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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圣君遗泽
　　元新六年夏五月戊辰（初五）。
　　经过一段时间毫无阻碍的「武装行军」之后，铁勒主力大军终于在昨天抵达了松府。
　　修整了一夜之后，一大早，铁勒大营内就响起沉闷的战鼓声，铁勒诸部的勇士从各自的营帐里走出来，百川归海般组成一个庞大的军阵，缓缓压向远处的松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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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府城头，李治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顶盔掼甲出现在外人面前。
　　年轻的晋王殿下立于城头，手中先帝御赐的尚坊剑拄在地上，身后血红色的披风在清晨的凉风中猎猎作响，头上的盔缨也随风飘荡，不过他的身子却纹丝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逐渐接近的铁勒大军。
　　牛进达带着一众亲卫巡视城防，看到李治，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无感慨地说道：“老臣入朝多年，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大王如此装扮，倒是让老臣想起了当年先帝……”
　　话说到一半，老将军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眼角隐隐有了一丝泪光，显然是想起了已经过世多年的太宗文皇帝。
　　想起李二陛下，李治的神色也是一黯，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大帅客气了，为善（李治表字）德薄，岂敢与父皇比肩，只愿能得父皇一二风采，此生便于愿足矣……”
　　听到李治这么说，牛进达没办法再继续聊下去，只好告辞一声，带着手下继续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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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的守军大多都听到了二人刚才的对话，都用一种不同于平常的目光看向李治。
　　那神态，分明是想从他的身上找到先帝的影子。
　　也不怪他们会这么做，李二陛下在世的时候，对军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厚待。
　　这种厚待不只是说的物质上的，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满足。
　　即便李承乾通过军制改革收拢军队权力，大加赏赐笼络人心，然而真要论起在这些丘八心目中的地位，依旧比不上已经驾崩多年的李二陛下。
　　别说是李承乾，就是翻遍整个中国历史，能够和李二陛下比肩的天子，也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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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进达也明白李二陛下对于唐军来说意味着什么，走出几步之后，一脸严肃地对众人说道：“大战在即，本帅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告诉尔等一句，先帝英灵在天上看着吾辈的一举一动，尔等该做些什么，自己好生思量……”
　　牛进达的话不多，可是却掷地有声。
　　他的话音未落，所有人都严肃起来，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一个守在墙边的士卒左手成拳，缓缓指向天空。
　　在他的带领下，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将左手握成拳头，直指天空。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抬头、举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所有人将手放下来，城头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
　　每个人脸上都一片木然，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在某些先帝在位时期就参军的老卒眼中，更是多了一种前所未见的虔诚。
　　看着众人前后态度的变化，李治微微有些发愣，心底某处被触动了一下。
　　晋王殿下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李二陛下在世时的形象依稀出现在半空中，对他露出慈祥的微笑。
　　李治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抬手对着半空行了一个军礼，腰杆挺的越发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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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咥运坐在马上，远远看着城头发生的一切，内心毫无波动，眼底尽是踌躇满志的神色。
　　尽管松府城内还有三万大军，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自己连西受降城那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都拿下了，区区一个松府，他实在不怎么放在眼里。
　　唯一让他有些担忧的，就是唐朝的援军。
　　此时的咥运还不知道安北骑兵只用了半个晚上就夺回西受降城的事情。
　　在他想来，安北骑兵现在应该增援到了狼山附近，而一旦让他们发现西受降城被铁勒人占据，很有可能直接放弃攻城，转而绕路从中受降城入关。
　　以安北骑兵的行动速度来看，最多二十天，就能赶到松府。
　　也就是说，留给铁勒人的攻城时间，也就只有二十天。
　　二十天内如果没能拿下松府，那么铁勒大军就必须退走。
　　无论是继续在大唐境内肆虐也好，还是回到草原扰乱安北都护府也好，总而言之一句话，松府城下是万万不能待的。
　　想到这里，咥运对着身后一挥手，下令道：“拿下松府，所有斩获谁拿到的就归谁！把那些东西都带回草原去，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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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咥运的喊声，从他身后的军阵中飞快奔出数支人马，扛着云梯就向松府城墙冲去。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奴隶，不过却也有一些是普通的部族平民。
　　等这些人冲出去的差不多了，一队队骑兵呼啸而出，每个骑兵的身后都背着一只满满的箭壶，手里都拿着一把大弓。
　　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围拢在咥运身边的各部巴什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这些人在此之前都是他们的部下，是他们各自部族当中射箭的佼佼者，不但箭法精准，而且射速快，射程远。
　　对于草原部族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是一个部族兴旺繁荣的保证。
　　可是现在，他们都成了咥运的部下。
　　上次在西受降城外吃了弓箭射程不足的亏，咥运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
　　而眼下发生的一切，就是他想出来的解决之道。
　　用大量的神射手组建一支绝对精锐的部队，让这些人直接站在壕沟外围对城中放箭，压制守军的火力，为前方攻城的军队减轻压力。
　　办法确实是个好办法，然而他的这种做法却让众人难以接受。
第519章
：攻城
　　草原上可没有什么「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说法。
　　虽然咥运事前承诺过这些人他只是「暂借一用」，等到战后就将他们还给各部族。
　　然而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这些人只要到了咥运麾下，八成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放在平时，他们肯定要想方设法阻拦。
　　不过为了能够顺利击败唐军，为了能够抢掠松府城内的财货，即便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来。
　　看着那些冲出去的骑兵，众人纷纷在心里暗自祈祷狼神保佑己方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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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受降城下的胜利给铁勒人带来了巨大的信心，松府城内的守军并没有被这些草原健儿放在眼里，攻城的人马不断向前冲锋。
　　当他们来到城外第一道壕沟面前的时候，城头的唐军开始了反击。
　　布置在城墙上的几十架床子弩同时发射，「嗡」的一声弓弦闷响，将铁勒人的喊杀声都压下去了一瞬。
　　手臂粗细的弩箭带着巨大的功能射出，直接将接触到的目标连人带马一起洞穿，有的弩箭甚至一连穿过好几个铁勒人的身体才最终力竭落地。
　　仅仅只是一轮齐射，就给铁勒人造成了三位数的伤亡！
　　看着那些还没有完全断气，在地上挣扎哀嚎的铁勒人，城上的唐军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兴高采烈地转动绞盘，重新为床子弩上弦。
　　很快，又是一轮齐射发出，在铁勒人的阵型中犁出一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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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军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铁勒大军顶着箭雨向前冲，他们的速度很快，每个人都是一副争先恐后的模样。
　　并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知道，唐军的床子弩尽管射程远、威力大，然而过于庞大的体型，使得其移动起来十分麻烦。
　　因此，床子弩一般都有着固定的射程，只能覆盖住一片区域，只要尽快离开这片区域，床子弩就无法再威胁到自己。
　　现实和他们预料的一样，当付出千余人的伤亡迅速通过第一道壕沟之后，床子弩射出的巨型弩箭就很少再落到他们身上，转而对后方跟进的队伍展开攻击。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唐军弓箭手射出的箭雨就紧随而来，无情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和床子弩使用的巨型弩箭想必，这些弓箭手射出的羽箭杀伤力虽然没那么夸张，可是胜在数量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