怎么懂。别为难我,梅学士。”
  梅望舒笑起来,“行了,不为难你,我找别人问去。前面的是你家马夫?你先回吧。”
  前面牵马等着的确实是邢家马夫,邢以宁却不肯过去,幽幽地盯了她一眼,
  “得了吧,梅学士,你在京城一日,就是为难我一日。上回咱们怎么说的。难不成你要在京城兢兢业业,替君上分忧,再做上三十年的翰林学士?”
  梅望舒没回话。
  两人已经走出了宫门地界外,梅望舒长揖告辞,上了梅府马车。
  邢以宁说的‘上回’,是四个月前,她奉命离京前夕。
  两人以好友送行的名义在酒楼喝了一场。半醒半醉间,邢以宁大着舌头送了她八个字:
  功成身退,善莫大焉。
  坐在摇晃的车中,梅望舒琢磨着那八个字,一路琢磨着到了家门口。
  功成身退,谈何容易呢。
  身在洪流旋涡之中,往前难,后退亦难。
  常伯从门口迎出来,禀告了几句家中庶务,她左耳进右耳出,没太留意。
  顺着抄手游廊,踏进正院,眼前的景象让她脚下一顿。
  原本飞去天外的神思,瞬间拉了回来。
  中午匆匆入宫觐见时,她记得正院还是修竹摇摆,睡莲朵朵,石桌上散放着几本书卷,充满着风雅气息的文人庭院。
  这才两个时辰过去,天还没黑……
  庭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七八个小箩筐的石榴,红灿灿的在碎石走道两边排开,筐筐透出喜庆的气息。
  石棋桌上摊开晒着几十个柿饼,挡住了纵横八十一道棋路。
  几丛修竹高处,挂满了红艳艳的尖头辣椒。
  养着朱红锦鲤的睡莲水缸里热热闹闹爬满了大螃蟹,有几只不甘寂寞的八爪将军从水缸口扒拉了出来,正在地上四处横行。
  “……”
  梅望舒站在充满农家田园气息的庭院门口,避开一只横行的螃蟹,往后退了两步,仰头看了看垂花拱门挂着的匾额:
  【退思居】
  自己亲笔写的,是正院没错。
  “嫣然,你给我出来。”她头疼地往里走,“我才头一天回来,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够,你就可劲糟蹋我的院子?”
  嫣然半挽着浓云般的发髻,从正房里迎出来,亲亲热热揽起梅望舒的手,把她往庭院避风处的小八角亭拉过去几步,按在长凳上。
  “这可不能怪妾身。”她从桌上挑了个结霜的薄皮大柿饼,亲自拨开了霜皮,递到梅望舒的嘴边。
  “老家的牛车中午到了,送来了满满二十车的乡土特产。妾身往平日里走动得勤的各家大人府上都送了些去,家里还剩下许多。除了赏赐下人,其他的都拿来院子里摆开,给大人回来时看着,开心开心。”
  梅望舒一阵无语凝噎,抬手按着眉心,看了看周围风格迥异的自家庭院。
  开心?
  好吧,是有点开心。
  她低头咬了口柿饼,香甜软糯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好甜。”她惬意地眯起了猫儿般的乌眸,眉心彻底舒展开来,“是小时候家里的味道。”
  “是吧。”嫣然欣喜而笑,把偌大一个柿饼掰开两半,“柿子味美性凉,不可多食。最多给大人半个。”
  梅望舒只咬了两口,把剩下的放回桌上。
  “尝两口味道足够了。”她接过手帕,擦了擦手,“老家的特产送来了,有没有信一起寄过来。”
  嫣然捂着嘴轻笑,回房取出几封书信,逐个展示给梅望舒看。
  “这封是老爷的来信。”
  “夫人的来信。”
  “河东道各位知州知县大人们的来信。”
  最后一封的信封格外雅致,嫣然拿在手里,狡黠地晃了晃,“虞家五公子的来信。咦,这个虞五公子是谁?”
