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象(校对)第272部分在线阅读
至于他素来疼爱的侯玉,他也断不可能将之留在这艰险之地。
一旁本来在与刘言真等人聊得正欢的侯玉也察觉到了异样,她看向自己的父亲,跺了跺脚,伸手紧紧的拉住了刘言真的衣角言道:“要走你自己走!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走了。”
在那时同样将目光落在侯玉身上的候温,见了此状面露苦笑。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好奇的,李世子到底是给我这个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可以对你还有你着大风院这么念念不忘。”候温问道。
李世子耸了耸肩膀,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这大抵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吧,我李丹青生来就牙口不好,长着这张脸就是为软饭而生的。”
这话出口自然免不了招来一大群白眼,但李世子却是泰然自若,脸不红心不跳的对其照单全收。
大抵也是没有想到李丹青能够无耻到这般地步,候温闻言也是一愣,回过神来之后,笑了笑,却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道:“朝廷封了李世子为天策候,还让李世子招募兵马,不知道如今进展如何?”
“这圣旨昨日才到,李丹青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今日也不可能变出三万人来吧?”李丹青言道。
“我听闻李世子早些日子就已经将龙象混元的白象驮天图刻在了大风院外的大墙之上,想来就是为了招募有志之士做的千金买马骨之举,到如今怎么也有半个月的时间,总不能没有半点收获吧?”候温又问道。
“收获倒是有一点,但……”李丹青说道这处,微微沉吟,随即又才言道:“前前后后倒是招募了七八百人,算上之前愿意留下来的阳山门徒,如今的大风院也有两千余人,但龙象混元是阳山的功法,这些入门的弟子吃穿度用,耗费的也是大风院的银钱,可算不得我李丹青人。”
“我这一没钱,二没权,别说是三万人了,就是三个人我看也招不到。”
李丹青可不傻。
姬齐凭着一道干瘪瘪的圣旨,封了他个听上响亮的侯位,然后一不给钱二不给人,就想让李丹青给他武阳朝招兵买马,这般吃亏的买卖李丹青怎么会做。
他就是招了人手,那也是以大风院的名义,否则到时候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人手,转头就被朝廷以各种由头收走,李丹青如何能够忍受。
当年李牧林吃过亏,李丹青可不会再吃了。
候温也是个聪明人,很快便从李丹青的话里听出了味道,他大笑一声:“李世子当真是个妙人。”
“这说起来我候某这些年也结交了两三百个朋友,修为不高,都在星罗境上下,但平日里喜欢在一起切磋武艺,训练战阵,配合还算默契。他们素来仰慕李世子的威名,今日听闻我要前来拜访,故而想托我问一问,咱们大风院还招不招弟子,他们可都想着拜入大风院的门下,好日日听李世子的教诲。”
这话出口轮到李丹青发愣了,他眨了眨眼睛——结交了两三百个朋友?修为还都有星罗境?还喜欢两三百人聚集在一起切磋武艺?
这他娘的哪是朋友,分明就是养的门客!
武阳朝并非每个爵位都能豢养私兵,起皱侯位便是闲职,而公位方才能有这资格。
这也是为什么李丹青担心朝廷会过河拆桥的缘故。
他被授予侯位,却又被下令可以豢养私兵,等到事情过去,朝廷完全可以以事急从宽的由头收回兵权。
而候温作为山水候同样也没有这个权利,故而以这样的由头将自己豢养的门客私兵送到李丹青的门下,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李丹青却想不明白,候温问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
“上次带着玉儿离开,这小妮子把我家里收集的字画能烧的烧了个精光,买来的瓷器古董,能砸的一个都不剩,这次要是再带她走,估摸着就差不多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了。”似乎是看出了李丹青疑惑,候温耸了耸肩膀很是无奈的言道:“更何况,我侯家往上面数个七八代都居住在这应水郡,祖宗们都葬在这里,没道理幽云的人来了,我就要把我侯家的祖地让个他们吧?”
