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校对)第3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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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年前自己一众乡徒们来到长安那乱糟糟的场面,到如今涌入的民众更多,但长安诸事仍然运作的井井有条。前后差异如此明显,对于赐给他们这一切安稳生活的雍王殿下,刘禺真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同时,他也深深自豪于能够参与到这种安稳生活的缔造中来。只可惜,有日雍王殿下巡营,他却怯见贵人,若当时能踊跃挤到前方去,或许就能亲眼目睹雍王殿下的风采,也有话题向乡徒炫耀。
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刘禺又在灶前劈柴,不久之后,自家娘子扶门走了进来,刘禺忙不迭丢下柴刀,上前搀扶,看着娘子裙上麻屑,又忍不住抱怨道:“你家娘子一人用工胜过两人,何必要这么辛苦!安心养胎,产下孩儿,胜过劈麻万斤!”
“也不是什么沉重劳业,闲话间伴手消遣。”
娘子闻言后,露出一丝温婉笑容,并又说道:“午间南曲苏大娘来看过一程,生产应该就在近日。林娘子、陈三娘子都说好要来帮活,三郎不必忧计。”
刘禺将娘子扶至灶边坐定,安慰娘子道:“我家情况,宋参军已知,准我近日留宿家里,清早上工。只要产下孩儿,无论男女,都可直接落籍长安,官府还有庆生物料赐给。”
“那位雍王殿下啊,究竟是怎样仁德的君子?三郎你能追从这样的主上,妾居坊里,也能得人敬重几分。”
妇人听到这话,不免惊喜不已,忍不住感叹道。
刘禺听到这话,也是眼眸生辉:“雍王殿下啊,那是唐家享国多年才积养出来的仁德贵种!这样的人,生来合当御使万民,盛享天命!”
“可我却听说,雍王与当今圣人不是一家?”
“是不是都不紧要,咱们小民难道无心无感?坊里生活,还要说一个有来有往。雍王恩泽普降,活人无数,这一条性命虽然不成器,但除了雍王殿下,谁配御使?”
刘禺闻言后低语一声,怀里摸出十几枚宝钱,塞进了娘子手中,然后又说道:“小心收起,孩儿降生之后,到处都要用钱。我、唉,既然今天无事,我夜里还要代工,就不在家留宿了。”
“三郎吃了再走。”
说话间,妇人从怀侧掏出一张单布包裹的面饼递上前去,长安居大不易,起灶便是烧钱。为了让自家夫郎吃上一口温热之时,妇人从午后便将面饼贴身收放,用体温润软。
“不吃了,营里餐食可比家里丰盛得多。我赶回去后,夜中还有一餐。”
刘禺笑着将面饼推回去,继续低头劈柴并叮嘱道:“你一人居家,不要不舍得起灶。大不了邻居共用,不失关照。”
夫妻细话片刻后,坊门关闭之前,刘禺又匆匆出了坊往工营行去。
长安城营建工程众多,像是修浚永安渠更是重点要务,需要昼夜赶工。为了节约物料,夜里生火照明的同时,顺便还要烧水作炊。在这初春寒冷季节,热水也是一种奢侈享受。
刘禺归营不久,便有吏员来通知他参军宋璟想要接见他。得知此事后,刘禺不敢怠慢,在营中取了行条,便匆匆往南门大安坊而去。
位于大安坊的直堂外,许多人在门外排队等候召见。参军宋璟管理客民诸事,几乎昼夜都是这么繁忙,众人也都不敢催促。
刘禺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轮到了他。入堂之后,便见左右通厢都有文吏伏案忙碌,堂上的参军宋璟同样如此,案上文卷堆起来,几乎看不到坐在后方的身影。
“卑职甲三营典事刘禺,见过宋参军。”
刘禺上前作礼并开口说道。
“刘禺?”
案后的宋璟闻言后略一沉思,并抬头看了刘禺一眼,才想起来:“是了,召你来问,你要随军前往朔方?是贪那军役一年即可免罪入籍的政令?可我听说你家娘子将要待产,孩儿生出自可入籍,此事你不知?”
