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109部分在线阅读
张奋言:“第五伦说……‘盗匪狡猾,得了汝臣司马头颅,指不定还会去进攻障塞,还望张君遣人,助我营主薄宣彪押送粮至县城,我再去驰援友军!’”
……
按照计划,本来只是让马援带七八十骑,持着汝臣头颅到障塞营地外恐吓一番,好让第五伦有借口进去接管此营。
可二人万万没想到,障塞的防备居然松散到这种程度,马援在路上突然奇想,让人换了装束,赶着一群溃兵在前朝障塞逃去。奉汝臣之命守障塞的军候,一听汝臣司马为贼寇所追,也没多想,竟直接开门接应。
于是追在溃卒后的马援乘机上前,高呼汝臣已死威吓众人,旋即连斩门卒数人,再杀一名当百。说来也巧,正是那天要抓马援和万脩壮丁的家伙。
障门因此失守,猪突豨勇们都以为是胡虏杀来了,乱作一团,还有人乘机逃跑,留守的军候也难以组织人手反击。
就在这混乱之际,第五伦又带着人赶到,瞧见障塞大乱亦是一惊,这跟说好的剧本不同啊。
然后就令人高呼第五营来援,这一喊不要紧,马援便心领神会,扶着伤员上马,带着骑队驰出障塞,向南方扬长而去。
等第五伦带人呼呼赫赫跑过来时,哪还有半个贼寇的影子,只剩一片混乱的营障。
“汝臣司马已被贼寇所斩,即日起,直到吞胡将军派来新的军司马前,县南暂且由我接替。”
第五伦雷厉风行,令人重新布置障塞防务,一同接手的还有粮仓。
汝臣的亲信军候对此有异议,又不肯交出账簿,遂被第五伦当场翻脸,声称军候就是贼寇内应,不但向贼人通报汝臣行踪,还故意开门放彼辈入内,众目睽睽,罪证确凿,当场拿下斩了!
军候都来不及喊:“我为大新流过血”就丢了脑袋,挂在辕门上,再无人敢抗拒第五伦。
而那账簿也顺便在混乱中“遗失”,这下除了第五伦,没人知道仓中究竟还有多少粮食了。
等第五伦进入仓中,看到堆积如山的数千石谷米,这才短短半月,可比第五氏辛苦种田经商来得快多了。果然,发财致富的手段,都写在刑法里啊!
第五伦抓了一把黄灿灿的粟谷在手心,露出了笑:“汝臣啊汝臣,你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粮食确实不少,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
“不对劲。”
军候戴恭在第五营所押的十余辆车边上蹲着,心里十分忐忑。
自从第五伦被皇帝接见赐爵后,戴恭就老实了很多,明里暗里都不敢跟第五司马为难了。
他本想求梁丘赐将自己调走了,岂料第五伦盛情挽留,梁丘赐亦对戴恭说:“且留下,替本校尉盯着第五伦。”
于是戴恭就开始了他的潜伏生活,第五营北上途中,一举一动都记在眼里,一有机会就禀报梁丘赐,大多是第五伦爱兵、仁慈、悯农的事。
可待他们入驻特武县北后,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虽为军候,但戴恭已经被完全架空,只让他监督士卒种地,关键的搜粮、甲兵、仓库,都分配给了第五伦的亲信,第七彪、宣彪这文武两彪,成了左膀右臂,甚至连平旦、鸡鸣二人及第五福,都比戴恭实权大。
戴恭郁郁不乐,直到昨日却被第五伦点了名,委以重任,让他一同押送粮食前往吞胡将军大营。
这样就又能见到梁丘校尉了,戴恭欢天喜地应下,这回一定要求校尉将自己调走啊!不过在第五伦派亲信士卒搬运粮食上车后,他却觉察除了异样:这些麻布粮袋看着有点怪,伸手想打开瞧瞧,却被第七彪喝止了。
路上也不顺利,过了苦水河没多久,军司马汝臣就派人来告急,第五伦二话不说,就让猪突豨勇们卸下粮车,骑着牛、骑着驮马和驴,带着数百人赶去支援。
原地只剩下第七彪、戴恭和数十名猪突豨勇看着十多辆粮车,这让戴恭有些害怕:“就算司马急公近义,也没必要这么拼命罢?”
