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496部分在线阅读
可隗嚣就委屈了,好处第五伦得,坏处他全收,本期待的天水各地负隅顽抗拖住魏军的计划就此泡汤。
一念至此,隗嚣只能抚膺道:“嚣此生无大志,只求为一小邦诸侯,善始善终而已,但第五伦,他逼人太甚,不想让我体面啊!”
……
虽然是相识故人,但第五伦可一点手下留情,放过隗嚣的想法都没有。
旬月以来,魏军占据安定、天水后,没有发动新的攻势,但对陇西的包围网,正在第五伦灵巧的十指上,一点点编织而成。
先被召到行在的将军,是万脩。
“诸位且看。”
万脩一进来,第五伦就指着他,对左右群臣道:“君游为我披荆斩棘,最先入陇,此战,三将各有三分之功!“
还有一分呢?
“还有一分在季正。”第五伦此刻尚不知第八矫阴差阳错之下,已接管了刘隆麾下两郡万卒,只当他还在酒泉起可有可无的牵制作用。
所以第五伦做了如下安排:小耿被遣回北地郡主持局面去了,他的任务是,设法派并州兵骑,走新秦中黄河沿线,配合第八矫取武威、张掖,以免匈奴趁虚而入。
而交给万脩的任务也比较重要了:“卿镇天水,督陇右军务。”
万脩虽然从渭水狭道走了一遭,但效果确实不如耿、吴,他还是更适合打正面战场,亦或是守备一方。
第五伦先前令诸将试探性进攻陇西,发现地形颇为难打,而隗嚣、杨广手里至少还有两万兵,加上蜀地援军上万,强攻不易。
倒不如就让万脩守在天水郡,再将兵力稍稍收缩做出冬日将退状,看看能否吸引隗嚣带着蜀军来“收复失地”,歼灭个几支,仗就好打多了。
万脩要俯身应命,第五伦连忙搀住他,万脩走狭道时受了腰伤,因为久拖不治,听说近来得坐着车才能巡军了,但前线大将稀缺,第五伦还是离不开他。
第五伦对老伙计道:“予只需要将军‘坐镇’,自今日起,到你伤好前,谒见也不必下拜了。”
既然将万脩当盾,那自然就有人做矛!
“子翼。”
第五伦唤来吴汉:“汝为骁骑将军,独立师补全满编,带上护羌校尉,西走榆中(今甘肃兰州),击金城郡,绕陇西之侧!”
吴汉应诺,但旋即反应过来,等等,护羌校尉是谁?
站在末尾的牛邯默默出列,下拜顿首,别看这孺子牛脸上一如谒见第五伦时那般镇定,可当知道自己将随吴汉出征时,他心里实是相当犯怵的,尤其是瞧见吴汉那得志的狞笑后,就更发毛了。
“第五伦点我与吴汉同行,莫非是看出我乃诈降?”
第460章
牛头
牛邯确实是“诈降”。
他对自己的战败并不心服——他可是主动出击,击败魏军偏师,收服过失地的。
只是友军无能,导致他被南北包夹,粮食将尽,牛将军不忍麾下士卒白白丧命,第五伦都突破陇山了,再坚守萧关也于事无补。老牛遂能坦然说一句:“非战之罪也。”
但要他立刻就对第五伦忠心耿耿,那也是胡扯,牛邯认为,只要魏军没拿下陇西,这场战争就不算结束。陇右无法维持大军补给,第五伦强大的国力难以在这一隅之地变现,一旦拖到冬天,客军难以维持,甚至有可能被陇蜀联军反推。
牛邯又听后面来降的人说,隗嚣没有为难自己家眷,仍妥善安置,如同亲子一般侍奉他母亲。
这让牛邯有些许惭愧,既然隗嚣没有“不仁”,那他也不能不义啊。
“倒不如留着有用之身,届时再看看情形。”
尽管这只是惭于投降之耻,给自己心理的安慰,但牛邯心里也就此埋了一根刺,说话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心思叫人看出来。
可第五伦却不让他好好坐观成败,反而将牛邯任命为“护羌校尉”,却不给一兵一卒,让他听从吴汉调遣!
牛邯和吴汉是有过节的,还很大。
先是吴汉亲自越塔入陇,牛邯就趁其军中无主,发动反攻,杀伤独立师数百人,收复了泾阳城。
这之后,吴汉奉第五伦之命自天水进攻萧关,牛邯念及与吴将军的恩怨,遂紧闭南门,反而降了萧关以北的耿伯昭部……
此事让吴汉气得暴跳如雷,本想歼灭牛邯一雪前耻,岂料这厮转头降了友军!
若非监军拦着,他都要不顾牛邯已降,要冲入其营垒,好好打一场了!