“所以,李世子……不,李侯爷。多努努力,别让侯某百年后,去到地底没办法给祖宗们交代,为什么他们的旁边住着的会是幽云的蛮子。”
候温的话出乎了李丹青预料,更出乎了一旁侯玉的预料,她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眸中多少涌动着些情绪。
候温在这时站起了身子,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侯玉在这时扑入了候温的怀里,轻声道:“谢谢爹。”
她的心底多少还是明白的,若不是自己执意不走,候温不见得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候温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侯玉的头顶笑道:“父女之间哪有什么谢不谢的道理。”
“你想做什么,只要是对的,当爹的就没有拖你后退的道理。不就是区区幽云蛮子嘛?我相信以李侯爷的本事,想要对付他们不足挂齿,可就等到凯旋那天,上表战书时候,别忘了加上一笔候温的名字,我这当爹总不能全靠着儿女来光宗耀祖,那传出去多没面子不是?”
候温笑呵呵的言道,李丹青见状朝着候温拱手一拜,道:“侯爷放心,一定。”
候温听闻这话再次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他又看向自己的女儿宠溺言道:“别抱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是说不是小孩子了吗?要不要今晚爹爹再给你讲讲睡前故事,说起来也有好几年没讲过了吧?”
听闻这话的侯玉跺了跺脚,羞红脸言道:“才不要。”
这模样惹得候温一阵大笑,然后便迈步走向院外:“你们想来还有很多事要忙,侯某就不打扰了。”
“我看这大风院还有不少空房,侯某就厚着脸皮选一间,住上些时日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颗青色的星
夏日已过,初秋的夜里,应水郡依然寒气逼人。
师子驹从厨房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慢悠悠的穿过从厨房到自己居所的寒冷过道。
他走得很慢,一来是因为年纪有些大了,二来是因为手里捧着的瓷碗中撑着的鸡汤满满当当,他不得不缓步而行,以防碗中的鸡汤洒落。
这个时候,夜已深了,姜羽还在练琴,师子驹想着给她端碗鸡汤补补身子,可别累垮了。
老头子虽然对李世子那是半百刁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对自己这徒儿那可是真的掏心掏肺。若是没有半点修为傍身,就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在这夜里的应水郡走上一遭,都得被冻得浑身发颤,更不提师子驹今年已经过了七十。
终于走回房间的师子驹赶忙合上了房门,将屋外滚滚的寒风隔绝在外。
“羽儿啊,先停一停,喝完鸡汤再练……”师子驹和蔼的言道,侧头看向屋中,入目的景象却让老人一愣。
只见姜羽此刻正趴在案台上,靠着眼前的古琴沉沉睡去。
老人收住了到了嘴边的话,走到了女孩身前,将那碗鸡汤放在了一旁,然后就坐在女孩的身旁,看了一会。
睡得正香的姜羽模样恬静,就像是被精雕细琢
出来的瓷娃娃。老人有些心疼,在这时忽然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糊涂,赶忙去到屋中,找来了一张毯子,想要轻轻的给女孩铺上。
只是年纪大了手脚多少有些不麻利,即使他已经做得足够小心翼翼,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一旁的琴弦,琴弦发出一声轻响,将熟睡中的姜羽惊醒。
女孩显然睡得有些发蒙,她举目看了看四周,这才对上了整举着毛毯还未披在她身上的老人的目光。
姜羽迷糊的眨了眨眼睛,下一刻陡然回过神来。
她发出一声惊呼,随即面露愧疚之色,言道:“对不起师父,我睡着了!我这就继续练……”
姜羽就像是做错了事孩子一般,有些慌乱的坐定身子,伸手就要再次抚琴。
师子驹见状却伸手摁住了琴弦,在姜羽疑惑的目光下微微摇头:“今日就不练了,这些日子你白天习武,又时还要管理学院的新收的孩童,晚上又来我这里学琴,一刻都不得闲,太辛苦了,歇歇吧。”
