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校对)第7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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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圣人并没有再因她的言行流露不悦,李裹儿心里松一口气,又壮着胆子踱前两步,俏脸上一副讨好希冀的神情,想要亲近却不敢径直上前。
但圣人视线早从她身上挪开,李潼有些狐疑的环顾一周,不知为什么,刚才突然有一种被恶物窥伺的警觉感。
但遍览一周也没有什么发现,他这才望向中庭临时架起的驯马场地,顿时又有了兴致,抬手指了指马场一侧几匹皮毛油亮的骏马笑语道:“这几匹良驹,是二兄邸中所饲,还是独孤郎青海引回?”
归京不久便能有幸见到圣人,独孤琼也是分外的激动,连忙上前致礼说道:“臣所引进诸骑,长途行远以致膘减毛暗,尚需休养强壮,当下不敢引污圣视。开年球场驰骋,再请圣人鉴赏。”
“只要底色是好,不患没有长鸣之时。譬如你等九曲之众,虽关山崎岖,但却如履平地,暂或消瘦,但谁敢小觑我唐家壮士?”
李潼评马也是夸人,抬手拍了拍独孤琼的肩膀以示勉励,并又做出了邀请:“开年不独马球竞技,大戏坊亦有壮戏排演,说的便是九曲壮士飞渡积石山、奇袭积鱼城的事迹,文辞俱当世妙笔著写。届时独孤郎有暇,伴我同往观戏,凡所经历若辞有不及,可以当场点拨。”
独孤琼听到这话后,也是惊喜不已,既因为圣人亲自邀请,也在于自己一干九曲功士的事迹有所宣扬。
虽然朝廷酬功丰厚,但归京后听到他们九曲将士的功绩不受时流盛传,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圣人并没有忽略他们,甚至还特制大戏加以宣扬,自然让他们这些九曲将士感激备至。
一众人再归于帐席,英国公终于将自家妹子拉走,好说歹说塞进到皇后并一众女眷们的帐席中去。
圣人入邸,席面上的残宴酒食悉数撤走,自有随驾的宫人们将新的酒菜食料奉送上来。
李潼不免也有些感慨,身为皇帝日常开销总是极大,哪怕出门做客都要自带酒食,虽然自家兄弟不必细算,但想想心里总是有些不爽,少了打秋风蹭饭的乐趣。
他这里遐思未已,太平公主又步入帐中,身后还有两名仆员跟随,各自捧着一个造型精致的青瓷酒瓮。
“本来还想近日入宫问候,恰逢今天圣人出宫与会,我也按捺不住要来献丑。”
入帐之后,太平公主便径直坐入圣人侧席,举手示意两名仆员将酒瓮摆在案上,然后又望着圣人笑语道:“早前闲养河东,尝到彼处时物果酿甚有滋味,却因无与亲友分享倍感遗憾。圣人知我闲极便要生事的秉性,于是访遍彼处酿造的名家,做出一座酒坊。不敢夸称美酝,但涓滴之内俱是情义,今请圣人品鉴,能否稍得中肯?”
说话间,她便亲自打开了酒瓮,并为圣人斟满一杯,自己杯中也注满了葡萄酒,先饮一杯后便满是期待的望着圣人。
李潼倒也不疑有他,抬手弹了弹注满殷红酒液的酒杯,还笑着打趣道:“葡萄美酒不同常酿,酒色也是一重。所以要透壁流光,才能颜色彰显,瓷器包裹,无论饮者观者,都难毕得物趣啊!”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开始盘算要不要组织一个技术团队研发一下烧玻璃。虽然这项技术他也只知概念、细节一窍不通,但别的穿越者小工坊都能造出来,以今大唐举国巧匠,搞定应该不难。
若真将这项工艺琢磨成熟,大可以将玻璃制品向西域倾销,作为对外贸易的又一暴利商品。
类似的想法还有极多,反正现在国家财政状况良好,一些记忆中超前的工技都可以拣出来研发尝试一番。
李潼甚至还让禁中玄元观的道士们集募了一批炼丹小能手,在终南山搞了一座实验室,专门研发火药的配比。
这件事只是秘密进行着,外朝知者甚少,不只是因为火药威力巨大,也在于皇帝沉迷方术炼丹名声实在不好,一旦世道广泛知晓,很容易就把科技树给走歪了,而且还会面临大量的劝谏。
毕竟他太爷爷李世民就有服食方物丹药的经历,至于这是不是直接的致死原因,至今讳莫如深。
他们李家作为太上老君的后代,基因里本就有这种传统,李潼也不想让太多时流知晓圣人已经血脉觉醒、要开炉炼丹,所以相关的事情都是严格保密,只等成功配出火药并测试稳定性之后,再拿来干大食。
毕竟只有未来的大食才称得上是大陆上真正的战略对手,其他诸如吐蕃、突厥,还只是地区上的扰患。有生之年如果不能突破帝国极壁,李潼真是死都死的不踏实。
太平公主听到圣人的点评,眸光一亮后也是轻拍额头表示自己忽略了,询问岐王知其邸中并无水晶杯之类的器物,便要着员归家去取,却被圣人摆手阻止了。
端起酒杯轻呷一口,滋味虽然不算绝佳、但也尚可。河东作为关东著名的葡萄产地,酿造技术还是不差的。只是葡萄酒终究不算大唐主流的酒水饮品,各种相关的技术仍然比不上西域精致讲究。
“既然尚可回味,那我也不能捧物自珍,稍后便供奉禁中几百斗。开年大酺,也可具席充料,犒赏慰劳。”
听到圣人的品评后,太平公主便趁热打铁,连忙表示说道。
李潼这会儿才回味过来,原来他这姑姑打的是这个主意。
如今宫造诸事借着商贸发展,已经涌现出了许多获利不菲的项目。本着提高效率、精简管理的原则,宫造系统中一些效率与性价比不高的事项都被裁减,所以宫库物料采购内容也在增多。
毕竟分工有序才是提升效率的第一法门,凡事全求自产自足,必然会增添许多无效的浪费,也发挥不出大唐地大物博、百工兴盛的优势。
