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68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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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单于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大概是被这优渥的条件打动,这才答应出大力。
然而就在卢芳带匈奴主力顺着黄河南下之际,却也听闻魏车骑大将军耿伯昭入驻并州的消息,这场仗顿时变得不好打了。
但三军已行,并州的民力也被征发到了极致,卢芳很清楚,若是认怂调头回去,自己这脆弱的统治,必然土崩瓦解!
于是,卢芳只能硬着头皮,对匈奴左右大将,以及心怀鬼胎的并州各郡守夸口道:
“无事,朕有天命!”
卢芳颇为神棍地说道:“想当年,朕曾被新莽杀过两次而不死,砍了两次头,只剩下躯体,依然复生。这是因为,朕是刘姓正统子孙,受高皇帝、孝武皇帝等大汉历代皇帝庇护,前汉有十二帝,而朕,也十二条命!”
第650章
气势不能输
冬至日是仅次于过年和腊祭的节庆,按照汉朝留下来的传统,一般要祭太一、黄帝,为皇帝和国家祈寿。顺应节气,这段时期讲究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所以朝廷会放假五天,甚至连边塞军旅都偃旗息鼓,难得地休养生息。
王莽时期,颇为笃信天人感应,五天小长假依旧,可等到第五伦上台后,居然将这假期取消了!
“百官僚吏放假,那是太平时节才能享受的,如今天下动荡未安,连予都没有一日安寝,岂敢放松?百官改为这五日俸禄加倍,其他一切如故。”
但宫里的冬节仪式还是得办的,专管礼乐的太常王隆张罗好典礼后,还对第五伦说了一番吉利话。
“陛下,冬至之至,有三义,一者阴极之至,二者日气始至,三者日行南至,故谓为至。”
王隆解释道:“据天官们说,这一日白天最短,夜晚最长,但从此以后,日照时间开始一天比一天增长,正如我朝经历一年战火后,河西、陇右,各方渐渐安定,是谓否极泰来……”
第五伦却不领情,只裹着貂裘道:“冬至后日照一天比一天多?予怎么觉得反而越来越冷了?”
他意味深长地告诫重臣们道:“并州寒冬将至,北方战事一天没有结果,予万不敢说,冬天要过去了!”
匆匆办完冬节仪式后,第五伦便马不停蹄地召集万脩、景丹等人,商议即将到来的并州决战——因为两地通信时间漫长,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灵武、浑怀障、富平……听着一个个边塞地名,熟悉感扑面而来,第五伦今天二十有八,人到中年,心态和十八岁时的豪强万丈自然不太一样了,只对万脩唏嘘道:“君游,距离吾等在新秦中初战匈奴,已有十年了罢?”
万脩应诺:“陛下是天凤六年(公元19年)北戍,刚好十年,若以匈奴初次入寇为准,那是地皇元年(公元20年),至今九年了。”
万脩忘不了那一年,第五伦、马援和他三人驰骋塞上,替天行道,诛杀了一支支残酷暴虐的“王师”,也忘不了卑移山下烽燧绽放的烟火,南北和平六十年后,匈奴人再度挑起了战争。
时间过得太快了,说起来,新秦中才是他的起家之地啊,在那里靠着自己努力,靠着背刺友军,得到了第一支军队,掌握了一点点兵权,有了马援、万脩为肱股,这才建立了后来反新的班底。
但第五伦对于自己的“龙兴之地”却多少有些亏欠。
“十年前随新军袭三水,却被卢芳走脱,当时的将官、太守只弄了两个假卢芳头交差;九年前战于新秦中,文渊亲敌卢芳,虽然尽杀其部属,但此贼竟还能潜逃入匈奴,被单于扶持成了傀儡,长期为害边塞。”
卢芳作为第五伦的第一个敌人,却被置之不顾太久了,第五伦也无奈啊,他早年要筹划反新大业,称王称帝后则要和各路诸侯内战,一个不留神,跳梁小丑都混成了“大汉天子”,认了单于为父,时刻想着引寇南侵。
御史大夫景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陛下称帝伊始,便定了攘外必先安内之策。攻取之法,从中央者始,陛下先灭河北刘子舆,再破赤眉军,得冀、豫、兖膏腴之地,自此国用富饶矣。其后幽州奉为内臣,齐、楚望风披靡,只剩下吴、蜀未平,北方初定,这才能从容回首御胡,这一次陛下腾出手来,正好将卢芳斩艾殆尽!”
“两害取其轻罢了。”第五伦倒也不觉得自己的战略有错,只是没景丹等人这么乐观,因为战争再度偏离了他的计划。
原本的计划,是耿伯昭引兵北上,趁着匈奴主力在攻略河西,卢芳没人罩着时,一口气横扫朔方。不求重新夺回并州缘边诸郡,而是要毁掉那里!期盼将卢芳政权消灭,再把城郭农田焚毁,迫使当地民众南迁——因为第五伦算了一笔账,发现自己在天下统一前,根本没有能力守住河套。
然而事情出了偏差,卢芳和匈奴也在玩虚虚实实,其主力仍在单于庭,就等魏军驰援河西后,南下新秦中呢!
