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6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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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谋司的几人知道太子的心思,他们围在一起,小声商议对策。
  骂过何谦之后,所有人又开始担心杨文岳的安全。
  “斗望刚直,绝不会落入建虏之手!”袁继咸说。
  “报~~”
  稍顷,探骑急急来报,说建虏骑兵突到通州附近,正在和白广恩唐通两位总兵激战。
  而探骑刚刚退下,就看见通州西南方向黄尘大起,马蹄滚滚,白广恩和唐通的军旗,先后出现,两人已经率部撤回来了,而在他们之前,最后一批从运河逃回的败兵,正涌入通州城。
  “殿下,建虏已经向通州杀来,请你立刻移驾,返回京师!”
  见建虏骑兵出现,袁继咸着急了,力劝朱慈烺。通州城小,运河又刚刚兵败,军心不稳,太子殿下这个时候留在通州,实在是危险。
  朱慈烺却不说话,只是手扶墙垛,静静望着西南远方,脑中思索战局,目光仔细观察白广恩和唐通的兵马。
  “殿下~~”见太子殿下好像没有听见,袁继咸提高声调,双膝跪地,再一次的谏道:“通州不宜久留,请殿下速速回京~~”
  堵胤锡,参谋司的诸位参谋,宗俊泰等人也都呼拉拉地跪下了。
  沉思中的朱慈烺这才被惊醒,他转头看向跪着的众人,说道:“都跪下干什么?快起来。”
  “请殿下回京!”袁继咸叩首。
  所有人齐声响应:“请殿下回京!”
  朱慈烺微微苦笑一下,然后上前一步,双手搀住袁继咸的胳膊。
  袁继咸是天启五年的进士,在场的人中,他资格最高,声名最旺,官职最高,历史上,袁继咸不止是一个教育家,高风亮节,同时在军事上也有所建树,崇祯十年,任湖广参议,分守武昌,平定水贼于兴国,俘虏一千余人。兼任湖广佥事,又击败老回回、革裹眼等流贼于黄陂,筑城黄冈。崇祯十二年,调任淮阳,得罪宦官杨显名,官降两级,崇祯十三年,在杨嗣昌力荐之下,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郧阳,因襄阳失守,谪戍贵州,崇祯十五年重新获得起用,总督九江,左良玉起兵时,被左梦庚诱入军中软禁,旋即被献给建虏,建虏以他名望,几番利诱威逼,但他誓死不降,终为建虏所害,对这样的人,朱慈烺从心底里是敬佩的,他用力把袁继咸扶起来,望着他的眼:“先生的意思,我明白,通州的危局,我更是清楚,但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因为有几件关乎战局的大事,我必须搞清楚了。”
  太子温润坚定的眼神,令袁继咸焦急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他问道:“殿下想知道什么?”
  朱慈烺正要回答,就听见城内马蹄声急促,一匹快骑正沿着城内街道而来,马上骑士一身黑衣,一边策马,一边高声道:“让开,让开!军情司紧急军情,呈报殿下!”
  跟随在朱慈烺身边,主管军情塘报的内监于海快步奔下城楼,迎了上去,在接过黑衣人送上的信封之后,他急步返回城楼,交到朱慈烺的手中。
  朱慈烺打开信封,信封里只有小小的一张卷纸,展开看完之后,他长长地松口气,脸上紧张的表情,终于是稍微松弛了一点,向唐亮伸手:“笔墨。”
  唐亮急忙取来笔墨,朱慈烺刷刷在一张小纸上写了,递给于海:“想办法传给少司马!”
  “是!”
  于海双手接了,急急奔下城楼,交给黑衣人,黑衣人接了,放入专门的小竹筒之中,封好了,小心的放在怀中,向于海一行礼,然后上马,又急急地去了。
  众人都看的惊奇,只有常在太子身边的人知道,这是军情司的信使,专门传递信鸽军情,这些信鸽平常就被喂养在京师,蓟州,乃至山海关宁远等重要的地方,定期从一个地方运输到另一个地方,利用鸽子强烈的归巢性能,以来传递消息,通州是京师门户,在太子殿下谋划的第二道防线里,是核心防卫的所在,因此,京营军情司今年年初就在此设置了两处鸽房。
  现在,鸽房传来了重要消息。
  众人都惊疑,不知道是什么军情,朱慈烺却顾不上解释,他急急唤过参谋司的江启臣,小声叮嘱,江启臣微微惊讶,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不住的点头,随后就在城楼里的小桌边坐下,刷刷地写起奏疏来。
  “殿下,”袁继咸终于是忍不住了:“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宜继续留在通州啊。”
  朱慈烺脸色严肃:“不急,建虏一时还困不住通州,有通惠河,我随时都可以回京。”
  “殿下……”
  朱慈烺摆手,示意不必再劝,踱了两步,继续说道:“军情司刚刚传来的消息,少司马吴甡已经率兵退至河西务,和阎应元合兵一处了,昨夜大乱,建虏趁机渡河,少司马见上游火光冲天,我军大乱,知运河难守,于是果断撤退,保住了全部的主力。现在他和阎应元的兵马加起来,仍有将近两万……”
  “天津段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不过以两红旗老代善的谨慎,他怕是不会在暗夜里渡河,天津巡抚路振飞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以他的才能,率领其麾下的人马安全撤回天津,应该是有很大希望的。”
  听到此,袁继咸、堵胤锡等人都是脸露欣慰,通州段被突袭,精武营折损六七,保定兵和民夫兵更是几乎全军覆没,粮草辎重十不存一,但香河和武清段却没有受到损失,现在两地的守军加起来,仍有三万人,加上退回通州的败兵,大明,仍有一战之力。
  “殿下,你快看!”
