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292部分在线阅读
第五伦按照他说的一瞧,顿时乐了,这局势,可不是一模一样么?
而当年最著名的一场河西之争,是魏将是吴起指挥的,据说以一敌十,打得秦军大败。
那时候的秦军,还没有经历商鞅的改革锤炼,战术落后,用吴起的评价就是“秦散阵而自斗”,一盘散沙,空有匹夫之勇。
那第五伦的军队,就更是低配的乌合之众了。
而田况,以其在新朝二千石里鹤立鸡群的表现,也算个低配版吴起吧。
景丹分析道:“此人虽善将兵,曾大破赤眉,但先前之所以能纠集上万人,不过是指望王邑能够大胜归来勤王,王莽南蹿,新室残余茫然不知何往,哪怕田况再得军心,其属下势必心绪动摇,士气大落。”
“更何况,明公还有一个当年秦国没有的优势。”
第五伦知道是什么,往河西之北的陕北高原看去:“上郡。”
景丹颔首:“正是上郡!此地东带黄河,北控并朔,为形胜之地。战国时,魏人入上郡于秦,而秦益强,其地外控戎索,内藩京辅。一旦上郡出一支翟骑南下,也不必多,千骑足矣,则河西首尾不能相顾。当年若秦已取上郡,吴起恐怕不能赢得那般轻易。”
第五伦记得,景丹过去也爱看兵法,喜欢点评战例,但仍是纸上谈兵。这四五年间,去去上谷实践了几年,打乌桓、匈奴涨经验,确实是练出来了。他的分析不但有谋,还有略,第五伦只感慨,自己真是运气好,捡到宝……不,是开局手握重宝啊!
景丹道:“我月初时,正好滞留于上郡,而此番南下,亦是马连率(马员)遣人护送。”
第五伦来了兴趣:“马公得知我反了王莽时,说了什么?”
景丹笑道:“马公当时只手足无措,惊呼,‘伯鱼害我’!”
马援嘴紧啊,这是第五伦知道的。
丈人行跟其亲兄竟是一点消息没透露,马员还以为第五伦要南下为大新尽忠,还颇为遗憾,这忽然举事,消息传到,可把马员惊呆了。
看来马员作为马氏家主,还是不如其弟那做贼的胆子大。
不过随着局势进展,王莽派去取代马员的使者刚抵达,就传来了第五伦速破常安,驱逐王莽的消息。马员也就冷静下来,分析之后,发现马家和第五已经在一条船上,也只能响应,将绣衣使者杀了祭旗,反他娘的,他也不做新臣了!
至于复汉……目前上郡周边尚无汉可投。
“田况手握两郡,拥兵上万,可能还得了些西蹿的洛阳新兵加入,纵是吾等有上郡相助,但欲取河西,还是要打硬仗。”
景丹又建议:“明公,我或许可修书数封,给河西司马氏等几家豪强写去,劝彼辈归降,彼辈虽不如京兆豪强,但凑起来也有数千兵力,乃田况一大助力,我是师尉人,以乡党之谊说之,或许……”
“可以写,但吾等不会等彼辈回复。”第五伦知道时间不能再拖,容不得河西豪强们纠结十天半月。
“等上郡骑从一到,便渡过洛水。”第五伦敲着案几,经过取常安一役后,他可算明白了,往往最容易的路,其实才是后患最大的。
“铁不炼不成钢,我麾下的兵,就需要打几场硬仗!”
……
第268章
王司徒
六月中旬,第五伦磨刀霍霍欲取河西,占据河西的新朝师尉大尹田况亦在辗转反侧,频繁东望。
田况素来与五威司命陈崇交好,上个月,某人联手内应,使诡计诬陷陈崇谋反时,将田况也牵扯进去。王莽绣衣使者一来,田况便乖乖上路入京,他相信自己的忠诚皇帝都看在眼里。
对手下的规劝,田况只道:“先前陛下虽将我从青州召回,赋予京畿重任,又赐我为王姓,纳入宗室皇亲,天子有诏,应当立刻出发,焉能迟疑?”
