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5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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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全身披甲,不能跪拜,吴三桂等人都行的是躬身抱拳礼。
  马上的太子微微笑:“都平身吧。”望一眼列阵远处的关宁骑兵,点头赞道:“长伯麾下的骑兵,不愧是我大明数一数二的精锐,比之在潮白河的时候,感觉更加雄健了。”
  吴三桂字长伯。
  太子喊吴三桂的字,而不是名字,这是一种极其亲近的表现,更不用说太子提起潮白河,明显就是透出了“战友”的情义。
  吴三桂大为感动,抱拳道:“殿下赞誉,臣愧不敢当。臣忝为宁远团练总兵,授都督府同知,却不能保宁远平安,实在是惭愧。”
  朱慈烺暗暗点头,吴三桂长了一幅好皮囊,情商好,会说话,作战也够勇猛,又有吴家的底子,也怪不得年纪轻轻能够成为领都督府同知的总兵了。
  “走吧,带我看看你宁远骑兵的雄姿吧。”朱慈烺一甩马缰。
  “是。”吴三桂答应一声,急忙在前引路,先是奔跑着回到自己坐骑身边,翻身上马,然后引着太子检阅他带来的骑兵。
  太子检阅,四个方阵的骑兵都翻身上马,挺直了胸膛,队列整齐,目光直视前方,当身穿大红龙纹便服的太子在前方出现时,立刻高喊:“千岁,千千岁~~”
  一连三次,一声高过一声。
  朱慈烺缓马而走,脸上带着微笑,目光扫过方阵前列的每一个士兵——虽然士兵们都微微低头,不敢直视他,但他要让每一个士兵都看到自己的脸,虽然一面之缘并不足以让这些“家丁”效忠于朝廷,但却足可以振奋军心。
  “太子,这么年轻……”
  虽然今日前来迎接的士兵,大部分人参加过潮白河之战,但近距离见过太子殿下的人却不多,但看到微微而笑,但却自有一番威严的年轻太子,众军心中都是叹。
  检阅完毕,朱慈烺在众军的护卫下,往宁远进发。为显恩宠,他特意将吴三桂留在身边,一路走,一路聊,从宁远的兵事,屯田,军政,一直到粮饷甲胄火器,朱慈烺一一了解,而吴三桂也对答如流。只从这一点来说,吴三桂就比马科强的多,马科对粮饷甲胄还算是了解,但说到屯田和军政,就开始支支吾吾,有点答不上来了。
  就大明现在的总兵来说,吴三桂虽然刚刚三十岁,但带兵理事的能力却是第一流的。
  黄昏,一座巍峨的大城出现在前方,正是宁远城。
  宁远最初建城乃是明宣德三年(公元1428),为宁远卫城,辽东战事兴起之后,因为明军的节节败退,原本并非前线的宁远被推到了第一线。天启六年,努尔哈赤率领10万大军直逼宁远,试图一鼓作气,拿下宁远。
  但那时的宁远城已经不是宣德年的小城了,在孙承宗的主持和支持下,朝廷投入大量人力和钱粮,将宁远扩建成了一座砖石结构为主,分内外两城,四角高筑炮台,突出于城角,上面架设有红夷大炮,守城设施齐备的一座坚固要塞。
  最终,努尔哈赤的十万大军在宁远城下铩羽而归。
  这是建虏兴起,一路狂飙胜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五年时间就席卷了整个辽东之后的第一场失败,也是大明在辽东的第一场胜利,虽然后世有很多人怀疑此战的水分,但宁远大捷的意义不在于杀伤了多少敌军,也不在于努尔哈赤是否被红夷大炮击中?而是在于他鼓舞了辽东军民的士气,令大家知道,建虏并非不可战胜。
  萨尔胡,沈阳战,辽阳战,广宁战,一次次的失败,论兵马和城墙的坚固,这几个地方并不比宁远差,但主官无能,兵无战心,大好局势瞬间崩溃,兵败的塘报送到京师,内阁辅臣几乎都不敢相信,千里的国土,几十万的兵马,几百万两的银子砸下去,怎么会败的这么彻底?
  宁远,帮助大明缓了一口气。
  虽然从上帝视角看,如果当初大明丢弃了宁远,完全龟缩在山海关之内,就不会有后面的松锦之战,历史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发展,大明说不定就亡不了了,就是当时的国人来说,千里的国土,几年之内就丧志殆尽,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况且,山海关之内就是京畿,而京畿是天下之根本,所以宁远大捷的积极意义是不应该被否定的。
  望见宁远城,朱慈烺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念头。
  说道宁远,最无法逃避的一个人就是袁崇焕。
  是耶非耶?
  都说功过后人评,但湮没的真相,又岂是后人所能知道的?
