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驯养计划(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洛信原带着寒夜冷风,踏进房来。
黑黝黝的眸子,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窗边软榻坐着的身影上。
“这么久了,裤腿才挽起半截。”他笑了笑,“两位卿家半夜闲聊家常呢。”
邢以宁和梅望舒同时闭了嘴,邢以宁慌忙起身,“微臣正在查看,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苏怀忠和小洪宝今夜都没跟来,随侍圣驾的只有周玄玉,只见他殷勤地四处忙活,端过来屋里摆放的一把黄花梨太师椅,放在软榻对面。
洛信原撩起厚实的衣袍下摆,端端正正坐了上去,吩咐道,
“出去。”
周玄玉楞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低头倒退出去,反手关好了木门。
洛信原的目光从关紧的木门收回来,落到对面软榻上。
“人老实躺下,裤腿挽上去,伤处露出来。朕在这儿看着。”
梅望舒扯着窄而厚的夹裤,求助地看了眼邢以宁。
两人一起用力,拉扯了半日,裤管也没能翻上去,只露出膝盖下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几圈纱布。
元和帝的目光,便沉沉地落在膝盖处。
“其实没伤到膝盖。”
整个小腿白生生的露在外面,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如此衣衫不整地落在君王的眼里,梅望舒的耳垂泛起一片薄红,侧身对着小榻里边,轻声解释,
“是内子太过忧心,包扎得太厚了。臣秋冬怕冷,身上穿得多,夹裤贴身,难以露出伤处……有负陛下关爱,臣惭愧之极。”
洛信原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嗯了声。
梅望舒放下裤管,起身下榻,“有劳陛下挂怀,真的只是即将痊愈的皮肉小伤——”
“把下衣去了。”洛信原吩咐道。
邢以宁原本已经起身去开药箱,准备取些宫里常备的去热驱寒药,闻言手一抖,箱盖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梅望舒起身的动作坐到一半,蓦然停在原处。
“……陛下?”
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茫然看了眼对面的主君。
洛信原端正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平静到近乎漠然,“把下衣去了,伤处露出来。朕在这儿看着。”
第14章
(捉虫)
门窗紧闭的正屋里,灯火摇曳,映照出屋里几个长长的影子。
梅望舒抓着裤管,瞥了眼对面君王的神色,便知道今天这关轻易过不去了。
京城十年,从未遇到如此局面。
她难堪地望向邢以宁。
邢以宁也很崩溃,站在桌边,看似捣鼓着医箱,眼神四处乱飘。
过了片刻,他下定决心,飞快走进内室,抱出一床素色锦被来,鼓鼓囊囊地堆在梅望舒身上。
“陛下要查看伤处,乃是对臣下的信重关怀,梅学士大方些,别羞赧得像个女儿家似的。知道你们文臣面皮薄,喏,被子拿去,给你遮一遮。”
梅望舒抱紧锦被,耳后升起一层薄薄的绯红,低声道,“多谢。”
只要能过了今夜这关,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拿锦被遮住大半个身体,窸窸窣窣地褪了下衣。
当日,两位小皇孙被人教唆,拿石头砖块掷伤她,小娃娃年幼不懂事,她并未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她却头一次懊恼起来,那小娃娃为何划伤的偏偏是大腿。
哪怕是脚踝,小腿,胳膊……都不会遇到今夜的尴尬场面。
虽然上半身依然衣着整齐,但素色锦被遮挡的腰下部位,已经布料褪尽。
她的脸颊,耳后,全都不受控制地飞起大片殷红,就连眼角也浮起淡淡的绯色,葱白指尖抓紧被角,把锦被牢牢按在身上。
邢以宁刚才那句‘大方些’,既是替她遮掩,也是暗中警告,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她深吸口气,撑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受伤的右腿向软榻外伸了出去。
素绫罗袜依旧好好地穿着,严严实实地包住纤细的脚踝,脚踝往上,雪白光裸的小腿却完全袒露出来,迎面撞上一道端坐凝视的视线。
梅望舒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自暴自弃地躺下去,拿被子蒙了头脸。
锦被继续缓缓掀开,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坦露在君王面前。
在灯火的映照下,色泽润如暖玉。
光洁白腻、色泽如玉的大腿上,被绷带厚厚包裹,膝盖部位裹成了蚕茧形状。
——难怪刚才裤管死活挽不上去。
邢以宁过去,迅速用被子遮盖住多余部位,熟练地解开膝盖处层层包扎的绷带,将大腿外侧的深红划伤露出来,查探了片刻。
“划痕锐利,伤口不深但是颇长,还好清洁得及时,创口没有感染肿胀。“
他规劝道,“看起来外部收了口,但内部的肌里受创,近期还是不要多走动为好。”
梅望舒在被子下点了点头。
邢以宁带了不少宫里的上好创伤药来,不知用了哪种,敷在伤处,冰冰凉凉的。
一股清淡的冷香传入鼻尖。
药香混合着正房里主人惯常用的白檀香,极浅淡的香味飘散开去。
不愧为御医之首,邢医官下手动作既轻又快,比嫣然包扎伤口的速度快了数倍,绷带一层层仔细扎牢,打了个漂亮的结。
他把锦被拉起,盖住了所有的裸露部位,催促道,“好了。梅学士整衣衫吧。”
被褥下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邢以宁去旁边面盆洗好了手,回来询问,“梅学士的伤势已经查验完毕,陛下还有什么吩咐?陛下?——陛下?”
笔直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洛信原,浑身一震,似乎从沉睡中猛然惊醒般,沙哑地应了声。
“既然伤口敷了药……退下吧,让雪卿好好休息。”
邢以宁应了声“是”,还站着没动弹,洛信原自己却猛地起身,大步出去了。
出去得太急,撞到了太师椅,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梅望舒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穿戴整齐,将被子稍微拉下来一点,还是遮盖着口鼻,只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乌亮眼睛,谨慎地往四下里瞄了一圈。
邢以宁背好医箱刚要走,眼角里瞥见,摇摇头。
“那位早走了,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安心睡下吧,梅学士,梅大人。”他叹了口气,就要开门出去。
“今日多谢。”梅望舒用手背抹了把白皙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那床被子真是恰到好处。”
邢以宁扶额,“别谢我。我是在帮你吗?我是在帮我自己。”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半晌没说话。
邢以宁扔了药箱,从门缝仔细望了望庭院动静,关好门走回来。“院子里没人了。”
“今天是运气好,圣上带了我过来。下次换个御医,咱们一起完蛋。”他一屁股坐在软榻对面、洛信原刚坐过的那把太师椅上,越想越后怕,
“梅学士,你到底还要在京城多久,下官担惊受怕也得有个时日吧。若你舍不得身上那身风光紫袍,哪怕外放出京呢!做个天高地远的封疆大吏,也好过如今的局面。”
梅望舒摇头,“哪里是舍不得这身紫袍。在京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若要退,便是彻底退隐。但……即便要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往后退的。我在京城得罪的人不少,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要筹划些时日。”
邢以宁弯腰去捞地上的医箱,“梅学士继续慢慢筹划吧。反正下官这条小命,就捏在梅学士手里了。”
梅望舒听得啼笑皆非,“得了。说得我好像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似的。”
眼看邢以宁就要推门出去,她抱着手里的衾被,垂眸沉思片刻,郑重许下一句:
“半年。半年之内,我定想方设法,退隐归乡,还你个清净安宁。”
邢以宁的脚步一顿,瞬间回头,神色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