然而才到栎阳,却惊闻第五伦在鸿门举兵叛乱,接下来送到的,就是王莽要他立刻整兵勤王的诏书了!
“卿素来忠勇,予封卿为扶新公!”
田况只能又跑回师尉,可惜他们是无备对有备,郡兵还被大司空带走泰半,只能临时征募士卒,央求豪强一起勤王。但郡内豪右踌躇,费了大劲纠集了数千军队,噩耗传来:常安已经陷落,皇帝王莽出奔,不知所终!
“陛下啊!”田况捶胸顿足,面对第五伦的规劝使者,直接砍了了事,还发文书痛骂第五伦,将他比喻成周之申伯、齐之庆封、汉之莽何罗,以孝悌掩饰奸邪大伪,做下这不忠之事,天下共诛之!甚至还让人作了一篇讨五檄文。
若是王莽知道新朝还有这么一个“忠臣”,想必会老怀大慰。
王莽既逃,纠集起来的勤王之师之所以能够不散,全亏了田况日夜与他们分说:“吾等身后,还有大司空百万勤王大军!不日扫平绿林,挥师西进,翦灭第五贼!”
在这种情形下,田况尚能派人虚张声势迷惑万脩,以精锐控制河渠上的船司空,去华山攻击了急行军的彭宠,歼敌两千,自损才八百,打了一个漂亮仗,实属不易。
彷徨无措的翊尉郡大尹只把田况当救星,将兵权悉数交给他。
田况虽然为人处世不行,但不愧是曾击败赤眉的人,打仗确实有几分本领。他知道自己兵力不过万余,远不如第五伦,遂收缩了战线。洛水以西悉数放弃,主力放在湖县的旧函谷关及华阴京师仓、师尉首府临晋城三处,相距不远,船运可以顺畅往来。
“天子勤王诏令已传到昆阳,只要大司空归来,第五贼败局便定。”
然而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王邑兵败昆阳,三十万大军一朝散尽的消息,除了士气低落,谁遇上都能缴械的溃兵,王邑只收拢了三万兵逃至洛阳,短期内只怕是回不来了。
田况顿时如遭雷击,但他已杀第五伦使者,如今是骑虎难下,依然得保持镇定:“三十万人行军雍塞缓慢,不如十万,别忘了,吾等身后,还有王司徒!”
……
新朝大司徒王寻,亦是皇室宗族,他的父亲乃是王莽的叔父,“五侯”里年纪最小的高平侯王逢时。
但作为家中长子,王寻年纪却偏大,竟与王莽相差无几,亦是苍髯之岁,此番出征,奉命带着十万偏师走鲁阳关。但就在王寻围攻之际,诏令传到,要他火速入关勤王!
兵线才到塔下,老家竟被端了,王寻只得仓促撤离,可惜绿林的鲁阳守将并无刘秀的胆识,未敢追击,否则又是一场大胜。
但从鲁阳回到弘农河南灵宝这半个月里,十万大军起码趁机跑了三万。又听闻常安已经沦陷,皇帝出狩不知所踪,勤王已迟,关中被第五伦占据,后方又传来昆阳惨败的消息,王司徒简直是进退维谷。
眼看过了弘农就是旧函谷关,王司徒就越发焦心。
正在此时,新朝右队大尹宋纲来禀报,说司命将军孔仁带着屯骑营,说动武关守将,以峣关、武关降更始汉帝!
这右队本就是个散装的郡,郡治与武关商於之地隔着无数大山,联络不便,对此右队大尹无可奈何。
“如今形势太乱,下吏不知如何是好。”
宋纲对王司徒俯首,抬起头时却出了个主意:“章新公,既然天子出走,新室恐怕难以为继,而绿林胜于昆阳,复汉已成定局,关东各郡或将传檄而定。吾等不若也和孔仁一样,以弘农及数万大军归降于更始,借绿林之兵,击灭第五伦,为陛下报仇……”
“住口!”