  所以只能是功过论英雄……
第七百三十九章
追谏
  城门口,辽东巡抚黎玉田正带着宁远城中的文武官员列队相迎。
  朱慈烺走马上前,接受众人的参见。
  辽东的军政,统归辽东督师范志完,民政为辽东巡抚黎玉田,当然了,巡抚也是可以管军政的,不过权力比督师小的多了,现在范志完驻山海关,黎玉田则是驻宁远。
  上一次在山海关,朱慈烺已经见过了黎玉田。历史上,黎玉田是一个贰臣,不过其在辽东巡抚的任上,还算是撤职的,松锦之战后,辽东巡抚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度危险的职位,黎玉田敢于赴任,并在崇祯十六年,和吴三桂两人通力合作,击退建虏对宁远的进攻,甲申之变时又配合吴三桂撤离百姓,说明其还是一定胆气和能力的。
  站在宁远城前,朱慈烺仰头望。
  宁远城门有四:东曰春和;南曰延辉;西曰永宁;北曰威远。
  整个宁远城略呈正方形,城高三丈,四门城门之外都修筑有半圆形的瓮城。城墙基砌青色条石,外砌大块青砖,内垒巨型块石,中间夹夯黄土。城上各有两层楼阁、围廊式箭楼,分别各有坡形砌登道,四面还修筑有炮台,上面架设红夷大炮。
  这样的坚城,但是粮草充足,绝对不是轻易可以被攻破的。
  进入城中,首先看到的就是街道正中的一座高大鼓楼,鼓楼上下中间是通向四条大街的十字券洞——这样的建筑在明代城池中很是普通,但不同的是,宁远鼓楼比内地一般鼓楼高大许多,这和当初修建它的用途有关——鼓楼平时报晓更辰,战时是击鼓进军的号令所在,所以必须修建的高大,隐隐地,比城墙还要高一截。
  宁远是前线,因此城中居民大部分都是军户,时值黄昏,又是太子驾到,因此城中已经戒严,街道上看不到一个百姓,朱慈烺走马而行,目光扫视街道两边的店铺和民居,比起内地城池,街上的店铺明显稀少,大部分都是民居,但铁匠铺却明显比内地城池多,由此可知,宁远的军武还是相当强盛的。
  这一夜,朱慈烺就住在辽东巡抚衙门。
  夜深了,但朱慈烺却依然心潮起伏,耳听着城中隐约响起的钟鼓声,想了很多人,也想了很多事,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眠……
  第二日一早,朱慈烺去往城中大校场,检阅宁远驻军。
  宁远常备驻军大约在两万人左右,除了八千人的精锐战兵,剩下的一万二都是辅兵,而这八千人中,骑兵占据了五千,就如史书记载的那样,关宁骑兵果然是大明第一骑兵,盔甲明亮,战马雄健,只就军容,就足以碾压朱慈烺所见过的所有大明骑兵了,五千骑兵,军旗如海,两万个马蹄在校场上翻飞,其势非常惊人。
  “殿下,朝廷体谅,辽东镇去年的欠饷都已经清算,将士们士气高涨……”辽东巡抚黎玉田汇报。
  朱慈烺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有一点不舒服。
  大明九边重镇,朝廷最照顾的就是辽东镇,辽东镇一年耗费的钱粮,相当于其他八镇的总和,但这么多的银子花下去,却不能保证辽东的胜利。
  原因就是很大一部分被贪墨、截留了。
  以辽饷为例,自辽东战事起,从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开始,到天启元年,前后不到四年时间,辽饷用银即达一千七百二十万两,平均每年支辽饷四百多万两。前三次辽饷加派共九厘,合计加征银两四百八十多万两。
  但这些沾满百姓血泪,朝廷费劲心力征收上来的饷银,并没有全部发放到每一个为国效命的士兵手中。银两发放过程中,各级官僚和将领,层层贪污和克扣,以至于一百变五十,五十变二十,前线将士一边为国效命,一边要为家人的生计犯愁。
  不止辽东镇,各地军镇都是如此。
  身为一个穿越者,对饷银黑幕有深恶痛绝的了解,因此朱慈烺抚军京营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革饷银发放制度——饷银的发放不再是层层逐级,由将官代领,而是士兵本人亲自领取,其他人,哪怕就是各营主官,也不得代领。
  饷银司脱离主官的管辖,直接归京营抚军、也就是太子领导,直接对太子负责,清楚的身份木牌、士兵编号和思想教导官的严格监督,各级军官们想要在士兵们的军饷上动手脚,已经是不可能了。
  京营饷银司是一个范本,在朱慈烺的谋划里,未来要推广到全国,但现在还不行,尤其是像辽东镇,或者是左良玉那种已经有军阀迹象的军镇,更是不宜轻动——为了大局的稳定,朱慈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咽,假装不知。
  眼前的宁远军就是这样。
  明知道下面很多的底层士兵,只能领到朝廷分发给他们的一半军饷,但作为帝国的储君,皇朝第二人,却不能发作。
  悲哀吗?
