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8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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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良玉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他老泪纵横的哭泣着。
  “我实在不该将他留在军中啊,我不但害了他,也害了左营!左梦庚没有脑子也就罢了,偏偏胆子却极大,做事鲁莽而不听人劝。骆养性借刀杀人,如此拙劣的伎俩,也能骗过他?袭杀巡抚,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敢去做?做完了,发现被人骗了,就乱了章法,不想着就此收手,反而想拖更多的人下水。”
  “太子不回来还好,现在回来了,左营岂是他的对手?到最后,不是兵败人亡,就是京师凌迟,我左家也将是乱臣贼子,遗臭万年!”
  左良玉越说越激动,老泪也越发磅礴……
  王世忠忙着劝慰,又惊慌的喊军医。
  左良玉却猛住了他的手,盯着他,表情激动,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停,一张病中的苍白脸,忽然涨成了酱紫色,对着他,悔恨无比的大叫道:“亲家啊,是我害了他呀~~”
  “左帅……”王世忠惊的脸色煞白。
  左良玉忽然又望向车顶,大叫道:“孽子误国,陛下,臣对不住你呀~~~”
  噗!
  一口血箭喷出。
  直喷的车内到处都是,王世忠闪躲不及,也被溅了一脸,原来是左良玉抓住他手腕不放,令他无法闪躲。同时,左良玉的老眼也满含悔恨的望着他,王世忠慌了,哆哆嗦嗦地说道:“是少帅的命令啊,我也没有办法……”
  一句话没有说完,左良玉忽然又开始喷血,噗噗噗,如喷泉一般,喷的王世忠满身满脸,三口之后,左良玉用力张着嘴唇,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稍倾,头一歪,手放开,在王世忠的慌乱呼喊中,已经是去了……
  当左梦庚惊慌赶到时,发现左良玉双眼依然睁的老大,眼角的泪水合着血水,也依然在流淌,仿佛是死不瞑目……
  “啊,怎么办?怎么办啊?”左梦庚立刻就慌了手脚,泪水和汗水,一起流下。他这个草包二代,一直都凭借父荫,即便是在左良玉病倒的这段时间,他发布命令,也都是以左良玉的命令,现在左良玉忽然归去,他一下就没了主心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莫慌。”王世宗倒还有些主意,咬牙道:“秘不发丧,先回襄阳再说!”
  ……
  九宫山下。
  太子中军大帐。
  先是史可法,接着是马士英李纪泽等人,每一个人都脚步匆匆地离开,像是有急务要去操办。
  朱国弼站在帐前的小广场,望着离开的众人,心中的惊恐依旧。
  “侯爷,殿下传你进帐。”脚步声响,佟定方挎着长刀上前,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朱国弼强自镇定,跟随佟定方进帐。
  一进帐就看见已经换了一身便服的太子正坐在桌后,仔细翻阅着手中的密件,虽然离得远,虽然太子还没有说话,但心虚的朱国弼,手中里却已经捏出了冷汗。唐亮正在煮茶,田守信和于海站在太子身后,为太子整理一叠叠的密件,听见有脚步声,太子抬头看了朱国弼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翻看桌上的信笺。
  “参见殿下。”小步趋前,在太子桌前十步站定,朱国弼躬身行礼。
  正常情况下,太子殿下会立刻点头,说平身并赐座,毕竟他是侯爷,现在两人私対,又不是中军议事,给他一个软墩,让他坐下说话,是大明储君对他这个大明侯爷应有的待遇。
  但不想,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低头翻着手中的密件。
  太子没说话,朱国弼就不敢平身,只能拱手,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时间已经是下午申时中,阳光通过帐门撒进大帐之中,将大帐哄的闷热,朱国弼心情又紧张,这么弓腰行礼极其耗费体力,不一会,他额头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太子没有抬头,朱国弼也就不敢平身。
  田守信等人也仿佛没有看见他,依旧各忙各的。
  终于,朱国弼实在是支撑不住了,额头的汗水都滴到手臂上了,于是壮着胆子,小声的再报了一句:“臣朱国弼,参见殿下~~”
  太子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向他。
  和太子目光稍一接触,朱国弼就心虚的低下头,再不敢抬头,一瞬间,他额头的大汗,好像更多了。
  “朱国弼,你可知罪?”太子平和,但却透出冷峻的声音。忽然飘来。
  “臣……”
  朱国弼的双腿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心说我做的那些事情,难道太子都知道了?心中惊恐到了极点,但依然抱持侥幸,一咬牙,跪倒在地,颤声道:“臣,知罪。”
  “罪在哪里?”朱慈烺盯着他。
  “臣不该擅自调整精武营的编制……”
  “只有这个吗?”朱慈烺声音立刻严厉起来。
  朱国弼急忙叩头:“其他的,臣实在想不出,请殿下明示啊……”
  “都这种时候了,还冥顽不灵!”朱慈烺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厉声道:“朱国弼,前天夜里,有官军假扮流贼,袭杀于我,其后又有刺客,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没有没有,不是臣啊~~”朱国弼惊恐的大叫了出来,连连叩头:“臣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忤逆的事情啊~~”
  朱慈烺却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进逼道:“就算不是你,你也是知情的、对吗?”
