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3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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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弇带着第五伦拨给他的生力军北上——万脩麾下的兵卒,因为耿弇本部参与了鏖战,也累得够呛,难以远行。第五伦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合情合理地将两位将军所辖的军队给调换了。
其余各部收拾战场,对岸愿意投降的绿林渠帅,却也打着黄旗,渡河来拜见第五伦了。
“大王!”
邓晔朝第五伦三稽首:“析县一别,臣日夜念着大王旧恩!”
哪有什么恩,萍水相逢而已,析县的贼头子邓晔和于匡,是第五伦当初不打不相识的故人了,但这邓晔还真没见过面。第五伦的线报说他们在刘伯升军中,还没来得及联络,仗就打完了。
邓晔很聪明,没有急着背刺刘伯升,而是在其兵败之际,派人联络各路心怀叵测的杂牌军渠帅,约合他们投魏王。他本部只有千余人,如今竟是收拢了四五千。邓晔很清楚,这就是投靠的资本,又鼓吹自己与魏王是老朋友,被众人推举为代表来见。
对绿林降兵,第五伦是来者不拒的,往后若要南下,他们就是向导和炮灰,问得邓晔在绿林只是”辅汉校尉“时,第五伦大方地给了他一个”偏将军“的职位。
“我不似刘伯升,只让将军做辅助。”
第五伦笑道:“将军可是要做我主力的!”
此言吓了邓晔一大跳,但他就爱当辅助啊!
可第五伦的话语却没商量:“请将军为我前锋,继续收拢渭南绿林残兵。”
“他日取武关商於,还得仰仗将军这当地人!”
而对来投的另一个人,第五伦麾下众人态度就复杂多了。
那人从船上下来,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良久无言,他也望见了正在被放入棺椁的刘伯升尸身——这棺材是第五伦军中为将领备着的。
难过的情绪纠结于心,但见刘伯升得厚葬,起码稍稍松了口气,岑彭朝昔日恩主下拜,重重顿首,与他作别,这才起身朝第五伦走去。
众将校在交龙之旂下看着岑彭靠近,见其先拜刘伯升而后来谒见,郑统等人都颇为不满,他们多少听说过此人名号:与第五伦有故,后来跟着严伯石剿匪,也打出过力挫下江的大胜,但绿林却越剿越多,最后被困宛城,竟然在十万人包围下,守了足足小半年。
不得不承认,这是位将才,但其先从严伯石,后降于刘伯升,今又来投魏王,叫郑统等信奉“忠臣不事二主”的人颇为不齿,就差骂岑彭“三姓家奴”了。
时值深秋,渭北的风冷,众人斜眼而观的眼神更冷,唯一的老友任光也不在其中。
岑彭这百多步走得很艰难,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像他这几年曲曲折折的人生一样,甚至不太敢抬起头看第五伦,只盯着自己的鞋尖。昔日的自信,都被生活给磨没了,往后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直到魏将们发出了一声诧异,脚步声渐渐近了,一双沾满泥土和鲜血的鞮出现在面前。
抬起头时,岑彭见到的是第五伦的笑容,魏王竟亲自走过来迎他,还将身后的黑色貂绒大氅解下,给衣着单薄的岑彭披上。
“君然。”
第五伦拍着岑彭情不自禁,有些颤抖肩膀:“日盼夜盼,终有今日。怀哉怀哉,曷月汝还归哉!”
……
岑将军,欢迎回家!
原本忧心忡忡的岑彭一时泪目,流落之苦,不平之鸣,一切委屈,都消解在这句话里了。
第五伦给了岑彭极高的礼仪,携其手而行,又让众将校一一来与他相见,这些“骄兵悍将”各有性格,都是极其难驯的,对岑彭要么鄙夷,要么不信,甚至会冷不丁说两句阴阳怪气的话,看似恭维,实则埋汰。
但岑彭却都能缄默而对,众将校的态度都无所谓,只要魏王和老友任光知他,足矣!
与岑彭在帐内坐着吃饭时,第五伦问了一个疑惑。
“刘伯升此番用兵,不可谓不妙。”
“不论是以邓晨、王常击华阴,还是来歙迂回后方,从我军薄弱之处切进去,若是换了他人应敌,而无良将精兵抵御,一旦东西得手,这一战的结果,就要大为不同了。”
可以说,起码来歙那一路的效果是显露了,惊得第五伦一头冷汗,亏得他事先在后方坚壁清野做了布置,而邓晨一方也哑火未能会师,否则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
用兵打仗,看的是谁犯错更少,胜者并非完美无缺,败者亦非一无是处,总结两者优劣才能进步。
第五伦看着岑彭:“君然可有为刘伯升出谋划策么?”
“有,刘伯升主划此策,还让臣看过。”
岑彭不吝承认,果然啊,兵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刘伯升和岑彭的用兵,就是这种路数。
第五伦笑道:“好个岑君然,就不怕我输了?你如何评价刘伯升之策?”