他小心翼翼地向第七彪提出了自己的担忧,第七彪一拍大腿:“不愧是戴老军候,你说得没错,吾等是要防备贼寇来袭。”
第七彪也是老行伍了,一挥手道:“诸君,都将粮车拉过来,结成车垒,以备贼寇来袭!”
等到猪突豨勇们费劲气力将大车拉过来围成一圈后,远处果然出现了骑队驰过的烟尘,众人大惊,第七彪站到车上眺望。
同行的士吏臧怒手持长矛,跃跃欲试,吃了这么多天饱饭,在耕作之余也被第五伦组织做些训练,他和这数十名猪突豨勇都希望能发挥点作用,躲在车垒后抵御贼寇还是敢的,就等第七彪下令了。
岂料,彪哥却直呼不妙:“来的有好几百骑啊,吾等恐怕敌不过,诸君,还是暂且避其锋芒,留着有用之身罢!”
说着就让众人速速撤退,臧怒一愣,看着车上粮草有些不甘心,却被第七彪踹了一脚,威胁不从命要斩了他,只能含恨离开,只道:“吾等真是无用,对不住司马。”
戴恭一脸发懵,也要跟着队伍离开,第七彪却又一声大喊:“戴军候小心流矢!”
身材魁梧的第七彪猛地扑过来,将正准备开溜的戴恭一把撞倒在地。
戴恭还来不及谢谢他,就发现,自己胸口处上不知何时插了一把刀削!
戴恭痛呼起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第七彪,却见彪哥已经站起身来,大喊道:“戴军候不幸中箭,救不了了,快走!”
然后他便回过头,对戴恭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脸,因为第五伦答应,做成了这件事,第七彪就可以顶替戴恭,升任军候了!
第七彪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了,只留着戴恭躺在原地,今日他亲信都被留在营中,没人来救他。所有气力好似都随着血流走了,喊都喊不出来,暂时也死不了,就在戴恭不知该拿胸口上的刀怎么办时,贼人马蹄已至附近。
一个蒙着黑麻布面罩的人过来看了一眼,正是万脩。
戴恭伸出了手,无力地求救道:“救……救我,我给你钱帛。”
万脩不搭理,只抬头看着聚集到一处的车垒,瓮声瓮气笑道:“聚在一起好啊,如此一来,就不必一辆辆去点了。”
“烧?这可都是粮食啊,不带些回去?“
“让你烧就烧,休得多言。”
伴随着马匪们的不满嘀咕,粮车被点着,里面都是易燃的干草、秸秆等物,只在最上面压了几袋沉重的沙土。
随着火焰舔舐,柴薪爆裂,夕阳西下的草原上,多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在数十里外的县城都能遥遥望见。
火光也在挣扎呼吸的戴恭眼中闪烁,烟尘呛鼻,他咳嗽时血沫子不断涌出,下一刻,他又被人扶了起来,贼人们开始拖着戴恭移动,朝火场走去。
火势越来越旺了,渐渐膨胀成长,宛如一只咆哮的巨兽,吐出长长的火舌,期待新鲜的食物。
万脩招呼众人:“将这老贼吏,也一并扔进去!”
在被推入火中前,万脩还在戴恭耳边低声道:“伯鱼让我告诉你,汝恶擢发难数,唯有熊熊烈焰,能销汝罪!”
……
到了次日,当第五伦押送粮队渡过黄河,抵达上河城大营后,立刻前去拜见吞胡将军。
第五伦一入帐就痛心疾首地说道:“韩将军,昨日汝臣司马在运粮途中,遭到贼寇袭击,不幸身亡了!”