“卑职知道,但卑职入军非为入籍,少弟前时曾被裹入朱雀街动乱,卑职查问尸首,不见少弟,多方求问,听人说此前发往朔方罪卒当中似有少年如我阿弟,卑职想要前往搜寻。”
刘禺如实回答道。
宋璟听到这理由,笔尖顿了一顿,又抬头看了刘禺一眼,然后才说:“不准去,明日登堂受事。你手足情深,但孕妻将产,生而不教,同样不德。”
“卑职……”
刘禺闻言后脸色顿时一急,还待争辩,宋璟已经再次低头批阅文书,并快速说道:“留下你弟名讳面貌,若能用事得利,我会托人帮你询问。”
“多谢宋参军!我弟名刘干,家中行第为五,十六岁……”
听到这话,刘禺大喜过望,他知就算自己前往,也是海底捞针、漫无目的,若能得宋参军相助,对于寻回自家阿弟无疑更有把握。
与此同时,行往朔方的役卒营帐中,一个少年正掩面啜泣,临侧一人被吵醒,不免咒骂道:“王五,你若再夜里嚎哭扰人睡眠,休怪老拳招应!”
“老子想我家人,关你何事!呜呜,阿兄……”
少年不甘示弱的回嘴道,吼出声后又忍不住咧嘴哭了起来。
“噤声!谁再嚎叫,滚出帐外巡营!”
帐内兵长暴喝一声,片刻后帐中便只剩下鼾声。
第0564章
大赏诸军,收心备战
正月末,京中形势越发稳定,幕府也终于不再掩饰军事筹备的进程。
长安城西,原本用于收容闹乱客民的大营,如今被改为了军营。雍王麾下数万大军,半数集结于此。随着幕府各项事务渐上轨道,雍王也亲自坐镇大营,处理各类军务。
“如今长安兵力合六万五千余步骑,若需征发道内诸军府,一月之内可聚甲兵九万六千员……”
听到姚元崇的汇报,李潼才意识到他如今已经成了十万大军的统帅,心里倒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淡淡的虚荣感。
但这个数字虽然乍一听有些可观,可若仔细分析一下,则就更加透露出如今关内军事力量的大退步。
这字面上的将近十万军队,其中有五万是他原本关内道行军带入长安平叛的军队,再加上近来所整编起的几千团练,真正算得上关内道原本就有的府兵,仅仅只有三万多人。
府兵全盛时期,是高达六十万的大军,单单关内道所设立的折冲府,便占了有将近一半。即便打个折扣,关内府兵应该起码也是二十多万人的规模。
可是到现在关中剩下的府兵底子,不过三万出头,而且还仅仅只是各州折冲府报上的内容,这当中有多少水分,仍未可知。
“分令岐、邠、泾、陇等诸州征召兵力,余者各安本乡。”
眼下整体战略形势还是被动防守为主,换言之未来战事规模会发展到多大,并不由自己控制。为了确保能够拥有足够的应变兵力,李潼暂时也只能依靠这些残留的府兵老底子。
“此次用兵三万,但幕府需要集结五万军用。先期随军使用,后期一定要在二月之前悉数到位!”
说话间,李潼看了看刚刚从河东跟随物资赶到长安的李元素,对他点头说道:“幕府收有丰富储粮,给军赈民绰绰有余。目下缺额主要还是各类械给,但长安局势已经归于稳定,只要善用民力,筹用不难。”
“卑职领命,一定专心调配,不误军用!”
