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5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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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间,范文程脸色微微一变,袁枢忽然呈信的动作,令他恼火和意外,不过礼亲王没有命令,他并不好阻止。
  袁枢深施一礼,跟着马绍瑜离开。
  殿中,代善展开信笺,看完之后,长长一叹,脸色变的黯然无比,静思了一会,他站起来:“备马,我要进宫。”
  ……
  代善拿着信,进宫的同时,大明使者团正返回城西驿馆。
  和以往一样,有五百正红旗兵丁随行,做护卫隔离,保证大明使者团人人都在监控中,接触不到任何一个沈阳百姓,而经过这么多天,将近三个多月的时间,沈阳百姓对大明使臣的新鲜感依然没有退去,每当大明使者团在街道上出现,依然还有大量的围观人群。有议论,也有指指点点,其间的心思,却都是复杂无比。
  从建虏礼部到城西驿馆,需要经过两条长街,一个十字路口。
  原本一切正常,在正红旗严厉的戒备之下,百姓都缩在街道两边,不敢靠近,大明使者团的马车一路通畅,很快就要通过十字路口,但忽然的,惊呼声响起,就看见街道边的百姓潮水般的向两边闪躲,然后就听到马蹄之声急响,一匹鬃毛飘扬,甚是雄健的战马从旁边的偏街里风一般的冲了出来!
  马上没有骑士,但战马却疯狂奔跑,明显就是惊了。
  守卫街边的正红旗士兵立刻挺枪,试图拦阻,面对明晃晃的枪头,战马聪明的转开,转头冲着另一个方向疾冲,将两个来不及躲闪的百姓直接踢翻在地,人仰马翻,一片大乱之中,正在行进中的大明使者团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百姓汹涌逃奔,不但堵住了他们的道路,而且几乎就冲散了正红旗对他们的隔离。
  “快,快,拦住它!”
  现场指挥的一个牛录额真大声呼喊。
  但那匹战马甚是聪明,面对士兵手中的长矛,它选择闪避,面对逃避的百姓时,它却直接冲撞过去,其间,连续有数人试图想要拉住它的缰绳,但却失败,直到更多的兵士赶到,用长枪将所有的去路堵死,疯狂的战马才不得不停下了马蹄。
  “是肃亲王府的……”
  有人认出了马鞍上的标志。
  肃亲王就是黄太吉的长子豪格。
  很快,一个肃亲王府的护卫,气喘吁吁的从偏街里追了过来,原来他今日上街公干,但不知道怎么的,战马忽然就惊了,他一路追赶,但却也没有能追上。
  建虏是渔猎民族,虽然和蒙古的游牧民族的脾性不同,但都是非常爱马的,男人都以拥有一匹上好的马匹为最高尊荣,日常在城中行走,也多以马匹代步,马匹受惊在街道上狂奔之事,并不稀奇,
  惊马被逼停,混乱的街道重新恢复了秩序,被困在街道上的大明使臣团重新前进,但却没有人发现,就在刚才的一片大乱中,袁枢所乘坐的那辆马车边,赶车的车夫趁人不备,悄悄的从脚下捡起了几个物件——圆圆的,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核桃,刚才一片大乱之中,路边的核桃摊被掀翻,核桃滚的满街都是,不止车夫在捡,一些贪便宜的人,更是一阵哄抢,核桃摊老板急的跺脚,但却也无法阻止。
  回到城西驿馆,等大人们下车后,车夫们将马车赶到后院,卸去车厢,等马打滚,又打来井水,为马匹洗刷一天的风尘,最后再将马匹牵到马厩中,斩草喂马。使者团一共有六个车夫,都已经混的很熟,一边喂马一边闲聊,不经意中,目光都会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建虏兵——在外面监视使者团,即便是回到驿馆中,建虏兵也是无处不在。
  喂马完毕,车夫们进到马厩旁的小屋中,洗漱,准备吃晚饭。
  看起来都和平常一样。
  其中一个车夫尿急,于是进到旁边的茅厕,茅厕臭气熏天,车夫却不顾,他关上茅厕的柴门,仔细一扫,确定周边没有人之后,抬手摘去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黝黑的脸,原来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李若链。
  而他的左手中,捏得正是刚才在街道捡来的三个核桃。
  然后一一检查。
  三个核桃,两个核桃是正常的,但最后一个却是空心,用特殊的胶水沾了起来,轻轻捏碎,一个纸团从里面掉了出来。
第七百四十七章
长芦新政
  李若链正是袁枢的车夫,而袁枢的马车,看起来和其他五辆马车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锦衣卫中人,特别是中高阶的情报者,却能看出马车车厢饰纹和其他五辆车的些微不同,这三个多月来,大明使者团的马车在沈阳街道上行走不下几百遍,如果沈阳真的还有锦衣卫的人员,在看到马车上的“特殊暗号”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和这辆马车联系。