这下好了,双方想到一块,这才有了双方大军云集于新秦中的情况。
而且在第五伦原本的计划中,耿伯昭六月征兵,七月开拔,九月份都能饮马朔方了。但魏国的效率算不上高,关中三河兵征集多花了半个月,路上又多耽误了一段时日,直到这个月才到位。
匈奴那边也差不多,这一代的“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名字很长,能力也一般,绝非雄主,只是凑巧赶上了好时候。他大概还在犹豫,究竟是主攻河西,还是并州?匈奴内部也派系众多,一会想打,一会不想,以至于拖到入冬。
这么看来,此番匈、魏战争,确实有点菜鸡互啄的意思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这种大规模战争,打的就是整体,一个艰难统一的北方的小王朝,当然没法盛世极强的汉武盛世相提并论;而和平了几代人,给汉朝做了几十年看门狗的匈奴其实也堕落了不少,难以在重新独立后,立刻重拾祖先的荣光。
第五伦只好如此安慰自己:“互啄就互啄,赢了的一方,才有资格吃着对方尸体,继续变强啊。”
话题说回战争本身,第五伦道:“如今得到确切消息,卢芳引匈奴数万骑南下,将与车骑大将军遇于卑移山,在君游看来,这场仗会如何打?”
万脩看着地图沉吟许久,对新秦中的地形,他颇为熟络,只道:“此番匈奴主攻,若臣为将,当先防守而后反击。”
万脩陈述了他设想的计划:匈奴大军远道而来,离开朔方后,一路上难觅水草,进入贺兰山南麓,当地秋草也枯死得差不多了,魏军大可玩坚壁清野那一套,烧掉一路上凡有的粮草和居所——反正这十年间匈奴屡屡入寇,新秦中在黄河以北的几个县,也差不多成焦土了,魏军大可暂时弃土,连撤一百里之遥,撤到大河边上,再行决战。
匈奴大军本来要以战养战,这样一来,后勤顿失保障,人粮马料皆成大问题,足以疲敌。
但第五伦却摇头道:“好虽好,但此乃汝之战法,这一仗是车骑大将军耿伯昭主导,按照他的作派……”
第五伦露出了笑:“绝不会有半分退让,更不会容匈奴有喘息之机,而是会立刻迎上去,狭路相逢,勇者胜!”
……
自从呼韩邪单于向汉宣帝称臣,新秦中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直到王莽地皇元年,烽火才再度被点燃。
但那次匈奴人的入寇,只是小规模试探,挨了第五伦的痛击后,就退了回去,其后新朝覆灭,匈奴跟着卢芳再来,一度夺取了卑移山(贺兰山)南麓数县,甚至越过黄河侵入富平,多亏耿弇从并州千里驰援,这才堪堪守住。
随着并州兵骑建成,而卢芳的政权弱势显现,魏国这才重新将五色旗插回卑移山南麓。
卢芳对那片葬送了他几个兄弟的土地,一直心有不甘,这次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求得单于派四万骑南下,自是势在必得,毕竟从十年前算起,这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入侵!
而当匈奴、胡汉七万联军顺着黄河逆流而上,艰难穿过浩瀚的乌兰布通沙漠后,前方斥候也送来回报。
“什么,耿弇未曾退守黄河,而是率众抵达灵武以北(今宁夏贺兰县西北)扎营?”
卢芳闻言大喜,他来的路上,还担心魏军像上次富平保卫战时一样坚壁清野,诱他们深入呢。新秦中虽是草原平地,但汉朝在这里大搞水利,挖了许多沟渠,颇有点江淮水网纵横的既视感,对骑兵很不友好。
可灵武县位于贺兰山下,沟渠远不如黄河以南那么密集,耿伯昭这次带的兵还以关中、三河的步卒居多,竟舍其长处而就其短,这是自寻死路啊!
卢芳大喜,立刻去告知匈奴诸王,希望加快步伐,争取在灵武将魏军击溃,这样便能长驱直入,一口气吞下新秦中,杀回老家去!
“十年前,朕受第五伦所迫,不得不逃离北上,兄弟之仇日夜不敢忘,当日屈辱,定要在这次,统统找回来!”
……
魏军关中、三河兵五万之众,经过长途跋涉,于上个月抵达新秦中,经过旬月休整后,近日移师于灵武县以北——这里被巍峨的卑移山和黄河水所夹,北临沙漠,而黄河对岸的浑怀障地形更加狭窄,也不利于大部队行进,但以防万一,为免匈奴直接突入,耿弇已让第五伦的老部下:卫尉臧怒率众近万守备。
所以这场仗,耿弇一如第五伦所料,绝不打算有半分退让,就等在沙漠边缘,匈奴人一冒头,就必须与他正面硬刚!