  梅望舒手里正剥着石榴皮,头也不抬,淡定回答,“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虞家和我梅氏乃是通家之好,虞五公子是我幼年——”
  嫣然惊得急忙起身,匆匆捂住她的嘴。
  “我的大人,你可别说了。”她低声附耳叮嘱,“这么紧要的事,隔墙有耳,谁知道我们院中随口闲谈,会不会泄露出去。”
  梅望舒眨了眨眼,眼底泄出明显的笑意,“怕什么,为夫这次花重金,请了向家小七来,就是为了解决隔墙有耳的烦忧。——是不是,向护院。”她提高声音道。
  “哼。”院墙外传来一声冷哼。
  白色箭袖打扮、马尾高高扎起的少年郎,勾手翻上墙头,盘膝坐在墙瓦高处。
  “区区五百两银子,哄了我来做你家护院!”向野尘气恼地道,“你家向小爷有的是大本事!可恨你这文官,看不懂武学深浅,你大材小用!”
  “我这文官,是看不懂武学深浅。”梅望舒悠然袖手,“本官只知道,白纸黑字签了名,立了契,我便是雇佣的主家。至于立契的半年内,是用你随身护卫,还是用你看家护院呢,那就是我的事了。”
  在向野尘的瞪视下,梅望舒抬手指了指周围,“最近家里事多,多了许多临时雇请的人手。还请向护院多多巡视家宅,如果有意图偷窥的贼人,务必拿下。”
  向野尘下巴朝天,又哼了一声,“杀鸡用牛刀。”从围墙跳了下去。
  “向七是个有大能耐的,头次出山,手头有些拮据,我花了些心思把他哄了来。以后家里有个好手镇宅,心里也安稳些。”
  梅望舒嘴角噙着笑,低声嘱咐了一句,示意嫣然把信拿来,开始逐一拆封。
  第一封,当然拆的是她亲爹的来信。
  梅老先生曾经任过河东道辖下的一任知府,算是当地著名的乡绅。
  梅氏家中豪富,拥有良田千顷,庄园别院数十座。梅老先生某天突然兴起,买下临泉县里某处荒山,又买了数千树苗,一日之内种下半山梅花,轰动全县,号称‘梅半山。’
  梅半山老先生写信向来絮叨,满纸悠然乡间生活,梅望舒带笑看完,把十几张手书从头到尾看完了,放在旁边。
  梅老夫人写的书信倒是简洁得多,除了挂念就是疑问,都是奉旨南巡这几个月,京城传出去的各路流言风声,不管传言多荒诞离奇,梅老夫人只管挨个问过来,薄薄两张信纸,写满了上百个问题,足以媲美楚辞‘天问’。
  梅望舒把千奇百怪的问题看完了,笑了一会儿,也放在旁边。
  河东道知州、临泉县知县,乃至附近几个州县主事官员的问候来信,闻弦歌而知雅意,她没开封,直接放到旁边去。
  最后一封是虞五公子的来信。
  颍川虞氏,祖上曾是豪门大族。不过最近百年逐渐没落,家中出仕的都是五品以下的地方官。在河东道尚算是望族,和京城里的真正世家贵胄相比,自然是差得远。
  当然了,临泉梅氏,也只是当地颇有名气的乡绅望族,因为出了梅老先生这个五品知府,和虞氏算是半斤八两。
  因此当年才会谈笑定下娃娃亲。
  但梅望舒这几年在京中声名鹊起,官居御前翰林学士,连带着梅氏在老家的行情也水涨船高,虞氏那边频繁走动时,隐晦提起数次当年的娃娃亲。
  被梅家以‘小女体弱多病,乡下无名医,送去京城她兄长那边养病’的借口,搪塞至今。
  “虞五公子……”梅望舒琢磨着,“比我还大上一岁,今年岂不是二十七了。”
  身体康健,家境优渥的年轻男子,二十七岁尚未婚配……
  不要说远在河东道,就算是民风最为开放的京畿地带,也是极罕见的情况了。
  “二十七了,他竟还等着?”嫣然是了解几分梅氏老家内情的,算了算年纪,也吃了一惊。
  梅望舒捏着虞五公子的书信,指尖碰触着封口蜡漆,罕见地迟疑片刻。
  “我这儿近期脱不开身,总拖着也不是个事,白白耽误了人家。要不然,叫父亲回绝了吧。”她轻声商量着,就要把虞五公子的信往那摞未拆封的书信里放。
  嫣然赶紧拦住了。
  “千里迢迢的写了信来,好歹拆了看一看。”她劝说道,“大人在老家待到十五六岁才上京城来,说不定,人家念念不忘年少青梅竹马,痴心不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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