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校对)第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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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济公传》
作者:[清]坑余生
书籍介绍:
  济公的故事,虽为长篇巨制,实际上是由许多独立的故事联缀而成,用今天的话来说,是系列剧而非连续剧。因此,《续济公传》虽名为续集,情节却完全可以独立于《济公全传》之外而存在。而且故事内容与人物形象,与《全传》比也有较大的变化。续集叙述了济公率领弟子,劝导一批忠臣后裔和江湖义士,严惩卖国投降的奸臣和皇亲国戚,平定“大狄国”的内患,以保南宋江山“国泰民安”的种种故事。在这些故事中,济公的活动范围从市井社会拓展到整个朝野江湖,其所作为也从撮合男女美满姻缘、扶危济困、除怪降妖扩展到关系国家安危的军机大事,社会场景更为广阔,情节也特别丰富、曲折,引人入胜。济公的形象也从一个游戏人间行侠仗义的“颠僧”,逐渐演化成一个忠肝义胆、神机妙算、佛法无边的济世活佛。
出版说明:
  颠僧济公的故事,肇源深远,宋代已露端倪。明代即有演说济公故事的小说行世。至清代,署称“济公全传”的小说已非一种,济公的故事流传极广。于是,济公传的续集也相继出现,有多至一百二十卷、一千二百回的(见张颖、陈速《通俗小说书目补遗及其他》)。我社“古典通俗小说文库”中已出版有《济公全传》一种,现在推出其续集(续至八集),以满足喜爱济公故事的读者的愿望。
  济公的故事,虽为长篇巨制,实际上是由许多独立的故事联缀而成,用今天的话来说,是系列剧而非连续剧。因此,《续济公传》虽名为续集,情节却完全可以独立于《济公全传》之外而存在。而且故事内容与人物形象,与《全传》比也有较大的变化。续集叙述了济公率领弟子,劝导一批忠臣后裔和江湖义士,严惩卖国投降的奸臣和皇亲国戚,平定“大狄国”的内患,以保南宋江山“国泰民安”的种种故事。在这些故事中,济公的活动范围从市井社会拓展到整个朝野江湖,其所作为也从撮合男女美满姻缘、扶危济困、除怪降妖扩展到关系国家安危的军机大事,社会场景更为广阔,情节也特别丰富、曲折,引人入胜。济公的形象也从一个游戏人间行侠仗义的“颠憎”,逐渐演化成一个忠肝义胆、神机妙算、佛法无边的济世活佛。作者实在是将旧时群众心目中理想人物的美德、本领,集于济公一身了。
  作为流传于民间的通俗小说,《续济公传》的语言明白流畅,极近口语。济公的滑稽诙谐,自不待说,其他人物的语言也都尽肖口吻,贴近生活,十分生动有趣。
  《续济公传》自续六开始,署名“坑余生初稿”,续七序末署“坑余生写于申江心出家之龛中”。据此,作者似为一饱经磨难的出家人,但“出家”云云,或许不过是执笔文人的伪托。成书年代约在清光绪年间。此次整理出版,即以光绪三十四年上海普新书局石印本为底本。原书中个别文字错讹之处,径予改正。整理中有不当之处,敬希读者指正。
第一回 显神通智救张煜
斗蟋蟀妙法惊人
  诗曰:
  【小窗无计避炎氛,人手新编广异闻。】
  【笑对痴人曾说梦,忻携樽酒共论文。】
  【挥毫墨洒千峰雨,嘘气空腾五岳云。】
  【色即是空空是色,槐南消息与平分。】