老人的语气和蔼,态度也极为恳切,绝非虚与委蛇的场面话。
可听见此言的姜羽却果决的摇了摇头:“我答应过师父的,秋日之前要把《天悬明镜》与《白河入瓮》两首曲子学会,如今已经到了初秋,这《白河入瓮》始终未有通达,进展如今已是拖延,算是辜负了师父,岂敢再休息。师父放心,姜羽挺得住。”
姜羽一本正经的说道,听闻这话的师子驹却摇了摇头,言道:“傻孩子,过犹不及。你这样累着练下去,事倍而功半,倒不如好好休息,明日再来。”
说着,看姜羽还要多言,师子驹又言道:“其实说起来是我对你太严苛了一些。”
“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你事情早就多得忙不过来,老夫还让你每日前来练琴确实有些不近人情,强人所难了。”
师子驹的语气中不乏有自责愧疚的意味,姜羽见状心头愈发的过不去,她赶忙言道:“师父这是什么话,当初师父答应为大风院的师姐师妹们抚琴,我也才拜入师父门下。”
“师父本就年迈,每日抚琴甚是劳累,却一日不辍,从未失约。姜羽怎能言而无信,辜负师父托付呢?”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不知变通。”师子驹闻言笑呵呵的说道,所言之物虽是数落之话,却无半点苛责之意,反倒带着些许欣赏。
“你啊,就得学学言真那丫头,没心没肺,喜欢李丹青那混蛋,就先下手为强,管他有没有进展,名分定下了,日后就是他李丹青飞到天上,这事也不得不认。你呢?就傻乎乎的跟在身边,只知道做事,却不知道袒露心意,这样下去,都不知道到时候能排在第几位去了。”
师子驹的话让姜羽的脸色突兀一下便红了起来。
“师父胡说些什么我与院长只有师徒之谊,从无非分之念……”
“老夫是过来人,你看那小混蛋的眼神都把你的心事写得明明白白了,老夫看的明白,旁人也看的明白。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那小混蛋,混蛋是混蛋了些,但也确实有些可取之处……”师子驹却气定神闲的说道。
听闻这话的姜羽脸色愈发的潮红,她羞赧的低语道:“我……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年轻人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老头子大半截身子都埋在了土里,也不掺和你们的事情了。”师子驹摇了摇头,如此言道。
说罢这话,他又言道:“总之今日这琴就不练了,你若是觉得心头有亏,倒不如听老夫给你讲讲这琴的故事。”
老人说着伸手指了指姜羽身前的古琴,姜羽一愣,顿时来了兴致:“我听院长说,这琴是柳参先生的遗物,唤作虎魄长琴。”
“哼,那小子别的不行,但看东西确实有些眼力劲,老夫在冬青城待了那么多年,可从未有人看出此物根底,倒是那小混蛋一眼便瞧出了底细。”师子驹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言道。
“院长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但胸中却藏有锦绣,比起那些自诩为风流才子的之人,强出不知多少……”姜羽如此应到,但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在说着这些的时候,一旁的师子驹看向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揶揄起来。
老人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还在嘴硬,这没说两句不就露馅了吗?
姜羽有些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再言。
师子驹却笑了笑,也不再此事上多做纠缠接着言道:“此物确实是先生遗留给我的东西,其实此物做工虽然算得精细,取材也极为考究,更是出自大师之手,但论起价值,却并不得那些成名已久的古琴,真正让它被世人追捧的只是因为它是先生的琴而已……”
说起先生,分明年过七十的老人眸中却在这时闪动着炙热的流彩,就像是七八岁懵懂的孩童,看见了自己崇拜的偶像。那目光,纯粹、滚烫,那是最清澈的憧憬,也是最干净的向往。
姜羽把老人这样的变化看在眼中,不由得再问道:“看来柳参先生一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