  佟定方喊。
  朱慈烺走到墙垛边,只见白广恩和唐通的骑兵队伍已经冲到了通州城门之下,正乱哄哄地进城,远处,执行断后的小部分骑兵被建虏八旗被分割包围,眼看着就全军覆没了……
  眼睁睁看着己方将士被建虏围歼,他们却不能、也来不及出兵相助,城楼上的人都是黯然。
  “快进城,快进城~~”听见唐通在城门前嘶吼。
  “隆隆~~”
  通州城门刚关闭,建虏大军就滚滚而来,八旗各色的旗帜,在踏起的滚滚黄尘之中,狰狞可见。
  而随着城门的关闭,通州城变的喧嚣起来,哭泣声,痛叫声,战马嘶鸣声,乱哄哄地响成一片,到处都是人,都是兵,宛如是末世,不过很快的就又安静了下来,原来是堵胤锡早有预料,除了指挥通州守军之外,还特地向太子殿下请了一部分的精武营,以维持城中的秩序,对入城人员进行有序的安排,所以短暂的喧嚣之后,通州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败兵入营,伤兵入所,疲惫者坐在街道两边,各自休息。
  当然了,如果细听,还是能听到城中各处传来的低泣和被医官救治时的疼叫声。
  朱慈烺第一次经历败仗,其间的尸山血海和触目惊心,令他心中凄然。通州城还好,在昨夜凌晨的广大战场上,不知道有明军将士死在了建虏的铁蹄,倒在了河岸边的胸墙和壕沟间,鲜血染红了大地……
  想着想着,眼眶不由就发红。
  但他却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沉浸在失败之中太多,他必须将自己的身心和思谋,从这场失败之中拔出来,以迎接接下来更大的挑战。
  自古名将,都是铁石心肠,绝不会为尸山血海所动。
  “臣等无能,晚去了一步,没有能救回保督,请殿下责罚!”白广恩和唐通奔上城楼,跪在朱慈烺的面前,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朱慈烺面色凝重,对白广恩和唐通的回禀,他一点都不意外,他也知道,白广恩和唐通,并没有深入到战斗的中心,只是在战场的边缘徘徊,收拢败兵,打探消息,对两人的“懈怠”,他也没有责怪之意,因为除非是杨文岳的至亲,或者是对朝廷至忠至勇之人,否则是不会在这种必败的战局中,不顾自身,突入营中,去救杨文岳的……
  “斗望……”
  朱慈烺心中悲鸣,摆摆手,示意白广恩和唐通去休息吧。
  见太子殿下并没有责怪不快之色,白广恩和唐通都是暗暗松口气,叩首一下,下去休息。
  “殿下,你究竟在等什么呢?建虏大军随时都会到,请您速回京啊!”袁继咸再一次的谏请。这一次,他比前两次更焦急,拱着手,瞪着眼珠子,胡须飘然,太子殿下不答应,他是绝不会退下的。
  朱慈烺却是负手踱步,走到墙垛边,深深望着在通州城西南出现的建虏游骑,忽然问道:“先生以为,运河之战后,建虏下一步会如何进兵?”
  “当然是分兵四处,劫掠我京南的城池和百姓,并伺机歼灭我军的主力。”袁继咸虽然着急,但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回答。
  “那先生以为,京南各处城池,能挡住建虏吗?”朱慈烺问。
第八百三十五章
通州就是松山(下)
  “自建虏入塞之日起,朝廷就向京南各处下了命令,要求坚壁清野,小城撤退,大城坚守,到今日,已经快有半个月,现在京南乡间的百姓,都已经撤往县城、州城和府城,我军凭城拒守,绝不是建虏可以轻易攻下的。”袁继咸道。
  朱慈烺转身望,目光淳淳:“这真是先生的心里话吗?”
