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校对)第30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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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杨放等千牛卫故员,则暂领直长、旅帅,作为亲兵随行。等到行军过程中,再逐步的将这些心腹安插进营队中统领营卒。
至于随军出征的文员,苏味道为行军长史,唐玄宗武惠妃的爸爸、恒安王武攸止为司马,另有随众十几人,各领参军名号。
只看这次安排的随军班底,便透露出几分不庄重,多有文学之士在列。苏味道自不必说,是跟李峤齐名的文坛大手子,余者还有崔融、阎朝隐等俱是驰名当时的文人。
再加上开挂的李潼,这样的安排怎么看都不像一次威严肃杀的行军,更类似文人墨客骚情郊游。如此安排意图也很明显,无非是要让这些人一路诗文重写,以激发时流对于封禅中岳的期待与联想。
李潼虽然能够领会到他奶奶的心意,但却并不打算搞啥文抄。一则名篇名作都给你用了,老子以后封禅用啥?
二则好不容易谋求到一个率军出都的机会,结果他奶奶却安插进来两个武家人。无论这两人能不能够有效的制约自己,关键是这种态度让李潼挺不爽。这老娘们儿不讲究,不懂用人不疑的道理。
除了他奶奶直接指派的随员之外,李潼也自己招募了一些。
时流各家对此表面上或是言论谨慎、少有评价,但私下里联络代王、给自家子弟争取一个随军名额倒是非常热情,充分体现了啥叫口嫌体正直。
这一次虽然名为行军,但实际意义大家都明白,除了行途或有几分劳累,危险那是绝对没有的。
毕竟从神都到嵩山只是短程,距离不过两百多里,而且位于河洛腹心地带,或许近年由于迁民安置不力的缘故,在嵩山周边或聚集着一些流民蜂盗,但也绝对没有足以抗衡整整五千大军的存在。
今次随军出行,军功方面倒没什么可期待的,但也是一个难得的积累资历的机会。特别一旦封禅大礼顺利完成,相关人员的封赏一定是少不了的。
运气足够好的话,一次随军出行的收获或许就能超过官场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资望积累。至不济,只要加入进此事中,也能极大程度的避免眼下朝中颇为残酷的权斗迫害。
行军总管自募员佐,并不属于参军正员,标准要宽泛一些。
在这方面,李潼也没怎么客气,相好几家诸如郑家、唐家并独孤家,各自挑选一两个子弟跟随,诸如他大舅子郑浮丘之类,留在神都也没啥正事可做,不如跟着混混资历,来年还可谋授美职。
除了亲戚门户,李潼也选了几个他所看好的年轻后进,类似张说个小滑头也在选中。
张说年纪虽然不大,但却一举成名,为人圆滑世故,很有几分交际花风采,在朝几派势力都能搭上话,难得是一些大佬们对他评价也不低,算是洛阳本地派中一个代表人物,或许限于年龄与资望而未登高位,但前途却被一致看好。
对于张说在人情世故上所表现出来的禀赋,李潼也是颇为看好的。须知就连最排外的关陇人家,李潼跟他们相处的都马马虎虎,张说却能游走诸门庭之间,不得不说是一个奇才。
这样的人物在关键时刻或是不当肱骨之用,但日常事务中也能当一个联络员使用。
除了张说之外,李潼还选募了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与其他几名朝臣子弟。
这也谈不上触犯什么结党营私的忌讳,此次行军本就是为封禅造势,武则天也乐见朝臣子弟参与其中,这样等到正式决议封禅的时候,所面对的阻力也会更小。
当然,李潼选择这些朝臣子弟随军,存心也并不单纯。起码离都这段时间,他手中掌握着一批人质,你们留在神都这些老家伙们给我老实点,否则让你们无儿送终!