  话说济公出临安门,见对面来了一人,年约三旬,长吁短叹。那人姓张名煜,乃钱塘县人,在家事母最孝,他妻子刘氏,一家三口度日。张煜在钱塘关天竺街,开设小器作木匠铺,手艺精通,为人诚实,时常在各官宅内作生活,收拾各种硬木桌椅等物。只因在罗丞相二公子宅内作工,常常来往,那日罗勋公子在客厅派家人收拾蟋蟀,俗名谓之“蛐虫”,性好斗。罗公子有一蛐虫王,名叫“玉金刚”,每出圈去斗,必赢些银子,爱如至宝。张煜过去一看,那虫由盆中跳出,即时通找,踪迹不见。吓得张煜汗流浃背,众家人即禀公子。罗勋立刻把张煜捆上,痛打二百皮鞭,气尚不息,吊在马棚之内。幸张煜素日为人和顺,这宅中家人替他求限三天,找不得那虫王,叫他赔银一千两作为罢论,才把张煜放了。张煜回家,又不敢将此事告诉母亲、妻子。自己思想:无路凑办这一千两银子,倘若罗公子恼了,也是被他打死;要寻短见,又想老母妻子,无人照看,愁肠万种。
  由家中到了他小器作铺内,有伙友刘连,见他愁眉不展,连忙问道:“张兄,你不在罗府作工,因为何故愁闷?”张煜亦不肯吐露真情,说道:“罗府中生活亦完了,今日特来找你,咱二人吃酒商议一事:我把这个买卖给你作了,我一文钱也不要,只要你每日给我送母亲的日用,候我回来,你我再算。我要同人出外,办些楠木。”刘伙计也很愿意。二人吃了一会闷酒,张煜自己出了铺子,想道:老母有人照着看顾,我今作不孝之人,莫若我跳入西湖一死,也就完全了;若要不死,三天限满,我又无银子,罗公子焉能饶我的?他势力压人,又惹不起。自己来到西湖边,说道:“苍天啊苍天!我亦顾不得生身母亲,我今投西湖一死,作为水中亡魂、河内怨鬼。”
  自言自语之间,忽见后面来了一憎人,光头短发,僧衣不整,酒醉风癫,来到切近。张煜一看,认得是济公长老活佛,梦化过皇太后,临安军民人等,皆知是一位高僧。张煜连忙行礼,说道:“济公,你老人家从那里来?”圣僧鼓掌大笑说:“你跟我来,我救你今日之急。”张煌方要叩头细说从前的原故,济公摆手说:“我都知道,你跟我来,你腰中带着那三百多钱给我。”张煜把钱给了济公,跟在后面。走到中天竺街,见那边有卖蛐蛐的,买了三个放在僧帽内,带着张煜往东走来。到一座大酒饭馆门首,抬头看上面字号,是“望江楼”,酒筛飘飘,旁写的“应时小卖,内有雅座”,济公告诉张煜如此如此。
  说罢,转身进了酒馆,一直往后,到了后院,雅座之外,见有十几个家人,是罗相府的,在那里站立,一见济公同张煜来,彼此都认识,说:“圣僧来此何干?”济公说:“我要见你家公子。”家人进去回话。罗勋素日也知道济公,连忙请进来,见礼已毕,问:“圣僧来此何事?”济公说:“为张煜而来。他给你放跑了一个虫王,我找着了,替他送来,你把他饶了罢。”罗公子说:“济公说情,只要有好蟋蟀给我找就,我可不与他作对了。”济公从袖中掏出一个蛐虫,脑项甚大,皮毛又好。公子一见甚喜,说道:“这个可是好!但不知能斗否?”济公说:“我的这蛐虫能斗公鸡。”罗勋哈哈大笑,说道:“圣僧别说笑话,那有蛐虫能斗公鸡之理?如要能斗鸡,我输给你一千两银子。”济公说:“如不能咬败了鸡,我给你一千两银子。我这蛐虫名叫金头大大王,还有两个也是好的,一个叫银头二大王,一个叫镇山五彩大将军。”罗公子听了,心中半疑半信,叫家人到外边买了一只大公鸡来,放在地下,济公把蛐虫一指,也放在地下。那鸡最爱吃这些东西,一嘴啄去,并未啄得着,那蛐虫一跳,即跳在公鸡头上,一口咬住鸡冠之上,咬得那鸡咯咯的只管叫。罗勋大喜,连忙亲自把蛐虫取下来,赏玩了多时,说道:“圣僧,我也不叫张煜赔我的蛐虫了。你老人家,他这三个蛐虫,皆卖给我罢。”济公说:“我就卖给你,给我两个的银子,那一个算我替张煜赔你,你就给我二千银子,替我送到净慈寺,给那些穷和尚换换衣服。”罗勋满口应允立派家人往净慈寺送银子去。济公把三个蛐虫皆给了罗公子,尉叫张煜来当面说明了。张煜千恩万谢去了,济公也自回庙不表。