岑彭道:“是良策,也是唯一有机会获胜的路,但此策对大王无用。”
第五伦笑道:“为何?”
岑彭言:“大王用兵,乃是兵权谋家,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以阳谋设重重圈套引刘伯升入套,形如天网,而伯升势如鸟雀,焉能不败?”
从始计庙算到谋攻作战,战争是一个整体的筹划,就像对弈一样,绝非一棋一子妙手可解,除非当真用出了“神之一手”,彻底翻转局面,但刘伯升,还是棋差一着。
岑彭对第五伦下拜,终于能兑现承诺,将另一位恩主的话,转告给魏王:”就像伯石公临终前的遗言。”
“严公说,唯独希望,伯鱼能用我教的兵权谋,用严伯石的兵法,在这乱世里,赢下去!”
“大王的兵权谋,完胜了刘伯升和臣的兵形势!”
“这就是老师对我的厚望么?”
第五伦站起身,负手看着营帐外,默然良久。
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岑彭还能“归还”,但那白发的老将军,却已经不甘地血洒宛城,永远回不了家了。
第五伦甲胄外披着麻,军队里举着幡,至今仍为严尤戴着孝,这场大战,第五伦也投入了自己的情绪,心里憋了一股劲:必须胜!
从在长安设陷阱开始,就一点点谋划,一点点布置。亦有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为来歙的突袭所吓满头大汗之时。景丹的大胜让他欣喜若狂,成重的拉跨叫他骂骂咧咧,但这一切都要藏在王者的淡然自若内,恢复冷静重新布置,不足为外人道哉。
为将者只需要打赢一隅战场,但作为王者,作为统帅,却必须纵观全局。
缄默了很久后,第五伦才开口笑道:“小试牛刀,区区一胜,可不足以告慰严公泉下之灵啊。”
“君然,你要助我,赢得天下!才够啊!”
……
第318章
打扫干净屋子
九月十九,刘伯升战败次日。
来歙没能按照原计划,穿插敌后,大迂回打到栎阳去。
他们在五床山一战打着屯骑营旗号击败越骑营,已是了不得的奇迹,自身伤亡亦不小,从甘泉山渡过泾水时马匹又弃了,靠着步行往东走了百多里,干粮已尽,只能靠打劫里闾解决食物。
但来歙的抄粮计划很不顺利,这一带属于“列尉郡”范围,魏王的故乡,从乡里小豪到平民百姓,对第五伦认同度颇高,豪右以坞堡自守,而那些裹着白帻巾,在黄土高坡上刨食的百姓则不怀好意地看着过境的舂陵兵,他们的斥候经常会一去不返,被当地人打了埋伏。
“这北方的山怎是这模样。”
离开了平原,进入沟壑纵横的土塬后,来自南国的舂陵兵们很不习惯,这里空气如此寒冷干燥,放目望去尽是黄土,森林和草皮只占了小部分,想打个猎改善伙食都不容易。
根据他们那不靠谱的地图,此处应该是位于列尉郡北部的”祋祤县“(陕西耀县),往南距离栎阳还有百余里。
第五伦的留守人员已经从最初的慌乱里缓过神来,前线与刘伯升对峙,后方主要由任光、第八矫等管事,王祖父第五霸则荷甲坐镇于栎阳,任光迅速将消息通知各县,除了守卫仓城外,还在郑国渠、白渠构建了两道防线。
“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
来歙看着疲惫不堪的士卒们,斥候传回的消息显示,第五伦坚壁清野,各县防备甚严,他们没有马匹的情况下,很难再往前推进了。
按照计划,东西两路偏师将在此汇合,一同南击栎阳,但他们已经在这等了两天,邓晨、王常的军队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若能会师合力,便是对第五伦背后致命一击,但若是只有我……”
那就是孤军深入,迟早就被包围聚歼!
“不能再等了!”
来歙敏感地感觉到了危险在步步逼近,越发不安。按照与刘伯升的约定,若是东方未明,那这次的进攻就得取消,他们要及时撤回去。
但越骑营虽然失了主官,仍有百多斥候一直远远吊在后头盯着,己方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底下,原路返回定遭伏击。
“都起来,要走了!”
来歙最终做出了决断,招呼所剩一千多人的舂陵兵在黄土塬的沟壑里集结,却不带他们往南,而是相反,往西北边走!
“来将军,吾等去何处?”
来歙的思路天马行空:“西汉隗氏必趁伯升与第五伦交战时略取北地郡,吾等且去助其一臂之力,在那过个冬,来年开春,再借道回渭南!”
……
“惜哉,魏王果然还是要败了。”
前日,当潼塬战况还未传到栎阳,又听闻有绿林汉兵杀到了后方时,在栎阳宫里搬书的班彪如此暗暗感慨。
“新失其政,赤眉、绿林首难,豪桀蜂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然第五伦身为新吏,乘势拔起魏地,于京畿反戈一击,一旬之内,长安异主,王莽出奔,虽是以臣伐君,但确有诛暴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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