  袁继咸楞了一下,然后低下头。
  他并不是一个初入仕途的新人,这些年,宦海沉浮,几经世事,他对大明官吏的拖拉作风再清楚不过了,加上各地府库空虚,是否真的已经撤离百姓,其实是一个未知数,另外,虽然今年年初,朝廷就严令各地整修城池,并拨了钱粮,但各地整修城池的进度,却并不一致,各地招募社兵的素质,更是参差不齐,能否挡住建虏的攻城,谁也不敢保证。
  不说其他,只说保定一带的城池就令人担心,保定兵在运河之中,除去守卫香河段的少部分兵马随吴甡安全撤退到了河西务,大部主力都在通州段被建虏击溃,如此情况下,保定一带的防务,又怎么会令人安心呢?
  但这些心里的担忧,面对当朝太子,尤其是兵败后的太子,却是不宜说出来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结合传闻和老师传授的鉴人之术,袁继咸已经看出,太子殿下是一个外柔内刚,果决毅勇之人,如果知道京南城防不稳,太子殿下恐怕就更是不肯回京了,因此,他才虚言应对,但想不到,却被太子殿下戳穿了。
  朱慈烺收回目光,望向城外,满眼忧心的说道:“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运河猝然大败之后,局势已经是坏了,朝廷原本的谋划,都被打乱,京南之地,尤其是保定一带,怕是难守了……”
  袁继咸深深一辑,老脸发红:“臣惭愧。”
  朱慈烺急忙转身托住他:“先生不必如此。我知道,先生是怕我担心,才会这么说的。”
  “臣……”
  “我有一事想求先生,不知先生能答应否?”朱慈烺抓着袁继咸的手。
  太子淳淳地目光,谦谦的语声,令袁继咸胸中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有这样的国本,夫复何言?他慨然道:“殿下请令,臣必赴汤蹈火!”
  朱慈烺微微点头:“运河失守后,河间府将是我大明必须坚守的最后一道防线,无论如何,都不能令建虏跨过河间府一步,使山东南直隶受害,如此,才能将建虏入塞的损失降到最少,我大明的元气,也才不会因此而大伤。这一点,先生可认同否?”
  身为大明朝廷的高级官员,对于朝廷布置三道防线,阻挡建虏入塞之事,袁继咸虽然不甚清楚,但却也是耳闻一二,而且以他的阅历和见识,对河间府的重要性,自然也是知道的,于是点头:“不错,河间府绝不容有失。”
  “但现在……”太子望着他,脸色严肃:“河间府的守军不过三千,如果建虏绕过其他城池,直取河间府,五百里的路程,以建虏骑兵的速度,六到七日就可以到达,以河间府现在的兵力,绝难坚守,一旦河间府失守,山东门户大开,十二年,建虏入塞,掳掠千里,破济南,杀德王的悲剧都会重演,到时不止是山东,整个南直隶都可能被建虏凌虐!”
  听到此,袁继咸脸色大变,河间府的重要性,他当然是知道的。但却没有太子想的这么严重。
  于是他道:“殿下,建虏入塞,历来都是边打边抢,以战养战,鲜少直取后方……”
  “先生忘了十二年,多尔衮绕过德州,偷袭济南的事情了吗?”朱慈烺道。
  袁继咸一时哑然。
  “现在多尔衮就在建虏大军之中,不但多尔衮,黄太吉也在,我们运河大败,落在建虏手中的俘虏必然不会少,他们很轻松的就可以知道,我大明今年整修了京南所有的城池,尤其是河间府一带,更是投入了重金,以黄太吉和多尔衮的见识,想必一眼就能知道,河间府是我大明第三道防线的核心,派出兵马,在我方大败,兵马还没有重整,河间府守军薄弱之时,绕开其他地方,袭取河间府,是兵家的自然选择。”
  袁继咸听的心惊,急忙说道:“据昨日的塘报,漕督史可法的兵马已经到山东临清,山东总兵尤世威的兵马已经到沧州,如今运河已失,他们两人再到运河已经无用,令他们驰援河间府即可,两人现在的距离,都离河间府不远,史可法有兵四千,尤世威三千,加上河间府原有的三千,一共一万人马,坚守河间,应可阻挡建虏。”
  朱慈烺摇头:“史可法的漕兵,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派到运河,他们的目的地,本来就是河间府。但只靠史可法和尤世威的兵马是不够的,河间防线,并非只是坚守河间府一城,肃宁,献县,任丘,单家桥都需要派兵驻守,如此才能形成一条完整的防御线,令建虏无法突破,如果只是小股部队,这一万人马大约还能抵挡,但如果是有一半的建虏主力快速南下,这一万人,是绝对挡不住的。”
  “那该如何?”袁继咸更是心惊,但却也知道,太子既然已经想到,就必然是有了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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