  单说那罗公子得了三个虫王,那日在秦宅同众恶少赌赛,赢了几百两银子,回到家中,把这三个虫王放在内书房桌上,派人照看他。偶一失神,那三个虫皆跳出落在地下,遍找无踪,急的他抓月挠腮。忽听见在墙壁之中,叫拆墙,把墙拆完,追寻无有。又听见在那北上房台阶之内,立派人起了石头,自谓可以找着,左拆右拆,踪迹全无。众家人整忙了三天,把罗相府的西院拆了有八十余间,并无下落。再叫人找济公,谁知济公自那日回庙,见了众僧,方丈德辉说道:“有人替你送来二千两银子。”济公一笑说:“留着庙中办公事罢。”
  过了一日,济公下山,进了钱塘门,正往前走,自己信口作歌:
  【人生百岁古来少,先出少年后出老。】
【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闲愁与烦恼。】
【月过了中秋月不明,花过了三春花不好。】
【花落花开能几时,不如且把金樽倒。】
【世上财多用不尽,朝内官多做不了;】
【官大财多能几时,惹的自己白头早。】
  济公正唱山歌,只见从对面来了一人,身高九尺以外,膀阔腰圆,头带青壮巾,身披青大氅,足登快靴,面似乌金纸,黑中透亮,环眉虎目,半部刚髯。一见济公,连忙叩头,说:“你老人家从那里来?弟子正自愁闷。”圣僧一看,原来是赵斌,绰号“探囊取物”,乃是济公的徒弟。问道:“赵斌,你因何故,这等的模样?”赵斌叹了一声说道:“一言难尽。只因老母旧病复发,医药不效,半载之久,我在家中侍奉,银钱衣物当卖一空。昨日我母亲已死,我穷困至此,连棺材葬殓全不能办,打算找几个朋友,又未见着。此事该当如何?”济公说:“你往家中等我,我去给你抬一口棺材来。”赵斌亦知道济公神通,连忙答应,自己回家,等候济公。约有两个时辰,听见外面说:“到了,抬进来罢!”赵斌到外边一看,是二十四个抬着,后跟着圣僧。看那寿材,是沙木的十三元,外边漆的光亮。
  书中交代,济公是从那里找了这口棺材呢?只因赵斌去后,圣僧到了清河坊的东边小胡同内路北大门里边,房舍整齐,亦似官宅内的样式。圣僧站立门首正望里看,只见从里院出来一位管家,一见济公,慌忙施礼说:“圣僧长老,你来此何干?”济公说:“我来找你家主人,快叫他出来见我!”那家人说:“我家主人今日不能会客。只因我家主母病甚重,看看要死,已派人去抬寿材了。”济公说:“我正为你主母之病而来:‘弹打无命鸟,药治有缘人。’”那家人听了,连忙说:“好好!我去叫主人出来。”说罢,转身入内,走到里院,说:“主人,外边来了济公长老,要给我主母治病。”这本宅主人乃秦相府管家名叫秦安。只因结发之妻韩氏老病复发,看看垂危,已请过无数的名医,皆未能治好,今日派人到三官庙内抬寿材去了。这寿材是早已买的,漆过十数次,在三官庙。秦安正在室中,见韩氏已经呜呼哀哉,正自悲伤,只见家人连升进来说:“济公来给主母治病。”秦安知道圣僧的神通,迎接出来,让进内宅书房,行礼已毕,说道:“你老人家来迟了,吾的妻室已死,如何是好?”济公说:“我要早来,又不显我的能为。我把你妻子治活了,你谢我什么?”秦安道:“你老人家吩咐,我总听命!只要人活,要什么我都给你!”济公说:“你给我那口棺材罢,我立刻把死人救活了!”秦安应允,请济公到上房。只见韩氏躺在床上,众人正要挂引魂幡、烧引魂车。圣人把众人止住,用手一指,口念真言,施行佛法,大展神通,把死人治活。正是:
  【阎王造定三更死,谁人留得到天明?】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济公施法助孝子
赵斌葬母会群雄
  诗曰:
