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贝壳(校对)第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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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下面的句子是什么?“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他呢?梦轩呢?尽管没有玉勒雕鞍,他也自有游冶的地方。当然,他不是伯南,他不会到什么坏地方去。可是,他会留恋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融化在儿女的笑靥中和妻子的手臂里,那会是一幅美丽的图画!珮青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前额抵在窗棂上。不!我没有资格嫉妒,我是个闯入者,我对不起她,还有什么资格吃醋呢?但是……但是……我如何去克制这种本能呢?她摇摇头,梦轩,但愿我能少爱你一点!但愿我能!
暮色在树叶梢头弥漫,渐渐地,渐渐地,颜色就越来越深了,那些雨丝全变成了苍灰色,可是地上的小草还反映着水光,她仍然能在那浓重的暮色中辨出小草的莹翠。几点钟了?她不知道,落寞得连表都不想看。但,她的知觉是醒觉的,侧着耳朵,她在期盼着某种声音,某种她所熟悉的汽车马达和喇叭声。雨点从院落外的街灯上滴下来,街灯亮了。几点钟了?她不知道。再闭上眼睛,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噗突,噗突,噗突……很有节奏地响着,梦轩,梦轩,梦轩……很有节奏的呼唤,心底的呼唤。不行,梦轩,你得来,你非来不可!我等待得要发疯了,我全身每个细胞都在等待。梦轩,你得来,你非来不可!假如有心灵感应,你就会知道我要死了,我会在这种等待里死掉,梦轩,你得来,你非来不可!
吴妈的脚步声踩碎了她的凝想。
“小姐,你在做什么?”
“哦,”她愣愣地转过身子,“我不知道。”
吴妈看了珮青一眼,心里有几分嘀咕,上帝保佑我的好小姐吧,她怎么又这样恍恍惚惚了呢?如果她旧病复发,就再也没有希望了。伸手打开了电灯开关,让灯光赶走屋里那种阴冷冷的鬼气吧!
“小姐,我开晚饭了,好不好?有你爱吃的蛋饺呢!”吴妈故作轻快地嚷着,想唤回珮青飞向窗外的魂魄。
“哦,晚饭!不,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他会来呢,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珮青痴痴地望着窗子。
“好几天?小姐!他昨天早上才走的,不过是昨天一天没来罢了。别等了,快七点钟了呢,他要来早就来了!”
“不!我还要等一下。”珮青固执地说,用额头重新抵着窗子,站得腿发麻。梦轩,你得来,你非来不可,如果你今晚不来,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梦轩,我是那样那样地想你!你不来我会恨你,恨死你,恨透你!现在几点了?即使你来了,我也不理你了!我恨你!梦轩!但是,你来吧,只要你来!
天黑透了,远远的碧潭水面,是一片迷蒙。梦轩呢?梦轩在哪儿?
梦轩在哪儿?他在家里,正像珮青所预料的,他在美婵的身边。将近半年的时间,他生活在美婵和珮青之间,对他而言,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生活。艳福不浅?齐人之福?怎样的讽刺!他说不出心底的苦涩。许多时候,他宁愿美婵是个泼妇,跟他大吵大闹,他就狠得下心来和她离婚。但是,美婵不是,除了流泪之外,她只会絮絮叨叨地诉说:
“我有什么不好?我给你生了个女儿,又给你生了个儿子,我不打牌,也不到外面玩,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如果还想要孩子,我再给你生,你何必讨小老婆呢?”
美婵!可怜的美婵!思想简单而毫无心机的美婵!她并不是很重感情的,她混}昆沌沌的根本不太明白感情是什么。但是,失去梦轩的恐惧却使她迅速地憔悴下来,本来她有个红润丰腴的圆脸庞,几个月间就变长了,消瘦了,苍白了。这使梦轩内疚而心痛,对美婵,他没有那种如疯如狂的爱情,也没有那种心灵深处的契合及需求,可是,却有份怜惜和爱护,这种感情并不强烈,却如一条静静的小溪,绵邈悠长,涓涓不断。
多少次,他对美婵保证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的,也绝不会离开你的。”
但是,美婵不相信这个,凭一种女性的本能,她多少也体会到梦轩即使在她身边,心也在珮青那儿,再加上雅婵灌输给她的思想,和陶思贤的危言耸听,对她早已构成一种严重的威胁。梦轩会遗弃她,梦轩会离开她,梦轩会置妻儿于不顾!每当梦轩逗留在馨园的日子,她就会拥抱着一儿一女哭泣,对孩子们反复地说:
“你们的爸爸不要你们了!你们没有爸爸了!”
