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校对)第3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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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个小圈子还只是初露端倪,组织形式还很粗糙,仅仅只是沾亲带故的几家人凑在一起想搞点政治投机的小动作。可如果任由其发展的话,未来很有可能会成长为一支颇为可观的政治势力。
其实李潼本来并不打算这么早将河北、河东人列作敲打的目标,他眼下主要的对手以及所进行的安排,主要还是针对死而不僵的关陇勋贵们。
不过王美畅这个人身份有些特殊,而且对他恶意表现的过于急切,那么索性先弄一弄,反正收拾这么几个货也花不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眼下李潼所请来的,主要还是一些学问家。比如他麟台旧同事王绍宗、马怀素等,还有一个是欧阳通向他推荐的老人家,名为朱敬则。
这几个人也有相似的出身,那就是偏南方系,跟河北佬儿那是天然的有些不对付。提前把这些人召集起来,通过打脸清河张氏培养一下默契,未来再根据形势持续进行打击。
“几位请坐,不必拘礼。”
一起登堂的几人,王绍宗、马怀素等几个不必多说,除了旧年共事的一些情谊之外,本身也都是出身江南的士人,本身在政治立场上就是李潼这一系的。
李潼比较陌生的还是朱敬则,这位老先生已经年近六十,但眼下还在担任补阙这样的员外官。
官品虽然不高,但并不意味着朱敬则能量就小。其人本身便是儒学大家,早在高宗咸亨年间便名动朝野而获得高宗皇帝的接见。
只不过朱敬则跟他亳州老乡李敬玄有点冲突,李敬玄那时候正当红,所以对朱敬则的仕途进行了打击,使得朱敬则长期沉沦下僚。
不过随着武周后期李敬玄一家的影响遭到清洗,甚至就连李敬玄的弟弟李元素都被干掉后,朱敬则才终于迎来的仕途的高光期,短短几年时间内便担任了宰相。
眼下朱敬则官品虽然不高,但在学术界地位却是很能打,起码是不怵那些河北佬儿。王绍宗、马怀素等同样是学名卓著,毕竟常年在麟台坐冷板凳,没有什么案牍之劳,也就只能天天看书了。
像是马怀素,开元年间既掌铨选,又主持了开元初年一系列的图书编撰工程。毫不夸张的说,李潼就是在把马怀素往己方学术大佬方向培养,在他的设想中将是未来大推印刷术、整合意识形态并改革科举的重要一员。
几人落座之后,李潼先跟他们讲了讲有关他们兄弟封国的事情,想听听这几人对此是怎么样一个看法。
说到这个问题,几人倒是各抒己见,总体而言都觉得有些不妥,特别是李潼的雍王封号与李守礼的潞王封号,这实在是有点悖礼乱封之嫌。
听到几人各自看法,李潼心里便有了一点谱,这种事情不能说觉得有毛病就有毛病,起码要在礼法上能够引经据典,整理出一个思路。于是他又请几人各自撰写一份礼疏,送入他府中准备时机合适的时候拿出来用。
他的计划是,先通过张家附籍把清河张氏搞得灰头土脸,接下来再把司属寺一窝端了。眼下的司属少卿是张循古,而司属卿则名为唐善识。
唐善识出身并州,很难说跟王美畅有什么联系。但与此同时,其人又是凌烟阁功臣唐俭的儿子,唐太宗李世民的驸马,算是太原元从的关陇新贵。而且,唐善识还有一个侄女,同样也在皇嗣李旦的后宫之中。
对此,李潼也不得不感慨,他四叔这个后宫真的是复杂,每一个妃子都出身名族,只可惜一个能打的没有,夫人路线走不起来,被亲妈虐的抬不起头。
眼下之所以不将矛头直接指向司属寺,也是因为李潼不想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贸然扩大打击面。就算这些外戚都要进行剪除,但也要分批次、有节奏的搞,必要的时候甚至要拉一打一。
“三郎,搞到了!那路敬琏还道我真的贪图什么门第,入府后不待细审,便主动说出……”
说话间,李守礼一脸兴奋的冲进堂中来,摇晃着手里一卷供词,喜孜孜道:“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我手,不容张循古抵赖,是不是现在就要即刻登他家门?”