  【父母恩情重,国家法度严。】
  【圣贤千万卷,百善孝为先。】
  【施思不望报,受害莫结冤。】
  【且做痴呆汉,头上有青天。】
  话说济公长老用手一指韩氏,口念“唵嘛呢叭迷吽”六字真言。那韩氏忽然呻吟说:“来人,快给我取茶来吃,我渴死也!”秦安一见,忙向圣僧叩头说:“多谢罗汉活命之恩!”济公说:“不必谢,你把那口棺材送给我罢。”秦安说:“亦好。”正说之间,听见外面香尺响,外边家人回话说:“抬棺材来了。”济公说:“我就走了,叫他们跟我抬去。”秦安送出大门,叫家人跟着抬棺材的送济公去,回头这里领钱。众人答应,随着济公到了青竹巷四条胡同路北赵斌门首,叫人抬进去。赵斌连忙叩头,求众人帮助入殓已毕。只听外边有人说道:“你们快把棺材抬回去,咱们主母喝了一碗茶,说了两句话,仍然死了。秦都管派我追来,说济公蒙了咱们的棺材去了。”众家人说:“那是白说的,这里已然成殓完了,谁敢再把死人倒出来呢?”济公说:“你们回去对秦安说,我化了他这口棺材了,叫他再买罢。”众人无奈,只得回去了。
  赵斌千恩万谢说:“师父成就我,我想要送灵枢回故地,又没有钱。我的朋友亲戚都在原籍江西,此地我并未有深交之人。我老母一死,连一个吊祭之人皆无。”济公说:“那有何难,少时自有人来吊丧。”赵斌说:“有钱难买灵前吊。我先去买点纸锞来烧了。”济公说:“你别走,有人来祭灵。”赵斌一看,只见从外面来了一人,青衣小帽,年约半百,相貌魁梧,是买卖人打扮,并不认识;手拿纸锞进门就哭,到了灵前行完了礼,扶柩大哭,说:“老太太呀!痛死我也!”赵斌陪祭。书中交代,来者那人姓张,名文瑞,在这胡同口外开杂粮店。今日吃完了早饭,正在门首站立,忽然打了一个寒噤,说道:“这巷内死了人啦!我去吊孝。”买了份锞,来至赵斌家中,进门就哭,悲从心来。正然哭着,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是做小本经营的,到了门首,放下担儿,买了些纸钱,来院内祭了灵就哭。赵斌也不认识那里来的。不多时又来了十数个,士农工商俱有,各送纸锞,都是上祭,一片哭声。济公把验法一撤,那张文瑞等止住哭声,一想,说:“我与这孝家并不认识,素无来往,今日无故来此吊祭,是何原故?心中一迷就哭了,这般痛苦,真乃奇怪!”想罢自己去了。那些人一明白过来,众皆去了。
  只见从外进来一人,头戴宝蓝色扎巾,迎门茨菇叶高擎,身穿粉红色战袍,腰束皮带,蓝色中衣,足登薄底靴,外罩蓝缎英雄大氅;面似美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四字口,三山得配,五岳停匀,颏下三绺黑胡须飘洒在胸前。先给济公叩头施礼毕,方与赵斌讲话。来者那人是振八方夜游神杨明,自从前拜别济公回家,他在玉山县振远镖局内自己照料,亦不管闲事,惟时常有朋友来访。这日杨明回家,到了凤凰岭如意村,直至老母房中请安。他妻满氏、女儿英姐、儿子芸郎一家五口,使唤有家人杨安、杨顺、杨顺之妻何氏,皆过来见了主人。老太太问杨明道:“儿呀,你这镖行生理如何呢?”杨明说:“托母亲之福泽,生意甚好。”老母说:“你做这行买卖,皆你师父之力,你师父已死,尚有师母、师弟赵斌呢!你当时常照看他母子才是。”杨明说:“孩儿久有此心,只因这二年公事私事太忙,未能到临安看望。昨日我族弟杨顺来家,他说听人传言,我师母师弟等在临安受困。我亦想着要去看看,顺便把师母师弟接来,我就带师弟赵斌保镖去,亦是一条好路。”老母说:“吾儿应当如是,不知几时起身?”杨明说:“儿定于后日初六日起身。”说罢,家人杨安之妻朱氏摆上饭来。杨明同母亲吃完了饭,又把家中之事都吩咐了。这日起身,由九江府坐船到杭州,在钱塘门外上岸进城,逢人便问,来至青竹巷四条胡同路北。路内听见有人悲哭,好似赵斌的声音,又看见济公在那院内说话。杨明进去一问,方知是师母辞世了,哭拜一回,方与赵斌商议,要接灵柩回江西办丧事。赵斌说:“我正愁无钱,兄长来此甚好。”杨明说:“济公师父,我听人说,不在灵隐寺住了。”济公说:“我在净慈寺庙中,西湖三教寺,我徒弟悟真在那里,我亦不长在庙中。你二人回江西甚好,我还要访一个故友。”济公说罢就去了。