两个孩子失去了欢笑,家庭中的低气压压住了他们,那些童年的天真很快地被母亲的眼泪所冲走。小枫已经到了一知半解的年龄,她不再用软软的小胳膊来欢迎她的父亲,而代之以敌视的眼光,和恐惧怀疑的神情,这使梦轩心碎。小枫,他那颗善解人意的小珍珠!什么时候变得有这么一张冷漠而悲哀的小脸?
“小枫,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嗯?”他揽着女儿,勉强想提起她的兴致,“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
小枫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圆眼睛里盛着早熟的忧郁。
“妈妈也去吗?”她轻轻地问。“妈妈不去,我就不去。”
他看看美婵,美婵的睫毛往下一垂,两滴泪珠骨碌碌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梦轩心中一紧,鼻子里就冲进一股酸楚。美婵向来是个乐天派的,嘻嘻哈哈的小妇人,现在竟成为一个终日以泪洗面的闺中怨妇!她有什么过失?正像她自己说的,她有什么不好?该遭遇到这些家庭的剧变?如果这里面有人做错了,只是他有错,夏梦轩,他的罪孽深重!他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把小枫揽紧了些,说:
“是的,妈妈也去,是吗?美婵?我们好久没有全家出去玩过了,明天带小枫小竹去动物园,我下午就回来,晚上去吃顿小馆子,怎样?”
美婵没说什么,只是,带泪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的喜悦。这抹喜悦和她的眼泪同样让梦轩心痛。美婵,这善良而单纯的女人,他必须要待她亲切些!
他这天没去馨园,第二天也没去。
第二天?多么漫长的日子!珮青仰躺在床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玻璃吊灯,那是由许许多多玻璃坠子所组成的,一大串又一大串,风吹过来会叮叮当当响,摇摇晃晃的十分好看。一共有多少片小玻璃?她数过好几次,却没有一次数清楚过。现在几点了?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一件事,他今晚又不会回来了,用“回来”两个字似乎不太对劲,这儿不是他的家,他另外有一个家,这里只是馨园,是他的小公馆。当然,自己不该有什么不满,当初她是心甘情愿跟他来的——心甘情愿组织这个爱的小巢,心甘情愿投身在这段爱情里面,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快乐、痛苦以及煎熬。
但是他不该这样冷落她,昨天的等待,今天的等待……这滋味有多苦!最起码,他该打个电话给她,但是,她又多怕接到他的电话,来一句干干脆脆的:“珮青,我今晚不能回来……”那么,她就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有等待总比没有等待好一些。他是不是也因为怕说这句话而不打电话回来?她叹息了一声,瞪着吊灯的眼睛有些酸涩了。她用几百种理由来责怪他的不归,又用几百种理由来原谅他!哦哦,梦轩,但愿我能少爱你一点!
黄昏的时候曾经刻意修饰过自己,“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妆扮自己只是为了他,而现在,没什么关系了。她打电话到他办公厅里去过,他整个下午都没有上班,有应酬?还是和妻儿在一起?总之,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他是多半不来了,又白白准备了他爱吃的凉拌粉皮和糖醋鱼!
“小姐,”吴妈走了进来,“开饭了吧!”
“不,”她忧愁地转过头来,“我要再等一会儿!”
“噢,小姐呀,你不能这样天天不吃晚饭的,”吴妈在围裙里搓着双手,“夏先生也不会愿意让你这样的呀!他不会高兴你越变越瘦呀!小姐,来吃吧,夏先生如果回来,也一定吃过了,现在已经七点半钟了。”
“我不想吃!”珮青懒懒地说,把头深埋在枕头里,一头浓发披散在浅紫色的枕面上。
“小姐!”
“我真的不想吃!吴妈!”
吴妈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摇摇头,叹口气,自言自语地叽哩咕噜着,一面退出了房间。
“以前是那样的,现在又是这样的,我的好小姐,这怎么办才好呀!”
珮青继续蜷缩在床上,脑子里纷纷乱乱的全是梦轩的影子,被单上每个花纹里有他,吊灯上每片玻璃中有他,甩甩头,他还在,摇摇头,他也在,闭上眼睛,他还在……哪儿都有他,也是哪儿都没有他!
时间静静地滑过去,很静,很静。很慢,很慢。空气似乎静得不会流动了。蓦然间,电话铃惊人地响了起来,满房间都激荡着铃声。珮青像触电般直跳了起来,他打电话来了!听听他的声音,也比连声音都听不到好些!奔进了客厅,她握起了听筒,声音中带着喘息的喜悦及哀怨:
“喂?梦轩?”