  但这就是改革和革命的区别。革命就是推倒重来,人头滚滚,从体制到人员,零容忍,不管青苗还是杂草,全部清除;改革却是循序渐进,为了更大的目标,对一些肮脏必须暂时隐忍。
  ……
  中午,朱慈烺就在校场边,和宁远城中把总以上的将官共进午餐。而一些在检阅之中表现不俗的将士,也被朱慈烺特准一起参加,并接受赏银。
  其中一个人引起了朱慈烺的兴趣。
  大明崇祯十七年,有个朝鲜人踉踉跄跄地来到位在北京昌平县城外的崇祯帝墓前,绝食七日七夜而死。
  这个朝鲜人叫崔孝一。
  崔孝一,朝鲜关西人,本是朝鲜士兵,朝鲜投靠建虏后,逼着朝鲜派兵相助,每战,崔孝一不杀明兵,只是虚假应付。崇祯末年,崔孝一举家浮海,在山东登州海边登陆,后辗转投靠宁远总兵吴三桂,与建虏作战。
  甲申之变,崇祯帝自缢的消息传到山海关时,「恸哭六军俱缟素」,崔孝一的天都塌了,天子死社稷了!他这个属国子民,还能为谁而战?更要命的是,他的总兵官吴三桂已剃头降清,要当建虏的马前卒了,崔孝一心胆欲裂,万念俱灰,历尽艰辛来到荒凉的皇帝墓前,绝食七日而死。
  现在是崇祯十六年,崔孝一还是吴三桂军中的一个百总,箭术精绝,刚才连发五箭,箭箭中靶心,朱慈烺惊奇,问起姓名,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在历史上留下姓名,令人感到无比悲怆的那个朝鲜人崔孝一。
  烈士,何止中华才有?
  崔孝一今年三十五岁,正是盛年,单眼皮,仔细看,就能看出他朝鲜人的长相,虽然前世里,朱慈烺对“韩”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但对眼前的崔孝一,却是充满了敬佩,于是他满了一杯酒,亲自赐给崔孝一。
  崔孝一诚惶诚恐,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得到大明太子的亲自赐酒,双膝跪倒,满脸通红,热烈盈眶的接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有此殊荣,就算是死也值了。
  “未来截断建虏和朝鲜的联系,从朝鲜登陆,攻击建虏后方,崔孝一这一些朝鲜义士必有大用……”朱慈烺暗想。
  下午,朱慈烺登上宁远城,查看架设在炮台上的那些红夷大炮,天启元年,朝廷重金购置红夷大炮,一半放置在了京师,另一个都拉到了辽东,其中宁远城分得重型红夷大炮六门,宁远大捷中,正是因为有这六门红夷大炮的相助,袁崇焕才能击退建虏大军的围攻。
  汤若望现在在镇虏厂铸造的其实是仿制品,宁远城头的这六门,是实实在在的红夷铸造。
  站在宁远城头,朱慈烺远望松山、锦州的方向,心中泛起一阵凄凉……
  城头下来,又去了军械库,粮仓,马厩,弓箭盔甲坊——宁远自己制造弓箭和铠甲,甚至自己铸炮,后世里,就有一尊篆有吴三桂名字的红夷大炮被发现。原本,只有京师的镇虏厂能铸造红夷大炮,但宁远距离京师遥远,而重型红夷大炮光是炮身的重量就达到了2吨多重,加上炮车重量便超过了4吨,一门大炮需要12头犍牛拖拉,三十名军士负责运送,从京师到宁远800里,差不多一个月才能运到宁远,如果遇上雨雪天气,延迟到两个月也是常有的,因此历任辽东巡抚都请求朝廷在宁远设置炮厂,这一请求,在松锦之战后被答应,现在宁远城中有一个小型的铸炮厂。
  一边巡视,听取黎玉田、吴三桂等人的汇报,一边想着宁远的守预之策。
  如果今冬能顶住建虏的入塞,建虏实力受损,短时间无法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以宁远现在的兵力和防守强度,继续坚守是不成任何问题的,但如果抵御建虏入塞失败,关内兵力捉襟见肘,那么,宁远就非是要放弃不可——宁远是前线,各个军械的制造和维护,应由尽有,这样的地方如果被建虏攻破,对大明的损失无可计量
  不虑胜先虑败,这是朱慈烺思索战事的基础。
  “殿下,少詹事黄道周来了……”从铸炮厂出来,朱慈烺顺路转了一下铸炮厂边的一处军营,不想刚到营中,中军官佟定方就疾步来到身后,小声报。
  “嗯?”朱慈烺微微惊讶,黄道周不是在京师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少詹事是五品的太子官,没有圣令,是不能轻易离京的,忽然到宁远,难道是拿了父皇的圣旨?又或者是京师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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