李潼这里选募随员倒还比较简单,不过武攸绪所负责的招募健儿就用时颇久,从五月下旬一直进行到六月中,才将三千健儿招募整编完毕。
唐前期的募兵,主要目标还是破产府兵与地方上的中小地主,兵员素质有所保证。
借由这次募兵,从西京来到神都的故衣社敢战士也有将近两百人被选编入伍,毕竟敢战士主要就是破产的府兵当中精选出来的壮卒而非乡野流寇,各自都还有一定的军籍可供追查。
尽管这次募兵标准很严格,但也没能杜绝敢战士的渗透,甚至其中一部分还被直接任命为下层的兵长,可见敢战士的单兵素质的确不凡。
新卒整编完毕后,与北衙禁军汇合于邙山脚下,然后大军便浩浩荡荡绕城而南,往嵩山而去。
随着代王统军外出,神都城中也进入一个新的局面。
第0448章
魏王归世,阔坊造邸
偌大的神都城,经过长达几十年的建设、特别是最近数年的发展,繁华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西京长安。
如此一座雄城大邑,生民几十万,分居百坊中,一时的人物增减,也无损于神都繁华。可是就在代王离都几日之后,神都民众们便深刻感受到畿内风向的不同。
首先是凤阁舍人张嘉福于朝堂奏告魏王坊宅荒废,不得已客居于魏国寺。堂堂宗家长者,竟流离失所、寄身佛刹,既有损宗家尊荣,又有扰沙门的清静,朝廷该要正视魏王的起居安置问题。
此议一出,在朝诸武氏宗亲也都纷纷出班附议,希望能将魏王择地安置,使其安居室中。
关于这一点,不说朝臣们看法如何,首先梁王武三思是有些不情愿。
武氏诸子群进于时局中后,武三思便一直隐在武承嗣的身后,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圣皇陛下对武承嗣有所疏远,他才作为武家的代表走上前台,更成为政事堂的宰相。
只有当过老大,才知道有多风光,如果有可能的话,武三思甚至希望武承嗣就这么长居佛堂、了此残生,不要再跳出来招摇滋扰。
这一次朝堂上突然发议,武三思提前并不知晓,不免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特别在看到他们武家诸众出班齐声附议,明显不是一时的凑趣,但这些混账家伙居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有提前通知他,武三思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尽管心中诸多不乐,但众目睽睽之下,武三思也不敢表现得过于凉薄,只能出班附议,
圣皇陛下在略作沉吟后,便示意梁王武三思督办此事,尽快拿出一个妥善的方案出来。
退朝后,武三思本来打算召问他武家徒众,瞒着自己商议此事究竟存着什么心肠,但其他武家诸王或是各归本司,或是离宫前往魏国寺,竟无一人主动前来见他并作出解释。
回到政事堂后,武三思越想越是愤懑。他这一次算是被将了一军,深想原因,应该是武家诸众见他拜相之后,却没有多少提携宗亲的实际举动,所以联合起来孤立他,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而圣皇陛下将此事委托给自己,大概也是对他近来大开府门招揽朝士的举动有所不满,所以也要借此对他略作敲打。
“代王区区少类,尚且沽名钓誉、穷张人势,陛下非但不责,反而授他典军之重!我如今显为宰辅,如果没有一二徒众受命听用,相权如何伸张!”
武三思对此自然是大大不满,如今时局中最显赫莫过于他与代王,代王同样阁门大开、并多有名族依附,搞出的声势较之他只强不弱。
特别今次典军外出,更是明目张胆的延揽那些名族子弟。圣皇陛下不训责代王,转过头却就用魏王来敲打他,实在是有些厚此薄彼。
如果说对圣皇虽有薄怨却不敢声张,那么对他武家亲徒的做法,武三思想起来就是火冒三丈。
“一个个专营门私,目光短浅,全无大局计略!我家政事堂缺席日久,朝士人情多有疏离。如今大权复得,正该分席授新、回养人望。一群蠢物,显爵厚禄已经在享,竟然还执迷于短时的势位得失,唯贪是长,指望他们,又能成就什么事业!”
武三思自不觉得他抢夺了武承嗣的风光,相反的,随着武承嗣被架出朝堂,他们武家在时局中的影响力越来越衰弱,尤其代王这个讨厌鬼蹬鼻子上脸,完全不将他们这些宗枝长辈放在眼中。
如果不是武三思心意存巧,能够敏察到圣皇陛下的心态转变,从而及时做出合适的应对、再获得恩宠,得以进入政事堂,他们武家在时局中的话语权只会更加的弱。
结果这些亲徒们非但不体谅他的用心良苦、中兴家势,私意里大概还要将他视作窃位争光的家贼、怨望连连。
心中存着这样的忿念,武三思也不打算对武承嗣客气,既然佛堂简寒、不胜王者起居,那么索性就还归旧邸。他倒要看一看,等到代王归都后,魏王究竟能不能安寝坊中!
可是武三思刚刚将这方案拟成并着人送入禁中,不久之后,建昌王武攸宁便匆匆行入政事堂,望着武三思凝声道:“魏王旧恶,本就是家门故耻。如今择业另置,也是圣皇回顾、宗家体面复得。梁王于时本非独行,若只草草于故事,怕是将要舆情哗然!”
武攸宁态度鲜明、语调也有些不客气,如果换了武家其他人,按照武三思当下的心情,怕是要直接翻脸。
但对武攸宁,他还是心存几分敬重与忌惮,虽然武攸宁亲谊要远了一层,但却多得圣皇陛下信赖,更是他们武家惟一一个出将入相、允文允武的人物。
特别武攸宁是由禁中行来,也让武三思有些惊疑不定,低声道:“是圣皇陛下使你说我?宗家体面,我怎么会不顾?可建昌王你也旧任政事堂,应知国用疾困不是短时,若于此际耗费人力物料营造私邸,也只是让魏王虚增人怨。”
对于武三思的借口,武攸宁并不回应,只是沉声道:“禁中出钱五千缗、诸家各出五百,这也是陛下私意暗许。来某诉变,朝士本已薄议宗家伦情,若能凭此彰显我家亲密无间,也是一桩值得夸美的事情!”