  杨明、赵斌把这里诸事办好,雇了一只船,把灵枢抬到船上,顺风相送,非止一日。那一天到了玉山县,把灵枢抬到如意村杨明的东院内停好,先派人到三十六友之中的朋友处送信。定日开吊,高搭席棚,请高僧高道念经。那日来的是:黑虎海怪黄云、铁面夜叉马静、探海鬼马诚、飞天火祖秦元亮、立地瘟神马兆熊、千里腿杨顺、登萍渡水陶芳、踏雪无痕柳瑞、顺水推舟陶仁、摘星步斗戴奎、摇岳峰鲍雷、追云燕子姚电光、过渡流星雷天化,孙明、孙亮、韩龙、韩庆、雷鸣、陈亮、石成瑞、郭顺等全来,皆是金兰之友。众人商议,念七七四十九日的经,然后破士安葬;先把赵斌家的老茔地,栽种了树木。众人戴孝,连杨明的亲友也来吊祭,却忙了几天。把经念完,择日定葬之后,赵斌看坟守庐,柳瑞时常陪伴。杨明把众人留在家中说:“自你我兄弟结拜,也算是小聚会,今日我治酒,大家宴乐三天,再分手各自归家。”马静、黄云等亦甚愿意。
  这日早饭方完,只见家人慌慌张张进来回话说道:“主人,可不好了!外面来了玉山县知县叶大老爷,同着城守营兵马都监陆老爷,带着好几百官兵来到此处,把咱们宅院围了。”杨明一听,说道:“无妨!我到外面看看。”自己到了门首,只见无数官兵,各执刀枪器械,说:“别放跑了杨明!”知县座轿亦到门首,轿子放下。杨明说:“别要嚷,我并未做犯法之事。”过去跪在轿前说:“小民杨明,迎接父台大老爷。”知县叶开甲一看杨明,认识是开振远镖局的东家,由湖北给老爷接过家眷;再者杨明在这玉山县一带等处,村童野叟,尽皆知名。那城守营都监陆金标,素与杨明相善,今日一见杨明,不念故旧之好,先叫兵丁把杨明围住。知县说:“先锁了他!”早有衙役何永春抖铁链把杨明锁上。知县下轿,陆老爷下马,带着手下亲随数十名,拉杨明到院内,吩咐外面把门官兵:“不准放走一人。倘有家人往外走,急速捆绑了,回我知道。”杨明一听,心中思想:我又未做什么犯法之事,何必这等利害!总是自己不亏心,毫无惧色,跟着众人到里边客厅之内。
  秦元亮等早已看见,回头对众人说:“这事蹊跷,无故把杨大哥锁上了。你等不可粗鲁,有话慢慢说。”马静、黄云亦是这样说,怕那陆通、马兆熊等惹出事来。别人都听,惟有万里飞来陆通,一见杨明锁上了,他可就急啦,性直口快,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我杨大哥犯了什么王法?你这些害民贼,真正强盗你们拿不住,反把好百姓锁了当贼!我不管什么狗官,一棍打死就完了!”说罢,抄起那一百二十斤重的铁棍,过去要打,唬得众人往后倒退。黄云说:“贤弟不可无礼,快把铁棍放下。”陆通说:“我怎么无礼?他无故锁好人,我还饶他呢?”杨明说:“陆通不可!凡事自有公论。”那知县叶开甲一看,这些人面分青红黄白紫绿蓝,凶眉恶眼的人多,全不像安善之人。回头叫快手刘永、张明:“先代我把这些人拿下,不准放走一人。”杨明说:“回禀老爷,我犯了国法,我一人承当。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亦有镖局同事之人,我给师母开吊,他等前来吊祭,何必牵连好人。”知县说:“那里有好人?本县为官,上不欺君,下不虐民,自到任二年之久,我一秉大公办事。你明开镖局为业,暗中影射匪人、窝藏大盗。你等所做之事,本县全皆知晓,你还敢说他等是好人呢!刘永、张明,快把那些人锁上!”旁有数十名官兵头役,抖开铁链,把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等俱皆锁上;陆通被杨明说着,亦不敢嚷闹。