这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李潼在刚才闲言中得知太平公主为临淄王做媒要娶武氏女,虽然没有做什么表态,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这两个活宝瞎折腾。
他这里尚在沉吟,太平公主却一把扣住他搭在食案上的手,语调中也带了几丝央求:“三郎,你姑母在情在事都已称圆满,但唯当年相知渐有疏远,让我思感尤憾。我并没有别的乞求,也知你如今身当家国重担,难再滥情于俗事的经营。你的饮食中若能有我一份心意,我也能籍此回味往年神都相守的情义……”
李潼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太平公主如此感性的表达,闻言后不免略有错愕,倒也因此勾起了些许过往的回忆,于是便不无感触道:“如今富贵的显亲,当年也不失同忧的关照。情义一直积存在心底,只是人事渐繁中拙于专注的表达。余后仍有长年的来往,我同姑母并不是萍水相逢的浅交过客……”
“我、我……我真是高兴啊!过往数年,全无此际的暖心时刻……”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肩膀微微一颤,继而才有些慌乱的收回搭在圣人手背上的手掌,眼眶略感湿润,又将酒杯注满、一饮而尽,翻过杯底对向圣人:“我虽然份属三郎的亲长,但其实全无人情世故的才能智慧相教,徒在一个虚名。
此拙妇一生所修只在亲员的呵护,几有情感人世艰难、意趣消沉,俱是三郎垂手搭救。只憾、只憾我……罢了,我口不择言,再罚一杯!”
太平公主抬手抹去眼角的湿痕,复饮一杯果酒之后,拾箸敲杯,唱起旧辞:“者边走,那边走……”
听到太平公主这一唱辞,别席的岐王眸光顿时也是一亮,顿时也拍掌唱应起来。圣人所著名辞虽然诸多,但对他们席中近亲三人而言,全都不如这一首《逍遥王》更有故情缅怀。
李潼听到这两人的歌唱声,一时间也是感慨良多,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凄惶迷茫、不知何处突围的神都宫中,便也一起唱了起来。
兴之所至,他更抬手拉起了二兄,直在帐席间踏歌叠唱,盘旋健舞。
太平公主同样不甘寂寞,只因所着衫裙并不适合起身蹈舞,只在席中支案而起,望着蹈舞的两兄弟大笑叫好,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无忧无虑的少妇心境,只是望着那蹈舞的英姿,心中较当年多出了一丝别样情怀。
几人的欢快歌舞很快也感染了帐席中其他的宾客,
他们虽然没有这份感触旧事的情怀,但这一首《逍遥王》本就是宴戏名曲,最能带动气氛,一时间也都各自起身伴唱起来,就连须发已有灰白的新平王李千里,这会儿也在摇头晃脑叫嚷着寻花柳。
庭中诸帐席本就是开放着的,听到主人帐席中传来的歌舞声,诸家家眷们也都探头张望起来,在见到圣人恣意起舞时,不免倍感惊艳。
这些女眷们往常或有睹圣颜,但多数都是庄重严肃的场合,实在未见也不知圣人还有这样一面,惊叹之下又倍感新鲜。
皇后所在帐席中,李裹儿也睁大双眼痴望着圣人蹈舞英姿,只觉得远远观望并不足兴,于是便想趁无人关注之际溜出帐席。
可是当她视线回转时,却发现皇后正垂眼盯住了她,那神情仍是温婉和蔼,但眼神中却暗藏冷芒。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她心中顿时便觉得一慌,忙不迭垂下头去,但过了片刻后却又银牙错咬的仰起脸来,泪眼略有朦胧,哀怨中又带着几丝不忿,非但不再心虚躲避,反而透出一股理直气壮。
皇后见这女子如此姿态神情,一时间竟也有些不解她哪来的勇气,徐徐收回了视线,转头唤来宫婢,下巴向着李裹儿所坐位置翘了一翘,耳语吩咐一番。
第0995章
春梦错发,徒恨孽血
一番蹈舞欢戏,时间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若只是吃喝歌舞,宴会的内容不免就有些寡淡。眼见距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岐王索性便提议移步球场,举行几场马球竞技。
宗家群员今日赴宴,本来就是为的讨论组织马球队,只因圣人意外的到来而迟迟没有进入正题。听到岐王这一提议,在场诸宾客、特别是那些年轻人们,顿时便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李潼这会儿也颇有几分技痒,他亲征青海时,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亲赴战场前线,待在鄯州后方,除了处理军国事务之外,便是靠着打马球消磨时光。
陇边军卒们少有巧性迎合,虽然常常搞得圣人很郁闷,但也让圣人的球技日渐精长。
在陇右时常整场挂零,李潼也早打算归京后显一显威风,只可惜归京之后便事务缠身,至今都还没有登场显露自己精妙球技的机会。
因此对于岐王这一提议,他也是大大的赞同,准备让这些宗亲宾客们感受一把被圣人统治球场的恐惧。
岐王这座新邸较之旧邸格局更大,邸中便有一座占地数亩的小型球场,众人倒也不需转赴别处。岐王先是吩咐仆员前往球场布置,自己则引领圣人入舍更换球衣,其他想要下场竞技的宾客们也都各作准备。
“三郎,我近年常有休闲,日常都在练习,技艺已经不是当年旧态。稍后若想赢得漂亮,最好还是同队给我喂球!”