  “臣什么也不知道啊,臣只知道,骆养性去见了左梦庚……”朱国弼哭。
  听到此,朱慈烺彻底明白,前天夜里的事情,果然是左梦庚做的,只是,左梦庚怎会有这样的胆子?骆养性又为何这般的疯狂?于是喝道:“朱国弼,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从实招来,或可饶你一次!如果你一味隐瞒,致生大祸,到时就算本宫想要饶你,上苍也不会饶你!”
  “臣,臣……”
  朱国弼吓的快要瘫软了,呼吸急促,额头冷汗止不住,像是雨点一般往下落,挣扎了两秒之后,他哭叫一声,扑倒在地上,猛烈叩头:“臣说,臣全说,请殿下饶命啊,臣不想这样,都是李守錡和骆养性那两个逆贼逼迫的啊~~~”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惊变
  震惊,色变。几乎是不敢相信。
  朱慈烺坐在案后,被朱国弼的供述,惊的一头冷汗。
  在这之前,他已经清楚感觉到了京师情况有变,回到营中之后,翻阅军情司的密报,发现最新的军情司关于京师的密报,居然还是十几天之前的!
  也就是说,这十几天之间,京师动态如何,发生了什么事,军情司也一个字也没有往湖广送。
  这怎么回事?
  难道那个刺客说的是真的?军情司通州分司包括萧汉俊本人在内,都已经被东厂锦衣卫控制,军情司在京畿地区的组织都已经瘫痪,所以无法向湖广传递情报?
  但此事何等重大,非有圣旨,否则没有人敢这么做,因为朝里朝外,每一个人都知道,京营军情司乃是他的人!
  没有军情司的情报,想要知道京师动态,就只能从京师来人身上下手了,偏偏骆养性神秘失踪,不但他本人,连他带来的五十个锦衣卫,也在一夜之间,全部离营,不知去向了,至于那一位传旨太监,则是押着陈奇瑜和杨尔铭,两天前就离开了。
  一时之间,朱慈烺赫然发现,虽然他回到了九宫山大营,但却依然不能知晓京师现在的情况。
  不过这并不表示没有痕迹可寻,骆养性的失踪,极其可疑,而据于海说,骆养性在军中时,和抚宁侯朱国弼交往密切,而朱国弼被任命为京营总督的圣旨,同样不在朱慈烺的预料中,他清楚意识到,这其中必有蹊跷。
  在骆养性失联的情况下,朱国弼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一个缺口,因此,军议之后,他就留下了朱国弼,并极力威压、断喝。他知道朱国弼是一个软蛋,一定经不起他这番声色俱厉。
  但现在,当朱国弼嚎啕大哭,将他和骆养性勾结,并且就所知的京师的一些情况,全盘托出之后,朱慈烺却是被惊的冷汗淋淋……
  ——崇祯帝病危,勋贵鼓噪,定王上殿理政,朝臣观望,京师风云大变!
  如果说,崇祯帝的病情,朱慈烺还有所预料,也一直都在担心中,但他却不敢相信,崇祯帝已经病危的不能说话,随时都可能驾崩,更不能相信的是,一向寡言少语、少与人亲近的弟弟,竟会有如此大的动作和野心!
  这怎么可能?
  但朱国弼不敢说假,如果没有定王,李守錡和骆养性既没有动力,也没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
  朱慈烺呆呆的,他忽然意识到,他对自己的两个弟弟,定王永王都毫无了解!
  又或者说,他对朝堂和人心的复杂程度,还是轻忽了。
  自从穿越以来,他将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投入到了政事和军事的改变之中,其他的根本无暇多想,不要说定王,他自己的母亲,周后的了解其实也是有限,内宫之中,他也就对崇祯帝多有琢磨,因为很多的政事军事都需要崇祯帝的同意,但崇祯帝不能点头,他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好似做成了很多事,但就内宫来说,他却是一事无成,田贵妃的阴谋,他事先都没有能察觉,以至于酿成了周后身死的悲剧,现在定王忽然跳起来发难,他也是毫无准备……
  因为整饬京营,又揭发西山煤案,发行国债券,勋贵对他这个太子,虽然不敢说恨之入骨,但起码是怨气颇深,他在时,勋贵们尚不敢动弹,但在听闻他在九宫山失踪,下落不明,有可能身死的消息后,一个个压在心里的怨恨,立刻就无法抑制的迸发了出来。
  襄城伯李守錡,阳武侯薛濂,定西侯蒋炳忠,还有京师唯一个的国公,英国公张世泽……
  在崇祯帝病危、太子失踪的情况下,借助定王,这些人的能量,足可以在京师掀起一场风雨。
  朱慈烺越想越惊,只觉得冷汗淋淋……
  麻痹,大意,精力有限?
  但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了,他必须尽快返京!
  不唯定王已经在京师成势,更因为崇祯帝的病情,照朱国弼所说,崇祯帝已经不知道白天黑夜,随时都可能驾崩,一旦驾崩,而定王党羽又封锁消息,京师群臣和百姓,不知道自己已经平安归来,那么,定王顺势继位,将生米煮成熟饭,逼天下人就范,就会是一个极大的可能。
  那一来,身为太子的他,就将进退两难……
  他所有的雄心,都将变成镜中花水中月。
  想到此,朱慈烺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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