李潼闻言后也笑一笑,接过李守礼手中供词匆匆一览,抬头看到几人脸上都有好奇之色,于是便微笑说道:“只是一桩家事罢了,司属少卿张循古有意与我家外亲合籍论谊,但我兄弟都难免少不更事,一时迟疑不定,所以请几位学士过府请教。”
几人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免变了一变,他们专注学术,操守还是有的。虽然时下冒充名族之风横行,而那些门第清高者也愿意联合势位之选,以增强自家的影响力。
不过眼前几人对这样的世风则就有些看不惯,特别是王绍宗这种本身就出身江南名族琅琊王氏的,听到这话后,眉头更是频频挑动,好歹忍住没有开口呵斥。
“此类乖张世风,我本来也不愿涉及。可无奈人情相扰,特别张氏使人游说内宅,高堂亲长都为之意动,整日以泪洗面,使我兄弟都寝食不安。”
说话间,李潼又将路敬琏那个供词传示众人,表示真不是他们家贪慕虚荣而主动挑事。
几人听到这话,脸色才微微好转,毕竟顺从亲长也是孝义。更何况通过这供词也看出来,的确是清河张氏主动提议,甚至还动员了谱学名家的路氏子弟。
张氏自甘堕落,他们也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义愤填膺,毕竟眼下端的还是雍王这碗饭。更何况能够借此打击一下清河张氏这一河北名门,对他们也是比较有利的,最起码把张家名声搞臭了,遇到什么职务冲突,他们也能更占优势。
听到雍王言中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够帮助做成此事,朱敬则便先开口道:“近古五胡乱国,天下名族为了走避蛮夷,多有离散。待到天下归一后,诸家合籍归宗也是常态。诸如已故赵国公李文宪,便也曾受此扰……”
李潼听到这话,不免一乐,他只道李敬玄是出身赵郡李氏,但却不知还有与河北的赵郡李氏合籍之事。
李敬玄究竟是不是赵郡李氏,李潼倒是不清楚,但李守礼他生母一家铁定是跟清河张氏没啥关系的。
但朱敬则讲到这个话题就拿李敬玄举例,可见是对李敬玄旧年阻他前程一事仍然怨念十足,暗指李敬玄一家也是皮了马甲装人物的角色。
合籍是要有一套流程的,场面越大自然就显得越庄重。而且悄咪咪的解决也不符合李潼让清河张氏丢脸的想法,于是他让在场几人先根据张家的族谱编一点能跟清河张氏扯上关系的渊源,最好是论起辈分来能直接让张循古喊爷爷那种。
同时他又吩咐房融前往南省问一问张锡流放了没有,如果没有就先提扣起来当作人质。此前他不搞张锡,一则是没有那么深的利害冲突,二则多多少少也要给李峤一点面子。
不过现在张氏挑事在先,如果接下来配合度不够,那他就不打算让张锡活着离开神都了,顺便通过张锡再搞几个张家人进去。
李守礼则被安排前往张循古家里取其谱牒,毕竟光他们这里瞎扯也不行,还是得把两家族谱对照着给联系起来,这样才能让张循古乖乖的喊爷爷。
李守礼这会儿早已经是急不可耐,接过李潼递回来的供词后,当即便率领一批徒众直往坊中张循古家而去。
司属寺本来就不是什么事务繁忙的部门,当李守礼赶来的时候,张循古正在家中宴客。得知潞王登门,张循古不敢怠慢,连忙率领自家子弟出门迎接。
看着这个搞得自己家宅不宁的始作俑者,李守礼当然没啥好脸色,甚至连马都不下,直接便将路敬琏的供词摔在了迎出门的张循古面前,口中则冷哼道:“若非路某人来告,我都不知庶母一家竟与张少卿还有如此深厚情义。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必再作遮掩,速去将家谱牒取来,让我拿回府中修编合籍,早日论亲!”
张循古见潞王来势汹汹,脸色已是一变,待听到这话后,则更加不能淡定,上前一步拱手小声道:“请殿下先入家门,容卑职……”
“这就不必了,我张少卿素无情谊,若非事涉近人,何必来见。”
李守礼马首一转,示意随员们直接堵住张循古家门,并冷笑道:“我性躁少礼,就不入府打扰了。速取谱牒来,不要害了这一份亲戚情义!速去!”
第0487章
潞王残暴,人势难欺
潞王李守礼堵门呼要张氏谱牒,且言辞颇为不客气,这自然令张循古一家羞愤交加。
谱牒便是一个家族传承的根本,魏晋南北朝之际更是朝廷选才任官的重要凭据,甚至一个大家族的谱牒记录就可以当做史书的一部分。
尽管时下世家大族已经不如此前那样显赫,但一家之谱牒也是述长幼、定人伦的立家之本,怎么可能轻易的示于外人?
