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6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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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沮县向东而行呢?便能沿着沔(miǎn)水进入汉中盆地……
由此可见此地虽小,却四通八达,最为紧要。
如此一来,便只能进一步将沮县的粮食往更前沿地区运了,这就是第五伦派任弘南下统筹的原因啊。
但在城内外都未见马援,一问武都太守,才知道马援前日就出了县,往东去了……
“骠骑大将军亲往阳平关巡查敌情!”
……
从沮县向东行了三天后,任光便发现:前面走不通了。
汉中盆地本就是被秦岭、巴山所夹的狭长盆地,南北之间不过百里,而这一带最为狭窄,起伏的群山间好不容易有条数里宽的细缝,还被土垣石墙拦住,加上横流的沔水,易守难攻。
这里就是阳平关,汉中的西门户。
马援的营地位于阳平关西面,沿着沔水谷地驻扎,绵延数里,任光得从营尾走到营头,才在一座高耸的望楼上见到马援。
马援本就大器晚成,而立之后才结识五伦,随他打天下,如今十几年过去,已是四十八岁“高龄”的马援,须发上也多了点白,常年征战,眼神也变得沧桑,但这一切却不显老态,反而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有魅力。
马援见到任光抵达,很是高兴,马将军只抓军事,任光则要为接下来攻取汉中后控制此地做文治上的准备,有这样一位能力强,又知分寸的助手,任谁都会开怀。
“伯卿,来看看这阳平关。”
马援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任光,在延长的视野中,敌人虚实一览无遗。
这阳平关上插满旌旗,驻防大量蜀军,其后则是汉中蜀军的大本营:沔阳城。
马援在旁说道:“阳平关以北的山脉,叫做天荡山,而其南之山,则为定军山!”
“两山一关,仿佛三道屏风,牢牢护住汉中西口,不愧是益州三关之一。”
所谓益州三关,便是金牛道上的白水关、扼守三峡的江关,加上这汉中阳平。
“此地南控川蜀,北通秦陇,且后依景山,前耸定军、卓笔,右踞白马、金牛,左拱云雾、百丈,汉、黑、烬诸水襟带包络于其间,极天下之至险。公孙述得此,进威逼蚕食雍、凉,开扩土地;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
马援对阳平关不乏称赞之辞,任光放下千里镜后笑道:“既然如此,当朝中群臣皆以为,可令将军挥师自武都南下,直取白水,顺势入蜀灭公孙述时,那将军为何上奏说,应先击阳平,不可强攻白水关呢?”
“白水之险不下阳平关。”
马援道:“更何况,就算夺了白水关,其后还有两道天险,其一为葭萌关,其二为大小剑山,当地连山绝险,飞阁通衢,公孙述失去武都后,除了常年派兵欲夺回外,还在大小剑山间修筑关隘,名曰剑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摇头道:“公孙述虽是井底之蛙,但却颇为顽固,垂死挣扎下,成家纵然疲敝,但想要一举成功,依然不易。”
公孙述和马援不但都是茂陵人士,且家门相近,从光着屁股时就一起玩耍,对这位发小十分了解,第五伦在长安给公孙述修的“居所”,只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马援指向东方:“阳平关则不同,一旦拿下此关,汉中千里,再无巨险,就像一节空心竹子,能一捅到底!更何况,公孙述在汉中安置降将,将其一分为三,西部沔阳、南郑设汉中郡,由荆邯驻守;中间西城设‘成兴’郡,由降将延岑镇守;最东边上庸、房陵等地,设‘上庸郡’,控制在邓奉、贾复二人手中。”
任光顿时明白了,补充道:“将军之意是,比起公孙述直接控制的巴蜀,汉中三郡各自为政,大军临门,难免各有私心……”
“再者,金牛道已为我军阻断,汉中与成都的交通,只能先走米仓道去巴郡绕行。我军目前可走故道直接从关中调兵运粮,而彼则绕行千里,此消彼长,击汉中,可令成家疲于奔命!”
马援颔首:“这不就是陛下的意图么?”
“既然没法一击灭蜀,就效郊狼猎牛,先咬出伤口,使其流血不止,最后力竭倒地。”
“武都郡是第一个伤口,已流血五年有余,如今可以更进一步,对准骨头关节处,再度下口了!”