  知县与陆金标坐在大庭之上,两旁官兵行役伺候。知县说:“带杨明上来,跪下。”叶大老爷说:“杨明你可知罪?”杨明说:“小人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开设镖局,安分求财。素日并不滋事,今日老爷来此,把小民捉住,如拿强盗的一般,我亦不明所因何故?求老爷明示,我那一件做错,小人好领罪!”那知县微微一笑说:“你家中窝藏这些形迹可疑之人,你所做之事,还不实说?你杀伤人命,抢去女子,还把本县印信盗来,你还敢强辩呀?”杨明听了知县这些话,自己不解其中原故,说道:“老爷。我杀人抢人盗印,有何为凭?”知县说:“有凭据!你不必慌忙,我给你一个对证。”正是:
  【福来未必先知道,祸到临头自不知。】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邓素秋落凤池避难
周公子勾栏院逢姣
  诗曰:
  【放下琵琶便举筋,晓风残月九秋霜;】
  【歌声好似并州剪,要断人间未断肠。】
  话说知县叶开甲,审问杨明杀人盗印抢人之事。杨明原是忠正之人,平日做事又谨慎,不知这祸从何而起,说:“求老爷明示,我杀人盗印,有何凭证?”知县说:“有凭据。先派人搜察杨明的箱柜。”杨明说:“大老爷要搜我印信,如搜得出来,小的认罪;如搜不出来,该当何如?”知县听了大怒,说道:“好狗才!本县要访察不真,亦不能把你锁拿。”叫亲随家人并那些官兵人役,即往各房箱柜内细细搜找。及搜到内宅老太太房中,杨明跟着,只见从木箱之内,搜出一个包袱来,外面透出血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人头。杨明一见,吓得战战兢兢、汗流浃背。说道:“此事真奇怪了!我这木箱之内,那里有这件东西?”知县看见是人头,心中更有主见。又派人把院内的栽花缸俱是移开,叫按着放花缸之处挖下去寻;及挖在第三个地方,由土内拉出一个红绸包儿,打开一看,里面是玉山县的印缓。杨明一见,“呀嘎”一声,魂惊千里。这叫: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连那三十六友之内的朋友,都惊得呆呆发愣。书中交代,杨明这件事,皆因自己威名素著,结下了冤仇,那仇人使这移花接木之巧计。
  只因玉山县东门外,有一个营监院,开院的叫贾正,他妻郑氏。那鸨儿很积下些银钱,为亲生的女儿素梅死了,那鸨儿愁肠万结,因没有本钱了,同他老头儿贾正商议了买一个女人。贾正托人各处访找,要色技俱佳者才买呢。这一天有东门外开万顺寓的尤伙计,名叫尤奎,在店中当小二,为人最机灵,亦时常同店中客人往这行院来的。知道花鸨儿夫妇两个要买好女人,他特来寻贾正。到了院中,见了贾正说:“贾大哥!你要买女人的,我给你办这件好事。我们店内住着一位被参的官长,姓邓名叫文元。他来到店内就病了,昨日死了,就是一个女儿,名叫邓素秋。这官长一死,该下我们店饭账不少,又没钱殓尸葬埋。昨日那姑娘托我母亲代他找个人家,就是做妾他亦愿意。我想你我这样交情,特来与你说知,你要买了,定是一股好财呢。那身价还不贵,只要二百两银子,你要买,到那里先看看,然后再议。千万别露是勾栏的风声。”郑氏同贾正二人甚喜,说:“我要买妥,必要谢你的。”那尤奎说:“咱们先走到那里看去。”