“梦轩?哈哈哈!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对方是个男人,但不是梦轩!珮青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血液都变冷了,脑子中轰然作响,牙齿立即嵌进了嘴唇里。这声音,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声音,来自一百个世纪以前,来自地狱,来自被抛弃的世界里!这是伯南!曾经宰割过她的生命、灵魂和感情的那个男人!他不会放过她,她早就知道他不会放过她!
“你好吧?珮青?”伯南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轻蔑和嘲讽,“你千方百计离开我,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呢,原来是做别人的姘头?他包下你来的?给你多少钱一个月?不值得吧,珮青!他在你的身边吗?或者你愿意到复兴园来看看,你的那个深情的男人正和妻子儿女在大吃大喝呢!你不来看看他们多么美满?多么亲热?你过得很甜蜜吗?很幸福吗?珮青?怎么不和你选择的男人在一起呢?或者,你只是个被藏在乡下见不得人的东西!哈哈!你真聪明,聪明到极点了!如果你寂寞,我会常常打电话来问候你,我对你还旧情难忘呢!别诧异我怎么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我现在正和陶思贤合伙做生意……你闷得难过的话,不妨打电话给我,你这种小淫妇该是耐不住寂寞的……”
珮青的头发昏,眼前的桌子椅子都在乱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抛下听筒,为什么还要继续听下去,她的两膝已经开始颤抖,浑身绵软无力,但仍然机械地听着那些嘲笑和侮辱:
“你有很高尚的灵魂?哈哈!珮青!你想不想知道别人对你的批评?你是个荡妇!一个被钱所包下来的妓女,一个标准的寄生虫!你除了给人做小老婆之外还能怎样生活?你以为他爱你?来看看吧!看看他和他的太太多亲热,顺便告诉你一句,他的太太是个小美人呢!你不过是他生活中的消遣品而已!好了,珮青,祝你快乐!我在复兴园打电话给你,我正和朋友小吃,看到这么美满的一幅家庭图,使我想起你这个寂寞的可怜虫来了,忍不住打个电话给你!别蜷在沙发里哭啊,哈哈!再见!甜心!”
电话挂断了,珮青两腿一软,坐进了沙发里,听筒无力地落到电话机上。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她觉得整个思想和感情都麻麻木木的,直到嘴唇被咬得太重而痛楚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摸摸嘴唇,眼睛直直地瞪着电话机。逐渐地,伯南所说的那些话就像录音机播放一般在她脑中不断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她知道伯南恨透了她,当初离婚也是在程步云逼迫下答应的,他不会放过机会来打击她,更不会放过机会来侮辱她。但是,他说的话难道没有几分真实吗?她是个寄生虫!她是别人的姘头!别人的小老婆!她也相信复兴园里正有一幅美满的家庭图!社会不会原谅她,人们不会说她追求的是一份美丽的感情,她是个荡妇,是个淫妇!是个家庭的破坏者!是个社会的败类,是个没有灵魂和良心的女人!
她用手蒙住了脸,倒进沙发里,仿佛听到了四面八方对她的指责,看到伯南、陶思贤等人得意的笑脸,哈哈!许珮青!你以为你是个多么高尚的人物!你不过是他生活中的消遣品而已……她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身子挺得直直的。不,不,梦轩,不是的!从没有人像你这样爱我!这样了解我!这样深深地迈进我的心灵深处!我不是你的玩物,不是!不是!不是!她用手堵住嘴,啜泣起来,梦轩,我们相爱,人们相爱为什么是过失?为什么?
许久之后,珮青仍然沉坐在那沙发里,“别蜷在沙发里哭啊,哈哈!”她是蜷在沙发里哭,她是一朵飘在大海里的小菱角花,她早已迷失了方向。梦轩,梦轩,我该怎么办呢?你真爱你的妻子儿女?她是个小美人,是么?消遣品?玩物?我?不!不!梦轩!她浑身痉挛,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梦轩,你得来,我要见你!我非见你不可!她的眼光落到电话机上。他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电话号码簿上有,对了,在这儿!梦轩,我不管了,我要见你!
她拨了电话号码,拨到梦轩的家里。对面的铃声敲击在她的心上,她紧张而慌乱,有人接电话了,是个女人!是她么?是他的妻子么?她口吃地说:
“请——请——夏先生听电话。”
听筒那边有很多的人声,杂着孩子的笑声,似乎非常热闹。接电话的女人扬着声音在喊:
“妹夫呀!你的电话,是个美丽的声音呢!”