李元素闻言后连忙点头道,他身为关内道行军长史,乃是幕府之下第一人,此前在河东便专营后勤物资,如今到了长安,同样需要专事于此。
对于李元素的能力,李潼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是曾经担任过宰相的人。如今长安这里整体框架已经搭建起来,又有社监署这一针对百业行社的官署可以直接调配生产与物资,虽然细节方面还需要增补,但想来也难不住李元素这个曾经坐镇政事堂的人。
同在席中的唐先择忍不住开口说道:“长安局势新定,仍需强权坐镇,只有殿下坐镇长安,内外才能井然有序。此次赴陇,不如由卑职代行……”
李潼闻言后笑着摇摇头:“贼徒此番啸闹,欺我唐家无人,正该迎头痛击。至于长安此境,章令颁行,规矩有设,凡有逾规犯法者,唯明正典刑,以杀制恶。”
他当然也明白,眼下长安这个局面只是初定,唯有他坐镇才能压得住各方反弹。一旦他离开长安,有的人难免又会蠢蠢欲动。
而这一次行军,主要明确的作战目标还只是仍在原州肆虐的突厥默啜的人马,至于陇右、安西还只是防备为主,不可贸然发起邀战。所以眼下的边患形势,还不值得他放弃长安稳定亲赴前线督战。
更何况,李潼也清楚他算不上什么名将之姿,即便身临前线,无非是稍稍振奋一下军心士气,也难扭转如今的攻防态势,意义不算太大。
但战争从来都是一个综合博弈的结果,一时弱并不意味着一世弱。他太爷爷李世民也曾被逼签下城下之盟,但没过几年,突厥颉利可汗便入朝蹈舞谢罪。
他此番率军出行,主要目的也不在于当前的战事,而是为了让幕府获得更广阔的战略空间。长安是关内精华所在不假,但整个关内也并非只有长安。
去年年末,他率军西进,活动轨迹主要集中在长安。关内诸州虽然也各派使者来见,并听从幕府号令,但这种联系终究还很浅薄,是建立在朝廷赋予幕府的权力基础上。
未来如果幕府与朝廷之间关系交恶,这些州未必就还会对幕府如此恭敬顺从。
眼下神都朝廷的重点还在皇嗣履极一事,暂时没有精力西顾,李潼还有一些时间加强对这些州的管控。等到朝廷大事完毕,开始正视关内问题,那李潼才真的不敢再随便离开长安了。
如果那时候诸州不能齐心共奉幕府号令,单凭长安一地,哪怕经营得再好,又怎么能够抗衡得了神都朝廷举国之力?
所以这一次行军,真正的作战目标还在其次,李潼主要目的还是要考察一下各州政治形势。如果某州官员明显表现出对他的抵触,那就要考虑直接替换掉。
虽然眼下他也没有直接任命刺史并诸州上佐的权力,但是可以打小报告啊,我的盟友李昭德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朝廷如果处理的不能让他满意,他大可以对他四叔履极一事拒不表态,我还可以呼唤我三叔啊!
当然,李潼自己虽然考虑复杂,但对这一次行军,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在出兵之前,为了鼓舞士气,他便先将此前长安定乱的军功进行了一番封赏。
朝廷给他虚名不小,但实际的钱粮供给却完全没有。所以这一次李潼在准备授赏规格的时候,索性也就把朝廷那一套固定的章程甩在一边,按照自己的规矩来。
长安此次定乱,政治意味更大,可若讲到实际的作战过程与结果,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几乎没有什么军功斩获。
按照朝廷此前的尿性,这样的作战顶多是转勋几阶,实际的惠利则几乎没有。这也是神都朝廷根本不支援钱粮的一个原因,否则就算朝廷再艰难,肯定也要挤出一部分钱粮来犒赏大军,否则军队真就成了将领私曲了。
幕府眼下要比神都朝廷阔绰得多,所以也是钱帛大用,封赏出了钱三十多万缗、绢二十余万匹,均分在每个士卒头上,每个人所收都有十缗。
十缗即就是一万钱,按照长安谷价一斗二十五钱,一斛二百五十钱,折粮便是四十斛左右。实际上,长安由于闹乱以及失治的缘故,粮价本身就是偏高。在河东这些漕运发达的地区,一万钱往往可以购粮五六十斛。
唐代亩产除了京畿周边上等良田可达两斛以上,一般的农田岁收平均应该在一斛上下。所以这一次封赏,相当于五六十亩农田的岁收。
代北道大军去年九月前后被征发,一直到今年年初,几乎每一个被甲士卒都获得了这样份额的奖赏,虽然谈不上丰厚,但也可以保证家人没有饥馁之患,少了后顾之忧。
毕竟几个月行军虽然辛苦,但也没有遭遇什么大战。就算专心在乡中侍田,且不说有没有这么多土地,单单耕种五六十亩的农田,也绝不是什么轻松活计。
而且代北道这些老卒,本身就得到了优待,普遍得赏都要比关中新召之卒搞了两三缗的赏钱,如此自然群众满意,军心稳定。
在发放这些封赏的时候,李潼也是讨了一个巧,主要以钱帛为主。大家领了钱,可以寄回乡中,让家人们在乡里购粮,这样可以免了幕府在存粮上的压力。
军士们领了钱,扣除一部分需要寄回乡中保证生活之外,还可以在长安市中进行消费,购买一部分乡中所没有的物产,一并寄回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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