  所以今日下午,当街头混乱,惊马出现时,李若链立刻意识到,他期待许久的情况终于是出现了,因此当三个核桃滚落在他马车边时,他毫不犹豫的就捡了起来,迅速塞到袖中。
  现在确定了核桃中的纸团,李若链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冷静的处理了现场,然后不动声色的离开茅厕……
  同一时间,核桃信的制造者高文采回到自己住处,关上院门,站在院中,望一眼即将黑沉下来的天空,擦一把头上的汗,长长松口气。
  这三个月中,只要有时间,高文采就会到街头,明着是逛街,实际却是等待大明使者团的经过,当看到袁枢的马车上,挂有锦衣卫的暗号标志时,他心中激动,他明白,这是锦衣卫在召唤他,只要和这辆马车联系上,他就可以将自己现在的情况告知朝廷,也告知太子了。
  不过大明使者团被看守的太严密了,五百正红旗士兵围着滴水不漏,想要瞒过他们的耳目,和大明使者团联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高文采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终于是想出了一个和大明使者团联系的妙招,他先是查勘大明使者团每天都会经过的街道,从中找寻可能的接触点,一次次的推演,策划,最终定出了今日的“惊马计划”。
  那名豪格的护卫,是他早就盯上的,知道此人喜欢会“姘头”,所谓的姘头,其实是一个汉人包衣的老婆,豪格护卫自恃是主人,完全是光明正大的占有,几乎每日都宿在姘头家,而每次都会将马匹拴在姘头家门前的细槐下,栓的还非常随意,战马如果受惊,根本起不到束缚的作用。
  而姘头家的隔壁恰巧是一间无人居住的空院,于是高文采租下了这间空院——原本高文采是佟府中最底层的家丁,又是新人,根本没有银子,也没有资格单独在沈阳租房,只能和一大帮的佟府家丁睡在府中的通铺,但三个月前,他在摔跤大赛中,夺得第二名,为佟图赖争了光,不但得了赏银,而且每月的例钱也增加了不少,也因此,他才有了搬出佟府,到外面租房的实力和资格。
  租下隔壁的空院,高文采计划的第一步就成功了,他和豪格护卫成了“邻居”,日夜观察,熟悉豪格护卫的作息时间和出行习惯,而最妙的是,不走院门,从院子的后墙翻出去,一个绕弯,就可以快速到达十字街口,比之直接从巷子里走出,距离缩短了好几倍,而这是他计划成功的关健。
  今日,高文采守在礼部门口,当大明使者团离开礼部,返回城西驿馆之时,他立刻快步离开,抄近路回到家中,算时间,约莫着大明使者团到达十字街口时,躲在院门后,用弹弓猛射栓在细槐下的那匹高大战马,一发正中战马的臀部,战马受疼,挣脱细槐,奋起四蹄,惊奔而去。
  当豪格护卫听到动静,提着裤子冲出来时,战马早已经冲出了巷子。
  因为这里只有向街的一条路,所以高文采根本不担心战马往其他地方跑。
  战马只能向街,从而制造混乱。
  随后高文采翻越后墙,快速到达十字路口,在惊马还没有出现前,他就已经挤到了核桃摊前。
  而核桃当然是高文采事先就准备好的,不管核桃摊会不会被掀翻,他都要想办法的借助惊马制造混乱,将核桃扔到马车前,当然了,如果惊马没有造成出大混乱,没有机会,他也是不会莽撞出手的——和大明使者团的联系虽然重要,但自身安全更重要。
  所幸,一切顺利,惊马制造出的混乱,比他预料的还要妙,一片惊呼,人仰马翻之中,所以他几乎是不露痕迹,悄无声息的将核桃扔到了李若链的面前。
  而他也清楚的看到,那名车夫迅速的捡起了核桃。
  完成这一切,回到家中,高文采感觉前胸后背都快要被冷汗浸透了,进到屋中,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边喝,一边默默想着下一步。
  “砰砰……”
  忽然有人敲院门。
  这猝然响起的声音把高文采吓了一掉。
  不过瞬间他就定住了心神,恢复了“谭川”身份的木讷,推门进到院中,在台阶上问一声:“谁呀?”随即不等来人答话,就打开了院子。
  一个留着山羊胡、账房先生打扮的老头正负手在站在门外,目光狡黠的望着他。
  原来是秦师爷。
  高文采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憨憨一笑:“是秦师爷啊,快请进。”
  秦师爷却不进,负手站在院门口,盯着他的脸,久久不说话,就在高文采感觉不妙的时候,秦师爷似笑非笑的开口问:“谭川……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高文采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被秦师爷发现了什么吗?