他话未说完,就被王司徒痛斥:“我乃天子堂弟,受陛下厚恩,擢拔为十一上公,十余年来未曾更易,又赋予重任,理当匡君复国,如何能反投汉贼?”
王寻将宋纲斥退,他面上义正辞严,心里也发虚,在被第五伦和绿林一西一东重击后,新室土崩瓦解确实无可挽回。但王司徒身为新朝宗室,投降绿林,对方就能放过他么?汉新不两立啊,据他所知,王莽的龙兴之处新都可是被烧成了白地!
但留在弘农也不是个办法,此处名为一郡,实则只是崤函与黄河间的一线盆地,地方狭窄,几万人就食都成问题……
倒是田况来信,给王寻提供了另一个大胆的选择。
“新室之立,万姓倾心,四方仰德。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然逆贼叛于内,大将败于外,如今天子不知生死,皇嗣尽散,宗室所余长者仅大司徒、大司空王邑、太师王匡三人。”
“大司徒德高望重,拥兵十万,足以横行天下,唯望君早日入关,应天合人,效天子故事,为摄皇帝,以续新室三万六千岁之业!“
……
撺掇王寻称“摄皇帝”,是田况的无奈之举,第五伦已向东进发,来势汹汹。他现在急需王司徒的支援,而新朝残余们也确实需要一个主心骨,才不至于彷徨无措,投汉的投汉,降五的降五,故而日夜期盼。
“明公,王司徒已离开弘农!”
“善!”田况很高兴,他就怕王寻赖在弘农不走,作壁上观,特以帝位劝之。只要王寻一来,挡住第五伦进攻,甚至沿着渭南反推回关中,重夺常安不是梦。
“王司徒已穿过旧函谷关,请将军多派船舶,好从水路入渭。”
田况欣然采纳,又一日,骑从来报:“王司徒已抵达湖县。”
离他只有两天路程,河西有救了,大新有救了!为了迎接王司徒,田况亲自到了华阴京师仓等待,令人埋釜造饭。
然而下一次通报,却让依依东望的田况几乎倒下。
“王司徒抵达风陵渡,以船舶造舟梁浮桥,大军北渡去了河东山西南部!”
“王司徒说,五贼强横,绿林嚣张,关中已不可复,摄位亦不敢僭,不如保于三河,以待天子巡狩归来,请将军放心,他愿在河东,作为河西的后背!”
……
田况日夜盼望的援兵,在距离他只有一天路程的时候,调头跑去了河东,准备隔河观成败,而第五伦这边也没好到哪去,他与景丹预想中的“上郡骑兵”,亦出了问题。
“大将军,马公说,近日北方形势有变,上郡的骑兵只恐不能南下了。”
“为何?”
第五伦已抵达洛水畔的重泉城,筹备进攻事宜,虽然上郡那边只是偏师,但亦有其战略意义。更重要的是,他对马员不太放心,此人现在响应自己,更多是没得选,派兵方能明确表明态度。
但马员的信里,确实有不得已的缘由。
“先时王莽抽调并州塞北缘边守军加入征汉大军,边塞遂空,加之缘边大荒,各地盗贼蜂起,局势颇乱,匈奴乘机入寇,陷五原,杀郡官,胡骑南下至上郡以北边墙,郡治肤施县陕西绥德县,能望见烽火!”
胡骑来势汹汹,所以马员非但派不出骑从来驰援,甚至还希望第五伦打完河西,能支援他点人马……
对啊,可莫要忘了,即将分裂的中原以北,是一个养精蓄锐数十年的统一匈奴,随着新朝崩溃,与新室敌对十多年的匈奴人也出手了。
景丹在上谷,也与匈奴打过交道,对第五伦说道:”新莽与匈奴决裂已久,早在始建国三年,匈奴左骨都侯等人便将兵入云中益寿塞,大杀吏民。“
“天凤年间,匈奴求和亲不成,王莽欲北征匈奴,单于又以左右部都尉、诸边王,入塞寇盗,大者万余,中者数千,小者数百,寇雁门、朔方,连大尹、属令都被杀死,略吏民畜产不可胜数,缘边虚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