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460部分在线阅读
右北平遂征突骑千余,随盖延南下击蓟,此事恐怕还会连带辽西、辽东等郡争相投魏,无疑是替第五伦“传檄而定”了。
将一武一文两个副手,都推荐给魏王后,吴汉最后才讲了自己带四千骑转战千里之事。
吴汉几场小仗确实打得漂亮,不过第五伦听张鱼说,吴汉一路烧杀抢掠,以战养战,如此维持给养。
不过第五伦也没资格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吴汉,一来他没给吴汉派督军,二来也没给人家提供粮食,渔阳骑自带干粮入场。
再者,这时代哪有军纪好的部队,比烂罢了,魏军也就那鸟样,第五伦亲自盯着时稍好些,不敢光天化日抢掠,第五伦不看时,各部队立刻给你秀下限。
就比如,他离开长安几个月,留守关中的官、兵们,恐怕已经撒欢腐化了罢?去年的腐肯定是白反了。
而河北战场上,扩军之后,军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然跌落,冒犯里闾、顺手牵羊、甚至将百姓说成铜马打杀,抢走粮食衣物,比比皆是。真要按后世标准严肃军纪,魏军十万人里,起码要惩罚一半。
第五伦能制止的,只有军队公然屠戮罢了,底下的小恶,数都数不清。在人性和时代的惯性面前,第五伦也是螳螂,只能张开臂,能挡点是点,若想往回推一点点,他也需要几十年时间,需要更多双臂膀。
兵者凶器,野隼爪利,不但挠猎物,也会啄人,这吴汉是有毛病,只能像熬鹰一样,慢慢熬呗。
不提这些让第五伦有心无力的糟心事,二人又议论了如今的军情,吴汉虽然受限于出身,质朴少文采,但仍能用简单明了的语言,点出河北形势。
“铜马等贼众虽多,包围内七八万,包围外,千里之内,各郡散斗者或有十余万。然皆劫掠群盗,互不统属,胜不相让,败不相救,非有仗节死义者。臣一路南下,皆望风披靡。除了城头子路外,不足惧也。”
“只要将刘子舆歼灭,连统合群寇的首脑都没了,河北流寇将重新变成一盘散沙,可各个击破。”
听到这,第五伦基本对吴汉做出了判断。
“此人勇鸷有智谋。”
勇鸷突出于他敢手刃前郡守,起兵转战千里,相比较隔离上谷骑的慢条斯理,渔阳骑表现卓著。
智谋则体现在外表朴厚,实则有点小心机,先告罪再表功,还不忘拉副手一把,看来此人不贪小功。
他贪大功!
第五伦对吴汉比较赏识,暗道:“我麾下勇将,第七彪、郑统、张宗等,鲜有能及吴汉者。”
这评价颇高,作为一员勇将已经合格,但能否独当一面呢?不好妄下判断,没带万人以上的大部队作战前,谁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但未来幽州诸郡会拉起来一支骑兵突骑,但兵权宜分不宜集,不好再让耿氏来掌握,吴汉倒是不错的人选。
于是第五伦给他的犒赏也颇为丰厚。
河北诸郡,原本皆在刘子舆治下,各为其主,战场交兵后,或有改换门庭者,第五伦为了犒赏公平,以其先后及主动被迫,分为起义、投诚、投降三种。
吴汉这一类便是起义部队,将领和军队待遇也会最好,因献地起义之功,一个千户侯就到手了。
加上帮忙传檄右北平,千里奔袭,再加数百户,眼下决战未打,吴汉还要赶着回部队,也没时间搞仪式,第五伦只能口头许诺,笑问他可有兴趣封回老家南阳去?
不过给吴汉安排的军职,却是实打实的。
“魏军依照战国之制,有军、师、旅之分,一军数万人,由将军统帅,一师万余人,由偏将军统领。”
这是战时的部队编制,骠骑将军马援,左丞相、后将军耿纯,前将军景丹,都带一军,数量从两万到四万不等,全看魏王调配,不到万不得已,第五伦不会越过军这一级,去给底下的师、旅跨级指挥——打赢了还好,输了主君还要自己背锅啊?他就算微操瘾犯了,也是管管战略,给将军们下令。
但也不能完全兵权下放,第五伦还是会保留一些部队,不列入军的正常等级编制序列……
第五伦看出吴汉是个不容易服人听指挥的,也给他自由发挥,试试成色的机会。
“子颜,汝麾下虽才四千人,但余给汝万人编制,也不划归骠骑将军、后将军麾下,作为偏将军,直接隶属于余!”
“是为‘独立师’!”
当然,派遣一二郎官和绣衣校尉跟着吴汉,做魏王的眼睛是少不了的——不算监军,刚起义的部队,暂时只观察不干涉,否则容易被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慢慢收紧整编为妥。
吴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面前的肘子也快吃完了,战争不知何时就会打响,准备拜谢告辞回军中去,第五伦却又喊住了他。
“将军的衣裳脏了破了,大军初来乍到,也找不出像样的裁缝,余与子颜身材相差不大,特以锦袍两套赐之,裹于甲中防箭!”