韩威老将军大惊,然后便说了一句汝臣若还活着,定会一秒破防的话。
“人出事不要紧,粮食……粮食没事吧!?”
……
第95章
那没事了
上河城在特武县以北一百余里,又叫灵州城,位于黄河西岸,乃是新秦中的中心。
此地的建设,还得追溯到汉武帝时,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于是汉武征发了六十万人北上,开通沟渠,将万里牧野变成农田美宅。为了管理这些半兵半农的移民,朝廷在各郡设置了“农都尉”这一职务,主屯田殖谷,简单点说,就相当于后世的生产建设兵团。
和前汉一样,农都尉直属大司农——现在叫纳言管辖,吞胡将军所辖上万兵卒的粮秣,就由上河农都尉提供,但过去十年新朝数次对匈奴宣战,常有兵卒入驻,将农都尉的存粮都掏空了,还需要猪突豨勇在其他县搜粮作为辅助。
这才在新秦中落脚不到一个月,吞胡将军麾下口粮就有些吃紧,所以才如此在意来自特武县的粮食,若全部丢失,那损失可大了。
于是在得知只是军司马汝臣被杀,而他所运的五千石粮食在第五伦的拼死保卫下得以幸免,并星夜运至大营,韩威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死了人啊,那没事了。
不过接下来第五伦禀报的事就有些难办了:“下吏中了盗寇的声东击西之计,为救汝臣司马及保障塞不失,带人驱逐盗匪主力,不料彼辈却有奇兵袭击我粮队,一千石粮食,全被烧毁了,连押粮的戴军候也不幸战死,伦有大罪啊!“
于是吞胡将军只能连夜召开军议,讨论第五伦的功过问题。
有人以为,按照军法,第五伦丢失粮草,应该斩首!
这可吓到了韩威,第五伦再怎么说也是皇帝亲自接见后钦定的附城,还赐了冠,虽然韩威嫌弃他太过怠惰不肯担重任,可一言不合就杀了实在有些草率。
见将军面带犹豫,军法官也改口了,觉得撤职就差不多了。
还是收受第五伦太过贿赂好处的梁丘赐咳嗽一声,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将军,春秋之义,君子原心,第五伦之所以失了粮秣,是因为他急公好义,得知汝臣遇袭后,忙于去解救友军,以至于不顾自身安危。正所谓志善而违于法者免,不应苛责于他。”
梁丘赐虽得知自己的老部下戴恭死了,还是被盗匪极其残忍的烧死,尸骨无存,颇为心痛,但旧人哪比得上新人?眼下给他获利最多,甚至还让天子也召见自己的,是第五伦啊。
若第五伦撤职或被杀,梁丘赐也要损失一员大将,可不得将他保住,更何况第五伦也承诺,若他能尽得特武县,给梁丘赐的好处会更多。
此言一出,有人赞同,有人反对,军法官反驳道:“梁丘校尉,军法令行禁止,岂能用春秋决狱来判案?那些乱行之辈,失期之徒,亦或交战之际迷途之兵,谁的原心是故意要触犯军法的?若按照梁丘校尉的说法,都用原心定罪来评判,岂不都要减罪?“
梁丘赐不愧是大儒梁丘贺的后人,贪财归贪财,但嘴上功夫却不差,正色道:”我只是举一例而已,就算不按春秋,第五伦此番也是功大于过!“
他给吞胡将军讲了一个故事:”前朝汉宣帝时,大将军霍光出动五将军讨伐匈奴,结果因为匈奴远遁,五位将军都没立战功,唯一立功的,是使者常惠。“
“常惠奉命前往乌孙,联合昆弥助汉击胡,大破右贤王部,俘获了三万多人,牲畜数十万头,此乃大胜。可常惠却也犯了错,被乌孙人偷了官印、绶带、节杖,按照律令,死罪也!”
“可当时朝中诸公合议,却认为常惠的功大,而过小,于是非但没有惩处,还封他做了长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