如今牛邯随吴汉西征,心里不由打了鼓,他没少听说这位勇将的残忍好杀,会不会被他找借口,将自己做掉?
牛邯到达军营的第一天,吴汉竟备了酒宴,请他赴会。
“行军以后便不能多饮酒了,趁着尚未开拔,今日便与牛护羌痛饮一番。”
牛邯被迫赴约,不知吴汉打的什么主意,居然还是同案而食,一时间如坐针毡。
吴汉见状,顿时不高兴了:“素闻牛将军为人有勇力才气,称雄边疆,今日又不是上战场,只是在酒场上,怎就这般小儿女作态?”
牛邯被此言所激,也豁出去了,酒照吃,肉照啃,与吴汉推杯交盏。
吴汉道:“这才对,我对陇右人是素来敬佩的,尤其是陇右的妇人,当真刚烈啊。我有几个不成器的部属,不顾军令想要欺辱她们,你猜怎么着?进屋片刻,肚子直接被划开,肠子流了一地。”
说这话时,还将烤得焦黄的马肉肠往牛邯面前推,让他尝尝。
此言让自诩陇右男儿翘楚的牛邯羞愧,他曾不如一妇人,甘愿为魏皇姬妾么?但又暗暗安慰自己:“我是诈降……”
这时吴汉忽然又说了句话,差点将牛邯吓死。
“若孺卿还在陇军中,该多好啊!”
牛邯停了嘴,抬起头警惕地看向吴汉,他就说吴汉与传言不同,莫非是得了第五伦叮嘱,要试探自己?只道:“将军何出此言?”
吴汉大笑:“当初在安定郡好水川,孺卿的部属冒进,被我击败,斩首上千。”
“后来我不在大营,麾下无能,竟被孺卿突袭,丢了泾阳城,伤亡数百。”
“两军各有胜负,但我与孺卿,从未垒对垒、阵对阵,好好交手一次。”
“只可惜将军识时务,投诚得够快,就再也没机会了。”
吴汉忽然加重了语气:“但孺卿为何不降我,反降并州兵呢?是看不起吴汉么?”
牛邯讷讷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候庖厨又端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砧板上来,上面摆着整个煮得烂熟的大牛头!
“好牛头!”
吴汉持刀削,另一手揪着着牛耳朵,慢条斯理地割肉,同时又眯起眼睛,瞅着牛邯的脑袋:“征战在外就是好啊,否则这平素不能宰的耕牛,岂会入你我之口?”
牛邯八尺豪杰,也被吴汉这话里的杀气弄得寒毛直竖!
“对了,我说到何处了?真希望孺卿与我,各为其主,再战一场啊!孺卿以为呢?”
牛邯只盯着面前的割肉小刀,若持起来往前一捅,或能和吴汉同归于尽,但他没有动作,只向吴汉低头请罪。
“将军说笑了。”牛邯尴尬地笑道:“下吏,已是魏臣了。”
“仆与隗嚣曾是朋友,但隗季孟的所作所为,一次次让人失望,是隗某不仁在先。陇右子弟总不能跟着隗嚣全灭,比汉末还凄惨罢?总得有人带着他们,奔个活路,仆愿做这个人,效忠于陛下,为陇右留点骨血。”
相比于之前虚与委蛇,如今再说这话,牛邯自己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了。
“最好如此!”
吴汉又喝了口酒,皱眉骂侍从道:“这水怎么没味道啊。”
他一拍案几:“是了!没有一场痛快的鏖战来佐酒,喝什么都没劲头!”
宴飨结束,吴汉站起身来,这大酒量哪有半分醉意,只笑道:“孺卿记着,你欠我一仗,到了金城,可得好好招抚羌豪,等进击陇西时,助我击灭隗嚣,才算还清!”
牛邯应命,等回到营房后,才心悸后怕不已,吴汉这是给自己下马威,一顿酒,一案肉,就将事情分说明白了。
事到如今,只要他敢露出一点破绽,吴汉肯定会毫不犹豫,弄死自己!
牛邯知道此行不易,最好乖乖合作,否则老牛的头,就要被吴汉送回去给第五伦过目了,只暗叹道:
“也罢,且先做出真降之态来!骗过吴汉再说。”
……
某位和吴汉有小过节的人,也是瞅准时机就给他上点眼药,正是搞情报,传谣言立了大功的绣衣都尉张鱼。
吴汉率军出征后,张鱼回到成纪,听闻此事后,顿时大惊,谒见第五伦,说完对天水诸氐的招抚后,便提起此事:
“吴汉心胸狭隘,桀骜难驯,他先前就深恨牛邯,陛下却让牛邯随军,臣唯恐……”
“怕他一言不合,就将老牛宰了?”
第五伦笑道:“吴汉看似莽撞,实则是有谋略的,也知道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