“只望将军鲜衣怒马,为余破此残敌!”
……
“魏王,真英明之主也!”
这是吴汉谢恩离开宋子臣后,回味与魏王见面的感触。
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臣亦择君,魏王伦的表现,确实让吴汉觉得值得效力。
聪明秀出,谓之英,对他的封赏颇为得当,指点江山起来,英姿勃发。
细查秋毫,谓之明,连他身上衣裳脏破都注意到了,有人情味,令吴汉如沐春风。
但吴汉准备安心打工之余,对这新老板也有点小小遗憾。
“只可惜,少了些王霸之气,不似雄主啊!”
……
第426章
就算是五万头猪
吴汉是起义部队中的先进分子,带着几千骑外加一个郡投靠,直接给自己挣了个侯位。
而前北汉丞相、信都太守李忠,则只能算作“投诚”。
当初信都一役,李忠在邳彤入城苦劝的情况下无动于衷,直到马援用“抉目”之计让李忠里外不是人,再无退路,他才不得已宣布投魏。
这样的人,在政策和待遇上当然与备受魏王器重的吴汉有重大不同,赏了个伯爵当马骨而已,兵权是想都别想,甚至都不放心让他继续呆在信都。第五伦找了个借口将李忠调到身边,充作顾问。
李忠想起信都之事就觉得惭愧,只觉得自己是“李不忠”,不干净了。当初本打算成仁的他,入了魏营后,只要魏王想不起来问话,李忠就一言不发。
直到大战前夕,第五伦开完军议,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招来李忠一句:“仲都见过王郎多次,此何许人也?”
虽然第五伦让人给李忠展示过刘子舆乃邯郸卜者王郎假冒的诸多证据,但李忠心中还是不太确信,只因刘子舆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于是李忠不顾对面的耿纯朝他暗暗使眼色,竟直说道:“也算是一时英雄。”
如此高的评价,第五伦倒是颇为诧异:“为何?”
李忠如实答道:”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这两者,刘……王郎都占了。”
如果这身份真是假的,岂不是更显得王郎胆大过人?
第五伦不以为然,在他心里,当然是“天下英雄,唯秀君与伦耳”。
与他们这俩挂逼相比,刘子舆不过是靠诈术侥幸一时,他也算英雄的话,那后世搞传销的家伙们,岂不是人均英雄?
耿纯看出魏王不快,说道:“仲都不识人也!我看那王郎,做卜者时,不过是李少君之流,靠言语方术蒙骗世人,胆子虽大,也算聪明,不过是小道。”
也就他舅父刘杨那种傻子,才会上刘子舆的当咧!
“王郎与铜马合流,不再是傀儡后,这一年来也未见有什么治国领军之能,反而使郡国越发混乱。藉使王郎有庸主之才,麾下数十万铜马,纵是人臣仅得中佐,河北虽乱,也不可能被大王数月之内逼入维谷。”
李忠忍不住反驳:“子婴纵有心拒六国之兵,却也无力回天,形势使然也。魏王东出,犹如秦扫六合,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不可得,况诈子舆者乎?“
看似奉承第五伦,其实暗含的意思是,若给刘子舆一年半载时间,整合河北,战事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可大争之世,谁会容你耐心发展?去年第五伦在关中还没站稳时,刘伯升和隗氏给他时间了么?
不过,一味贬低王郎也没必要——对手如果真的是菜鸡,那你魏王的胜利也要打折扣啊!
“好了。”第五伦让二人停止议论,下了定论:“余问卿王郎为人,是想知道,如今之势,以他的性情,会如何抉择?”
料敌知机在方寸,不但要考量敌我数量、甲兵、天时地利人和,连主君的性格也得参详。
王郎是在下曲阳坐守等死、突围逃窜,还是心存侥幸,鼓起勇气来和第五伦打一场大决战?
“应该会死战。”李忠依然认为,刘子舆有雄主之胆。
第五伦道:“卿是说,事到如今,他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耿纯却笑道:“王郎本来就是瓦,自以为是玉罢了,大王,臣赌他会跑。”
话音刚落,结果就来了,绣衣都尉张鱼匆匆来禀:“大王、左丞相,斥候及渔阳突骑,皆发现上曲阳城外铜马军出动,人数或有数万之众,伪帝炎旗亦在其中,向东行进!”
东边数十里外,是正在缓缓向西靠拢的马援军。
耿纯拊掌而笑:“我说什么来着?”
“瓦,终究是瓦,定是想击破马骠骑,然后东遁与城头子路汇合。”
李忠垂首不语,是他看错了么?
第五伦知道张鱼和吴汉有“误会”,另点一个绣衣使者传讯:“去告诉吴汉,带幽州突骑衔尾追之,但勿要靠太近,只等主力交战后再伺机陷阵。”
但第五伦却没有急着令大军一窝蜂追击,只点了耿纯道:“伯山带两师向东行进,争取与文渊东西夹击,歼敌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