舍中更换球衣的时候,因无外人在场,岐王也更随意,忍不住便吹嘘起来。
李潼闻言后便嗤笑一声:“谁又不是球场上的健将英雄?策马入场,虽手足至亲,亦是敌国贼将!我是欣赏二兄你这倔强的品格,稍后竞技完毕,可不要涕泪洗面、埋怨艰难。”
还没有正式登场,兄弟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几分争胜的火气,各自叫嚣着要把对方抽打得如何落魄。
当他们换罢球衣,抵达球场的时候,诸男女宾客们也已经移步至此,女宾们仍是围坐于球场外的帐席中,而男宾们多数都是英挺队列于场中,期待能被挑选上场。
新平王李千里早已经过了强逞筋骨之能的年纪,今日赴宴本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剧烈运动,干脆没有携带球衣。
但因圣人要下场击球,他当然也要热情捧场,直接夺了自家一名体型相近的子弟球衣,这会儿也挺胸昂首的站在场中,那灰白的胡须被风吹得激扬起来,很是扎眼。
圣人与岐王各自分领一队,但因岐王家这座球场并不算太大,只容得下两队各自四员奔驰竞技,再多就会变得拥挤起来,也不适合技艺的展现发挥。
在场宾客几十人,有意登场的便有二十多个。当圣人与岐王各自挑选球员的时候,一个个也都变得紧张起来。
李潼这里刚刚迈前一步,新平王便乐呵呵的趋迎上来,仿佛笃定在选,顿时让他变得有些不自在,转头便避开李千里那期待的眼神,而将视线转向了一边的李祎。
李祎当然也想同圣人一队,但见到那自家亲大爷投来的哀怨眼神,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的说道:“伯父球技老练,不因春秋有减……”
李千里听到这话后顿时老怀大慰,抬手用丝带将颌下胡须打结束起,并笑眯眯说道:“伯也持殳,为王先驱。老韧筋骨,正合此用啊!”
李潼闻言后嘴角更是一咧,这就叫不学无术啊,人家说的是我老公棒棒哒、拿着武器做先锋,可不是说的我大爷。
但这会儿他也实在不好忽略新平王殷勤请战,索性决定一神带一废,收下这个猪队友,于是便抬手指了指李千里,将之归入自己队中。
至于剩下的两个队员,李潼又选了独孤琼以及一名宗室少壮,吴县公李宾。
这个李宾乃是垂拱年间曾平定徐敬业叛乱的吴国公李孝逸的孙子,李孝逸虽有平叛之功,但在当年却遭到了武承嗣的嫉恨迫害,一家人发配儋州,李孝逸客死异乡,子孙们便也流落海南。一直到了圣人定乱东都,才由时任广州都督的李昭德访得送归。
这个李宾二十多岁,但却并没有因为长年的流放生涯而蹉跎,得到岭南豪族冯氏的看重而以女妻之,归朝之前甚至还颇有率领冯氏族丁出剿海盗的事迹,算起来可能还是小太监高力士的远房姑父。
岭南冯氏族裔众多,自冼夫人之后便在各州开枝散叶,就连海南几州都多有冯氏族人担任高级州佐。高力士一家虽然倒了霉,但却无损其他族裔的繁荣。
而且冯氏最妙的还是且官且匪,族人们除了在岭南诸州担任大唐官佐,在海南的万州还盘踞着一股势力颇为强大的海盗,据说其首领同样也是冯氏疏族。
李宾眼下在朝担任殿中监的尚乘奉御,正是来年马球联赛的主要筹备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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