但是随着潞王将路敬琏的供词甩在自己面前,张循古自有几分做贼心虚,根本不敢据理力争的正面回应,苦苦哀求请潞王入门详谈而不得,只能暂时退回家中,忙不迭吩咐家中子弟由侧门出府,去寻各家亲友求助。
李守礼得了李潼的叮嘱,本就有要把事情往大处闹的意思,对于外出求援的张家子弟也不阻拦,喝令随员们在张循古府邸门前摆开阵仗,并叫嚣着如果张循古在净街闭坊之前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潞王兄弟俩本就是眼下时流关注的焦点,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而出身清河张氏的张循古也并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世道俗流。
所以双方在坊中的喧闹很快就传扬开来,不乏时流满心好奇的向此聚集而来看热闹。
当他们来到张循古家宅门前,便见到潞王李守礼在一众随员们簇拥下趾高气昂的站在府邸门前,而须发花白的张循古则连连作揖哀求,那模样要多凄楚有多凄楚。
如此一幅画面,还是很能激发时流的不满。许多不明真相的人,便忍不住低声指责潞王长势欺凌老弱,把张循古一个年过甲子的老先生欺负的腰都直不起来。
但不满是不满,这些非议的言语还是不敢直接说在当面,潞王李守礼还倒罢了,其身后的雍王李慎之那是真的惹不起。
不过就算是窃窃私语,随着围观的人多了,一些议论声还是传到了李守礼耳朵中。
对于那些闲人杂言,李守礼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望向张循古的眼神中冷厉之色更深。
如果不是看着张循古年纪实在太大,一副老胳膊老腿再加上情绪跌宕之下,站都有些站不稳,就凭他心里积攒的怒火,说不定便要忍不住老拳招呼上去。
至于对面的张循古,听到那些议论声后心中也是叫苦不迭,唯恐那些闲人所谓的仗义执言更加触怒潞王,从而给他家招惹更为激烈的报复。
“此中事情,实非能够当众畅言,老朽晚节诚不足惜,但殿下乃宗家少勇,实在不宜当街招惹那些俗流指摘。恭请殿下登堂入席,容我细细禀告……”
张循古挑拨别人家门不和,本就理亏,眼下被人堵住家门的追究,便也顾不得自己的体面,走上前来腰都弓成了虾米,连连恳求道。
李守礼闻言后则冷笑道:“我又有什么不可道于人、不可见于人?今日入此,只为取你家谱牒,速速交出我便自去。”
“谱牒收存,乃是家门大事。出示与否,实在不是卑职一人能决,请殿下……”
张循古还在解释,李守礼已经眼皮一翻,怒声道:“老物言不当事,还有什么可说!速着你家能话事者来见!”
这边还在纠缠之际,坊外又有一队豪奴持杖冲入坊中来,冲散了坊街两端围观的人众。率队的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还未入前,便向着仍在软语央求的张循古喊道:“七叔何须折腰!权门虽然势大,但我家也并非没有根脚,如此欺侮,岂能生受!”
来人乃是故宰相张文瓘少子张冲,前往报信者语焉不详,张冲也是不知内情,自率百余家众便要冲开潞王亲随们对张循古家门的封锁。
围观之众见到潞王欺侮一位老人家,心中已经多积不平气,眼见张冲人如其名的冲上去,不乏人已经大声喝彩起来。
李守礼见状后,心中自然更加羞恼,眉头一挑便要喝骂回去。而张循古脸色则更加惨淡,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守礼马前,大声叫嚷道:“求殿下息怒、求殿下……”
“潞王怎能如此残暴!”
眼见张循古老迈身躯直接伏在尘埃中,且不说已经跟王府亲随扭打起来的张氏家奴,人群中也有义士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
听到周遭嘈杂人声,李守礼脸色变了一变,片刻后突然大笑起来,喝令亲随们收束阵型,聚在他的身边,指了指伏在地上的张循古,又指了一圈张冲带来的一干家奴并周遭叫嚣喝骂的看客们,最后视线又落在了张循古的身上,冷笑道:“老物诚有人势可仗,怪不得敢作那样邪计!但我于此世也不是非亲非故,今日便先暂退,之后再较量人势!”
说完后,他便将手中马鞭一挥,对着随从们大声道:“我们走,归家整顿人势!”
“殿下留步、殿下……”
张循古眼见潞王负气而走,一时间更是不由得发出如丧考妣的悲呼声,心知潞王这一走,此事怕将更加难以善了。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潞王这是狼狈而逃,人群中已经发出正义获胜的喝彩声。与此同时,张冲也到了近前来,下马扶起一身冷汗、灰头土脸的张循古,并安慰道:“阿叔不必惊惧,就算潞王势大,但我……”
“蠢、蠢物!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潞王殿下?若真用强,我家能是雍王对手……快、快……”
张循古这会儿已经惊慌得有些手足无措,抬手一拳砸在张冲胸口,一时间也来不及解释缘由,视线一转望向围观人群,大声道:“快将鼓噪最凶恶几人抓捕,送去潞王府!我、我要尽快往潞王府去请罪……迟则大祸临门!”
听到张循古这惊恐喊叫声,张冲虽然不知原委,但心里也是有些慌起来,连忙听从张循古的吩咐,喝令家人冲入人群里,将几个仍在叫嚷的看客们抓了出来。
且不说张氏坊居的混乱,房融得了雍王命令后,便即刻返回省中,稍作打听后便得知张锡仍然被关押在秋官刑部牢狱中,便不再迟疑,先去鸾台找到宰相杨再思,得了一份提取人犯的手令之后,便直往刑部官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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