但耿弇有信心,他的部下却没有,各位偏将、校尉难免议论:“古人说过,匈奴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疲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故而不应在平原易地与之交战,就算要打,也必须像卫青、霍去病一样,用上轻车突骑。”
然而关中、三河兵,虽然不乏第五伦在统一北方战争中征募过的老兵,却仍以步卒居多,所用多为劲弩长戟,就算有坚甲利刃,但在这里也发挥不了优势啊,为什么不坚壁清野,退回黄河边,利用沟壑来打呢?
他们明里暗里劝过耿弇,但耿弇却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于新秦中而言,我军与匈奴皆是客军,远征至此,劳苦艰辛,伤病疲乏,以至于军心怠惰,这一点上,敌与我相同。若此时一方退却,士卒不明所以,必然士气大坠!一旦三军夺气,将军夺心,仗便难打了。”
耿弇告诉众人:“吾好用迂回之策,然而经过上一次淮北鏖战,这才明白,真正的大仗,仍需以正合之。故才以正正之旗,堂堂之陈,在此迎敌!”
“这一战,我军可以输兵种、输人数,本将军皆能用甲兵之利,技巧方略来挽回,唯独不能输了气势!”
第651章
刻板印象
魏军驻营之地,在后世名为“石嘴山”,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卑移山(贺兰山)到了这一带后,山势如嘴。
不是那种深渊巨口,而是即将闭合的嘴,山脉在这一段与黄河越贴越近,再看河对岸同样如此,两排高山仿若上下唇,吐出了黄河这条长舌头。
黄河东岸就是新秦中的门户浑怀障,那里地形狭窄,车不方轨,一道要塞几乎阻断了南下的通道,有卫尉臧怒带数千人守备,基本可保无虞。
但黄河西岸山、河间的缺口就有点尴尬了,说它宽吧,其实不过二十多里地,都不够双方十多万人铺开阵列;说它窄吧,一个关卡根本没法做到密不透风——汉朝极盛时,发动民夫在此修一道长城应该没问题,可那时候汉军已经北进到河套,占领阴山,甚至威胁漠北了,根本不会如此保守。到了汉宣之后,匈奴臣服,更没有必要,而至王莽时中原与匈奴重新翻脸,再修就来不及了。
“故吾当以五万将士为墙垣,在此挡住匈奴人,与之决战!”
这就是耿弇的思路,匈奴大军从沙漠戈壁里冒头后,若发现东边过不去,就只能来硬碰硬,否则只能退回朔方去。
“一旦敌兵畏惧退走,这一仗便赢了。”
耿弇很了解自己的对手:“卢芳本无实力,纯粹是假冒刘汉宗室,被匈奴刻意扶持,其麾下将吏臣民皆不服,从第一次被陛下驱逐算起,卢芳入寇新秦中已连败两次。事不过三,此番纠集大军来此,耗费民力财力无数,若再败,卢芳威信堕至谷地,恐怕连匈奴单于都容不了他,胡汉必生变故!”
但反过来想,卢芳肯定会拼命鼓动匈奴诸王打这场仗,而魏军,当真做好死战的准备了么?
“吾军之短不在于人数、地形,而在于士气。”
耿弇只有一处担忧:“新莽时,吞胡将军出塞全军覆没,之所以如此,虽在于兵不精将不明,但根本原因,在于新军迫于政令,被强征至此,动辄遭受鞭打虐待,却根本不知道究竟为何要打这一仗。”
若镇守并州的还是他一手创建的“并州突骑”,以并人守并土,他们知道胡虏的凶残,为了保卫家乡和亲眷,会拼命抵抗,可这次耿弇带来的军队,以关中、三河兵卒居多,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和匈奴打过交道,对“为何而战”这点,恐怕比新朝的“猪突豨勇”们强不到哪去。
但耿弇已经没时间让他们深刻领会了,据斥候报告,匈奴大军走出沙漠,其游骑出现越来越频繁,甚至敢摸到魏军大营以北十余里外!
大战一触即发,虽然曾独自灭了一国,但这是耿弇指挥过规模最大的仗,他吃完饭,就开始最后一次巡视营垒。
不得不说,虽然同是大规模远征塞上,但比起新朝王莽时灾难般的出兵,魏军确实要强上不少。
耿弇听说,王莽时征兵,基本就是强拉壮丁,手上系绳赶往鸿门大营,这个过程就能饿死病死不少,等到大军长途跋涉抵达新秦中,减员甚至高达五六成!但新朝军官也不上报,就心安理得地吃着空饷——其实上面发的粮秣衣服也不够数,毕竟每个部门、将军、粮官都要伸手捞一把,到了底层就所剩无几了。
而这五万魏军,则是新老参半,其中主力,正是数年前第五伦占领关中后,募来攻河东,平陇右的那批老卒,基本都享受到了分地的福利,知道第五伦没骗人。新兵倒是也有点强征的性质,毕竟魏国继承了秦汉一以贯之的征召兵制,免费用,只管饭,不给钱,但他们也在关中被万脩训练过,许以分地,不少人还是会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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