妹夫?那么,是陶思贤的太太接的电话,陶思贤夫妇在他们家里?她听到那个女人尖锐的句子:
“这可不是步步高升了?居然打到家里来要人了呢!”
梦轩接起了听筒,声音急促而冷淡:
“喂,哪一位?”
“梦轩,”她的手发着抖,声音也发着抖,“你马上来好么?我要见你!”
“有什么事?你病了?”梦轩不安的语气。
“不,没有,只是我要见你。”
“我明天来,今晚不行。”梦轩的声音十分勉强,显然有所顾忌。
“梦轩……”她急急地喊,几乎是哀求地,“请你……”
“我说不行,我有事!”梦轩打断了她,有些不满地说,“你不该打电话到这里来。”
珮青咬紧嘴唇,颤抖的手再也握不牢听筒,一句话也没再说,她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像发疟疾似的浑身寒战。蜷在沙发上,她抖得十分厉害,牙齿和牙齿都打着战。是的,她没有资格打电话到那边去,她也没有资格要梦轩到这儿来,他也不要来,他有个美满的家庭……是的,是的,是的,她不该打电话到那边去,她不该!她不该!她不该!她是自取其侮!她胸中的血液翻腾上涌,脑中像有一百个炸弹在陆续爆炸,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她直着喉咙喊:
“吴妈!吴妈!”
吴妈匆匆忙忙地跑出来,珮青的脸色使她吓呆了,惊慌地冲过来,她扶住了珮青,问:
“你怎么了?小姐?”
“我要出去,”珮青喘息着,“我马上要出去!”
“现在吗?”吴妈诧异地瞪着她,“你生病了,小姐,你的手冷得像冰一样!你现在不能出去,已经快十点钟了。”
“我要出去,你别管我!”珮青说,立即打电话叫了一部计程车。“我出去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小姐?”吴妈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你是真的生病了!你一定在发烧!”
“我没有!”珮青向门口走去,她的步伐歪斜而不稳,“告诉他我走了!告诉他我不再回来了!告诉他……”她的嘴唇颤抖,“我不破坏他的幸福家庭!”
“小姐!你不能走!小姐!”吴妈追到大门口来,焦灼地喊着,她不敢拦阻珮青,医生曾经警告过不能违拗她。“小姐,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呀?”
珮青钻进了计程车,吴妈徒劳地在大门口跳着脚,车子绝尘而去了,留下一股烟尘。吴妈呆站在门口,眼睁睁地望着那条长长的柏油路,嘴里反反复复地喃喃自语:
“我的好小姐呀!我的好小姐呀!我的好小姐呀!”
梦轩接到珮青电话的时候,正是心中最烦恼的时候,陶思贤又来了,开口就是十万元!正像梦轩所预料的,这成了一个无底洞,他讨厌陶思贤那胸有成竹的笑容,讨厌他假意的恭维,但是,他却不能不敷衍他。这天早上,张经理曾经把最近几个月的账册捧来和他研究,吞吞吐吐地暗示梦轩私人透支了过多的款项,使得公司不得不放弃几笔生意。他正在火头上,陶思贤又来要钱!事业,家庭和爱情,成为互相抵触的三件事,而他的生命就建筑在这三件事上!几个月来,他所面临的重重问题,和重重矛盾,使他的神经紧张得即将崩溃!
珮青的电话来的时候,陶思贤脸上立即掠过一个得意的笑,雅婵尖声地叫嚷着,显然刺激了美婵的安宁。这使梦轩愤怒而不安,他生陶思贤的气,他生雅婵的气,他也气珮青多此一举,好好的打什么电话?更给别人破坏的把柄!在气愤、沮丧和仓促之中,他没有考虑到珮青的心理状况。但是,当珮青猝然地挂断了电话,他立即觉得不对了,一连“喂”了好几声,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当时的第一个冲动,是再打过去。可是,他接触到陶思贤的眼光,又接触到美婵窥探而忧愁的眸子,他放下了电话,等一会儿吧,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打电话给她,再向她解释。
深夜,当美婵和孩子们都睡了,他悄悄地披衣下床,拨了一个电话到馨园。铃响了很久,然后才有人来接,是心慌意乱的老吴妈:
“夏先生,是你吗?不好了,你赶快回来,我们小姐走了!”
“什么?”梦轩心惊肉跳,“你说什么?”
“小姐走掉了,”吴妈哭了起来,“她说她不再回来了,她说她不破坏你的幸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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