武三思听到这话,神情颇有几分不自然,干笑道:“王所论应时,是我困于一时的短见了。可是如今畿内人物鼎盛,坊间难觅大块闲土,若让魏王从速宜居,难免许多情势滋扰。”
武三思的一点小心思,武攸宁自然清楚,沉吟片刻后便又继续说道:“此事如果运作得宜,所关并非魏王一人安居与否,也能大利于梁王殿下人事谋设。”
“怎么说?”
武三思听到这话,顿时便流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他新进拜相,对于宰相权柄应用仍有几分陌生,虽然心里颇有想法,但却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尤其在见到代王权柄远不及他,居然都能铺张人势,控制住漕运改革这一桩大利的国计,也让武三思心里无比嫉妒。
见武三思终于表现出愿意商量探讨的模样,武攸宁才缓缓将他的构想讲述出来。
他让人取来一份畿内坊市草图,在上面稍作指点并说道:“洛南道术坊,乃前唐濮王泰故业,坊业地临新中桥,又有魏王池勾连洛水,北堤还有渠池直通洛北新潭……”
武攸宁的设想是,以给魏王武承嗣兴造新邸为名,将洛南的道术、惠训坊等坊地纳入他们武家控制之内。再借由此沿渠池上溯,将控制力延伸到洛北的新潭。
“代王并其党徒所事漕运,外州成效如何,尚待观摩。但新潭作为畿内的中枢所在,所涉巨利已经凸显。若循朝议官声夺权控事,难免困阻诸多。毕竟此事群众瞩目,所收惠利也大大疏解了朝中百司用疾,贸然作议,必然护者诸多。但若是从魏王立邸入手,有浅入深,人未有觉,已经深在其事……”
听到武攸宁的构想,武三思也忍不住眉飞色舞、拍掌喝彩。明刀明枪的朝议夺权,朝士们贪于已经得利,未必会乐见他们武家掌控其事。
可是为魏王造邸,却能避开朝议的纷争,从实际上控制住新潭这一核心,可谓是由浅及深、由小及大的妙计!
武攸宁的构想还不止于此,接下来又提议趁着给魏王造邸之际,由武三思推荐赋闲在家的颍川王武载德担任将作大匠,先专事魏王造邸一事。等到时机成熟,再循此将武载德提拔进工部冬官。
“前时代王使杨再思游说冬官苏干,就是希望苏干能提供方便,疏通漕事所涉河渠,以免入秋后官漕民运彼此相冲。如今冬官缺人,正是抢先下手的良机。只要能够控住这一事务要枢,无患代王徒众顽强!”
讲到这里,武攸宁又直望武三思说道:“如此,殿下应知为魏王造邸,绝非门户私计!”
武三思闻言后连连点头,先是有几分汗颜,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又不免有些羞恼,又沉声道:“诸计我已了然,绝不让魏王草草入坊,王且暂归所司。”
虽然心里对魏王风光回归时局之内还有几分抵触,但武攸宁勾画的蓝图也实在是让武三思心动不已。
接下来他又与新进招募的一批徒众商议一番,诸人也都觉得此计大有运作的余地,各自建议武三思尽快做事。毕竟漕运诸事,河渠里流淌的那都是丰美的油膏,如果将代王党徒排于事外,他们自然能够填补其事,于公于私都能大得惠利。
如此,武三思便直接进言于洛南道术坊阔地为魏王造邸,并很快获得了圣皇批准。
朝士虽然略有非议,但反对声主要集中在国用亏空、不宜铺张,再者道术坊已经久为民坊,一旦阔地建邸,坊中民户不免大受所扰,将要无家可归。
关于前一点,有禁中并武氏诸王出资,可以不必理会。至于后一点,区区百数户民家安居与否,又怎么会被武家诸王放在眼中。
一俟此事立论,不待朝廷有司出面,武氏诸王已经各遣家奴冲入坊中,对坊中民户打砸驱逐,一日之内,便将整个坊区完全清理出来。合坊之地,包括北侧的魏王池并沿河的魏王堤,统统纳为武承嗣私土!
在这件事情上,武家群徒可谓齐心合力,不落人后。六月中旬作论,到了下旬,新任将作大监武载德已经安排官奴伎工入坊,开始紧锣密鼓的修建新的魏王邸,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搭成框架,工程进度比日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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