马援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真是残忍啊,公孙述这偏居益州的小朝廷,将被第五伦用这种方式毁灭。但马援又感谢第五伦,将这件事,交由自己来完成。
“最终,将由我,来断其咽喉!”
这便是他对老朋友,最大的敬意!
第662章
益州疲弊
成家政权龙兴十一年(公元34年)春二月,白帝宫忽然传话,急召丞相李熊入觐!
李熊登时大惊,与正当壮年的魏国皇帝第五伦不同,公孙述与马援同年,已近五旬,身体没过去那么好了,加上痴迷谶纬、服丹药,一旦宫中有警,总令人担心公孙述忽然驾崩。
等李熊匆匆赶到成都郊外的白帝宫时,才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公孙述好好地坐在殿堂里,只是精神不振,神色苦闷。驱散仆从后,公孙述才对李熊展示了来自前线的急报:“刚从白水关得到消息,马援出兵,进攻阳平关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李熊只感到一阵晕眩,自天下分裂,魏、成争衡以来,每每皆是公孙述主动出击,或走子午,或出上庸,或攻陇右。然而五年前,马援从西羌千里行羌道,策反白马氐夺取武都郡。
武都的魏军,就仿佛在成家头顶,悬了一把利剑——马援只要愿意,可东击汉中,南攻白水关,直接威胁蜀地。
然而最让李熊感到可怖的是,当这样的进攻机会攒在手里时,第五伦竟能按兵不动,他一面修缮故道,一面拓宽祁山道的水路。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第五伦显然是想积蓄力量,再搞一波大仗!
于是公孙述急得上火,数次集结大军,北出白水进攻武都,然而都被马援利用武都那复杂的地形化解,直到今日,在准备好一切后,第五伦终于令马援出兵,李熊心中只响着一句话……
“从此以后,攻守异势了!”
但公孙述却仍乐观,至少口头上如此:“幸而有荆邯将军守备汉中郡,阳平关应当无虞,但仍需支援,丞相可征召民兵四万,朕再派遣郡卒一万,三月时北上汉中。”
“四万……”李熊听罢,眼前差点一黑。
益州在前汉时发展得不错,盛产织、皮革、银、铁、石材等,粮食每年都能外运。王莽执政时统计认人口,益州九个郡,人口为102万户、478万口,其中近半集中在蜀郡、广汉两处。
经过新莽年间对句町的战争,以及王朝崩溃的大乱后,等到公孙述重新统一益州,再度统计户口,发现户数已经缩水到了94万户,口400万上下。
放在全国,仍能排到中上,可问题在于,公孙述称帝后,学着汉家制度,出入仿效汉天子法驾,銮旗旄骑,陈置陛戟,成家的官吏数量不减反增,多至四万,相当于一百个益州人,就要养一个官吏。
为了争霸,成家还必须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常年超过十万之众,守外虚内,主要集中在汉中、江陵和各个关隘要塞,比如关键的白水、葭萌、剑阁三关,就驻扎了三万人,蜀郡只置兵两万维持治安。
过去五年为了夺回武都,公孙述不断派军队进攻,已使得民穷兵疲。
现在阳平关告急,公孙述不得不再度穷兵黩武,一口气征发四万人,加上中央军,凑一支兵团去解困,但眼下正值春耕,忽然强征全国人口百分之一入伍,造成的损失可想而知。
更何况,五万之师举,其日耗千金,成家的府库已经颇为空虚了,钱方面,公孙述铸铁钱没取得好效果,第五伦那边令南阳也铸假铁钱,搞乱了益州的市场,铁钱基本作废,人们又用起了私藏的汉五铢,甚至还传了个童谣:“黄牛白腹,五铢当复!”
黄牛寓意新莽,白腹则寓意白帝公孙述,五铢自然指的是刘汉——东南的刘秀,不就恢复了五铢钱么?
这让公孙述一度怀疑,是表面上的盟友刘秀想要溯流而上,谋夺他的江山,李熊好说歹说,才让公孙述相信,这一切都是魏国绣衣细作的离间计……
钱帛如此,本来丰沛的粮食也因为频繁支援外地,导致号称粮仓的蜀郡竟出现了农民面有菜色的情况。为了从百姓手中汲取财富,成家小朝廷不但田租极高,公孙述还禁止酿酒,甚至宣布只要家中有酿酒器具的,一律坐牢……
凡此种种,可用四个字完美诠释:“益州疲敝!”