  三人到了店东小院之内,北房两间,屋里躺着死尸。尤奎同二人进房来,说:“邓姑娘,我同人看你来。”只见从房内走出一个女子来,年约十六七岁,身材合中,头上青丝发,黑中透亮,梳的髻儿如油滑;脸似桃花赛粉白,白中透润;眉清目秀,鼻直口小,杏眼含情,桃腮红润,牙排碎玉,唇若丹砂;身穿旧蓝袄,干干净净,腰系青绸裙,齐齐整整;微露金莲,又瘦又小,尖尖的约三寸有余。真乃是:
  【瑶池仙子临凡世,月宫姮娥降天台。】
  贾正夫妻看罢,满心欢喜说:“姑娘,我夫妇无儿无女,要买个女儿好度晚年。你要愿意,我就给你银子葬父。”那素秋本是知书明理之人,见郑氏说的很好,自己也愿意。大家说得明白:买棺材葬父之后,跟着你二位老人家走了。郑氏夫妻给了尤奎二百银子,那尤奎倒赚了一半,邓素秋只得一百两银子。素秋先还了店饭钱,又买了棺材、做了孝衣,雇人把他父亲埋葬后,贾正夫妻二人,方把素秋接到院中。素秋一见是勾栏院,自己就要寻短见,放声大哭。郑氏说:“女儿你不必伤心痛哭,我夫妻在这勾栏院,也不是长久之道,不能叫你与那些妓女一般。我给你找一个财主人家,一夫一妻同偕到老,你也好,我们也好。”苦苦的一劝,把素秋劝好了,叫他另居一所院内,北房三间。每日贾正夫妻同他吃饭、弹弦子唱曲儿,哄的素秋感恩不尽,并叫他弹丝弦、唱岔曲。过了有半载之久,这行院中就传了出去:贾正夫妻买了一个女儿,比仙女还姣。那些人给送了一个外号,叫“广寒仙子”邓素秋。
  那一日素秋独在房中间坐无聊,自己思想老母早丧,父亲又亡,孤苦伶仃,身已入在勾栏院之内,举目无亲。悲伤之际,信口吟诗一首:
  【银红衫子半蒙尘,一盏孤灯伴此身。】
  【好似梨花经雨后,可怜零落不成春。】
  邓素秋当此孤灯寂寞,愁肠万种,天有二鼓之时,半含眼睛,沉沉睡去。次日精神减少,懒言懒语。天有交午之候,只见花鸨儿笑嘻嘻的进来说道:“女儿,今有周公子来访,要见你,我不能挡住了,他是此处的大乡绅。他父亲做过吏部尚书,现今告老在家;他兄长周鼎是兵部司官。这个公子是秀才,今年才二十岁,人品又好,就是脾气大点。咱们开行院的,又不敢得罪他。女儿,若周公子进来,千万别得罪他。”素秋听花鸨这一席话,便说道:“妈妈,叫我见他是要作什么呢?”花鸨儿说:“儿呀,你还问我么?我想要给你找个人家,你终身有靠,比在院中胜似百倍呢。要是周公子看上你,买你做妾,我也得些钱养老。你到他家,使奴唤婢,自由自在了。”素秋说:“亦好,我就见他。”
  花鸨儿郑氏听了很乐。到了外面,不多时同着一位美少年公子进来,头戴绣花文生巾,身披百花连子袍;面似桃花,白中透润,润中透白;目似朗星,两眉斜飞入鬓,准头端正,齿白唇红;步履风流,若似乎胸藏二百,学富五车。后跟一青衣童子,亦甚俊雅。走到房中,周公子抬头一看,见正面墙上挂着一轴画,是半截美人,上有人题诗一首,写的是:
  【百般体态万般姣,不画全身画半腰。】
  【可恨丹青无妙笔,动人情处未曾描。】
  两旁各有对联一条,上写的是:
  【名教中有乐地,风月外无多谈。】
  公子看罢,方才落座。郑氏送茶过来,叫女儿出来,见过公子。只听东房内答应,是娇声燕语,由房中掀帘出来。周魁一看邓素秋生的果然美貌,有词一首赞云:
  【淡淡梨花面,轻轻杨柳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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