  ……
  京师。
  千里之外的谍影,同样也在大明京师上演,只不过是猫鼠易位,建虏从捕猎者,变成了被捕猎者,在东厂和锦衣卫的全力搜捕之下,终于是在一月的期限之内,将潜伏到大明京师的另外两组建虏奸细,全部抓获。
  消息传到宫中,崇祯帝龙颜大悦,而东厂提督王德化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也顺利的解除了危机。
  太子府。
  朱慈烺对东厂和锦衣卫的这一次联合行动,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机构臃肿,闲人巨多,活动范围已经萎缩到京畿一代,但锦衣卫底气犹在,仍然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就能力来说,王德化和骆养性也不是一无是处,只要给他们压力,他们还是能做出一点成绩的。
  除了建虏奸细,长芦盐场也传来好消息。
  清晨。
  长芦葛沽丰财盐场。
  原本大片平坦的海边滩涂被推平了,上面挖掘了多道沟渠和多级水池,晨光之中,波光粼粼,那一个矗立在水池之边,城墙一般高大的提水风车,就显得更为夺目了,众人的注视和欢呼中,四片十字交叉的木叶,开始交替轮动,将海水源源不断的提取上来,再通过沟渠,分流到各个水池之中。
  沟渠边,长芦盐运司沧州分司主事左懋第捻着胡须,又是激动,又是感慨。
  这已经是长芦盐场矗立起的第五座提水风车了。
  从最初的推行盐业新政受阻,到现在各项工作都步入正途,时间一共持续了三个多月,长芦盐场也剧烈震荡了三个多月,除了贪墨和阻挡新政的盐官被一扫而空,那些不支持盐政,暗中阻挠的盐商也都被长芦盐场拒之门外,其中有几个大盐商更因为“盐引”作假,而被朝廷绳之以法,而灶户盐丁也在得到盐运衙门的详尽解释和保证之后,渐渐放下戒备,将信将疑的支持左懋第推行的“新盐政”。
  到现在,在新任盐运使和盐商们的支持下,左懋第已经在沧州分司矗立起了五座提水风车,而更多的风车正在建造中,原本零散“煮盐”的盐户,都被统一组织起来,以一架提水风车,五百个青壮盐户为一单位,开始施行制盐新法,也就是“晾晒法”。
  过去,灶户盐丁们单打独斗时,每月都需要向朝廷上缴固定的“正盐”,也就是他们的赋税,现在全部算到他们的工钱里,做的多,赚的多,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已经不再是盐户,而是盐场的工人了。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人,包括左懋第都还没有这方面的觉悟,他只是在彻底的了解盐政弊端,痛心疾首之后,对“晾晒法”十分支持,对太子殿下的盐政改革也颇为认可,因此才会依照太子殿下给他的计划书,按部就班的执行。
  至于修建提水风车的费用,当然是由盐商们出资,在徐瑞图倒台,特别是太子殿下亲到沧州之后,精明的盐商们都已经意识到,这盐政改革已经是不可阻挡了,太子殿下那可是未来的皇帝,既然太子殿下都已经明确表态,支持新盐政,他们还有什么可反对的?民不和官斗,何况是未来的皇帝?继续冥顽不灵,怕是会被碾的尸骨无存,积极参与,想办法汲取利益,才是聪明商人的永续经营之道。
  最重要的是,左懋第的新盐政全面公布之后,他们算计了一下,觉得并没有那么糟,甚至就像左懋第所说,长芦盐场未来会有光明的前景。
  既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参与呢?
  而投资提水风车,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沧州分司规定:凡投资提水风车的盐商,可有优先提盐权,且盐池里每产一斤盐,都会有二两的提成,以现在的盐价计算,一年多就可以回本,且沧州分司保证,每架提水风车,最少保障使用两年,不足者,由沧州分司进行赔偿,也就是说,最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利润。
  对商人来说,一年百分之二十都是高利润,何况六十?
  左懋第虽然担任沧州分司主事的时间不久,但商人和百姓却都已经知道,他是一个言出必行,刚正不阿的清官,又有太子殿下的背景,他们又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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