想到这,李熊忽然意识到:“陛下,马援不击白水关威胁蜀中,反而去打汉中,莫非就是想继续消耗我国力?”
如今第五伦已重新打通故道,从关中运送兵、粮进入武都方便了数倍,再加上北方休养生息五年,仓禀充足,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援,马援需要发愁的,只是武都各县地方狭小,装不下那么多军队和粮食。
反观成家,马援截断金牛道后,想支援汉中,只能绕行巴郡那边的“米仓道”,得多花半个月,加上千里栈道,颇为不易,若双方在汉中久战,只需要一年半载,本就疲敝的益州,就得被折腾得再去半条命!
“朕也有此忧虑。”公孙述现在提起老朋友就恨得咬牙,在他印象中,马援一向轻剽没耐心,可时隔多年,此人性情却颇有变化,扎在武都五年,坚如磐石!
“故而荆邯上书说,与其被动久耗,落入第五伦陷阱,不如由朕顷蜀中大军,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北出白水,亲征武都!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势,腹背夹击马援,一举拔掉这扎了朕五年的背上芒刺!”
公孙述说这句话时态度豪迈,话语激愤,但目光却瞥了一眼李熊,李熊立刻明白了。
白帝陛下,不想亲征!
刘秀喜欢亲自将兵厮杀,第五伦好歹也坐镇军帐,唯独公孙述从没到过前线,他并不是一位擅长武略的君主,让他亲征,实在是太为难了。
“陛下万万不可!”
于是李熊立刻劝阻道:“事情未到万不得已,不宜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
李熊这话有一定公义,蜀中并无大将,就算空国而出,也不一定是马援的对手——过去五年,成家至少送了五位将军、两万人马覆没于武都,全国上下都得了恐马症,公孙述年少时打架就不是这位老朋友的对手,何况现在?若亲征再败,成家的国祚也就彻底到头了。
但公义之外,也有私心,那就是李熊对荆邯的不满!
众所周知,成家内部对国家未来命运有分歧,以荆邯为首的外郡人士,倾向于北上夺取关中,问鼎中原;而以李熊为首的益州土豪们,则更希望公孙述能稳妥一些,先向南部发展。
公孙述最初欲不偏不倚,南北并重,但最终由于形势的发展,成家的精力全被北方的马援给牵制了。
因为公孙述取益州基本是“传檄而定”,使得南中各郡最初被新朝时的二千石控制,较近的越嶲郡、犍为郡陆续收复,只是县一级仍被南中大姓控制,成都派去的县令,经常会被“蛮夷”劫杀,一时间竟只能羁縻。
而最偏南的“益州郡”,也就是后世的云南滇池一带,连名义上的尊奉都不肯,梓潼人文齐为太守,多年来一直与隔壁的牂牁郡句町国联手,采取保郡自守,不从公孙的态度,更娶了汉时滇王后裔为妻,亦自称“滇王”。云南隔着大渡河、金沙江,以及越嶲、朱提三千里之境,实在太远,公孙述虽欲灭之,但居然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
李熊一直认为,滇地不可不顾,若事急之际,滇与魏国细作勾结,叛投第五伦,南北夹击成家,也是一大隐患!
但荆邯等北方外郡士人看不起遥远蛮荒的南中,仍一力头铁北伐,使得成家错过了整顿内政,拓宽后方纵深的机会。
“陛下,臣愿倾力征兵筹粮,三月份凑足四万兵力,以及十万石粮秣!”
尽管知道艰难,但李熊还是咬着牙应承了此事,但他却提出了另一个恳求:“陛下前些时日说过,欲封二皇子为王,臣以为可也!”
“不妨定封于犍为南部朱提(云南昭通)一带,置相邦、将军及百官,再选朱提大姓之女为嫔妃。朱提有银矿,可开采以供国用;此外,又能为国藩篱,提防滇与句町;再笼络南中大姓,一举三得!”
犍为郡的朱提,是南中少见的富庶之地,因为那里的银山太过著名,王莽时,银子也成了货币,其的质量单位是“流”,也就是八两,其他地方的银一流值千,是为银货二品,唯独朱提银一流价值一千五百八十钱,为银货一品。
但公孙述却迟迟没能控制这处银山,那儿常年为南中大姓操持,每年上贡一点银子意思意思,李熊一直主张强硬控制此地,作为南进基地,所谓“分封皇子”不过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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