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24部分在线阅读
徐允祯咬咬牙:“那家伙已是惊弓之鸟,既然跑了,就肯定不敢再回京师了,我们两家三百年国公的名号,可不是吃素的,所以现在的关键还是徐卫良,只要堵住徐卫良的嘴,我们就高枕无忧。”
朱纯臣冷笑一声:“怎么堵?徐卫良现在可在诏狱里。”
“成国公,事到如今了,你还跟我藏着掖着吗?谁不知道你跟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是至交,徐卫良关在锦衣卫的诏狱,只要你上门去求,骆养性还能不答应你吗?”
“答应我什么?”朱纯臣的脸色越来越冷。
“杀人灭口,让骆养性在诏狱里干掉徐卫良,永除后患!”懦弱的徐允祯,居然也有杀气腾腾的时候。
朱纯臣不说话,他知道,徐允祯说的是对的,为保两家三百年的国公,徐卫良是必杀的,但徐卫良是太子抓了送往诏狱的,骆养性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份量?
如果徐卫良无缘无故的死在诏狱,骆养性如何跟太子交代?他跟骆养性虽然是至交,但骆养性却也不会为了他,而将自己全家陷入危险境地。
所以,想要说服骆养性,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
“成国公,不要犹豫了,我两家的生死存亡,就在此一举了。”
徐允祯声音哀求。
朱纯臣看他一眼,冷笑:“你想过没有,太子既然已经知道了甲胄之事,又怎么会给我们杀人灭口的机会?说不定此时他正在诏狱审问徐卫良,严刑拷打之下,徐卫良已经全盘托出了!”
“啊?!”
徐允祯大吃一惊,双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上冷汗涔涔而下:“完了完了,全完了……”
朱纯臣摇摇头,对这个“定国公”,他算是彻底无语了,无脑无胆,偏偏又极其贪心,当初如果不是他在旁撺掇,自己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利令智昏的蠢事?以至于现在陷入了进退维谷,甚至有可能会被抄家灭族的困境?
但现在责怪他也是晚了。
“你哭什么哭?”朱纯臣冷哼一声:“皇上抄家灭族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呢!”
“但也差不多了,当初真不应该啊……”徐允祯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蠢货闭嘴!”
朱纯臣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虽然他对徐允祯一直都很鄙视,但对方毕竟是国公,跟他同级,他一直都给徐允祯留有三分薄面,但徐允祯崩溃痛哭的样子,让他实在看不去了。
朱纯臣耐着性子解释:“只凭徐卫良一张嘴,没有其他佐证,纵使皇上对咱们有千般怀疑,也不敢下旨抄家,灭了咱两家的国公府!民间审案,还要人证物证俱全,三堂会审呢,何况咱两家三百年的国公府?咱们完全可以说徐卫良是挟私报复、血口喷人,逼急了,甚至可以说太子在陷害忠良!”
徐允祯不哭了,猛然跳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成国公你说的太对了。咱们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姻亲故交,门人子弟,到时都发动起来,就不信皇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徐卫良终究是一个祸害,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他活。”
朱纯臣脸色冷冷,整理了一下衣冠:“我现在就去见骆养性,而你,留在这里写奏章。”
“什么奏章?”徐允祯不明白。
“辞去你我京营的差事,并奏请太子京营抚军!”朱纯臣叹口气:“还有,明日早朝是我们的生死之关,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第二十七章
致命把柄
骆养性,明朝最后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他在历史上最有名的事情就是揭发首辅周延儒一矢未发,却谎报大捷的真相,成为扳倒周延儒的有力证据,随后,周延儒被论罪处死。甲申之变中,骆养性率锦衣卫守卫皇宫,虽也曾死战,但最后却投降了李自成,后建虏入关,他又投降了建虏。
总体来说,骆养性不是一个光彩的人,更算不上忠臣,不过在明末历史中,因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特殊身份,却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一间密室,骆养性和朱纯臣相对而坐。
骆养性今年四十二岁,面色白净,一把漂亮的胡须,脸上总是带着有礼的微笑,看起来根本不像特务头子,倒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臣。
“太如,看在你我过往的情分上,救救老哥我吧……”朱纯臣上来就是悲情攻势。
骆养性,字太如。
“国公何出此言?”骆养性一脸吃惊。
“城外校场的事情,你想必是知道了,”朱纯臣一脸沮丧:“我虽然身为京营总督,但却不怎么管事,徐卫良那厮胆大妄为,平常骗骗我,吃吃空饷也就算了,想不到居然还敢找假兵糊弄太子爷!太子爷一怒之下杀了一百人,虽然太子宽容大量,没有迁怒于我,但老哥我还是惶惶不安,我毕竟是京营总督啊,徐卫良是我手下的将,如果徐卫良胡说八道,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老哥我就只有一死以谢陛下了。”
骆养性淡淡笑:“国公多虑了,徐卫良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乱攀咬国公的。”
朱纯臣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太子并没有夜审徐卫良,而徐卫良在诏狱里,应该也是老老实实。
所以骆养性才会有此暗示。
朱纯臣一脸苦相:“但老哥我还是不安啊,徐卫良这个人贪生怕死,狼心狗肺,为了活命,他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的。”
“国公你的意思是……”骆养性拖长了声调。
朱纯臣长长叹口气:“除非他死了,否则我是一日不得安宁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很明显了。
骆养性眉毛微微跳动了几下,端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国公实在是多虑了,一个小小的徐卫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时间不早了,国公还是早点回去吧。”
竟然要下逐客令。
朱纯臣却恍若没有听见,自顾自的继续说:“我一人也就罢了,但我成国公府,上上下下三百余口,一旦被歹人诬陷,圣上震怒,立刻就抄家灭族,人头滚滚啊,每每想到这一点,老哥我就全身颤栗,冷汗淋淋,如若谁能救我成国公府,谁就是我成国公府的再生父母,我朱纯臣为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说到最后,竟然掉下了眼泪。
骆养性放下茶盏,叹口气:“国公何必如此悲观……”
“太如!不是我悲观,而是形势已然如此了,我成国公府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看在你我两家两代相交的份上,你就拉老哥一把吧。”朱纯臣声音悲切。
“我要我如何拉?”骆养性叹。
“太如何必明知故问?”朱纯臣目光深意。
骆养性不说话了,站起身,在厅中缓缓踱步。
朱纯臣等待着。
骆养性忽然站住脚步,问:“国公,你知道为何我骆家三代能代代当这锦衣卫指挥使吗?”
“你骆家做事得力,对皇上忠心耿耿。”朱纯臣回答。
骆养性点头:“还有一点你没说。”
“什么?”
“我骆家对皇上尽忠,对太子尽力,只要是太子安排的事情,我骆家绝对全力完成,无论何时何地,我骆家都不会与太子做对!”骆养性表情严肃,说的斩钉截铁。
朱纯臣明白了。
徐卫良是太子要的人,骆家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也就是说,骆养性这是铁了心不帮忙啊。
“太如……”
朱纯臣还想再哀求一次。
“国公不必说了,你我至交,今日之事,骆某人绝不会外传。”骆养性重新坐下,又端起了茶盏,等于又一次的送客。
朱纯臣却不起身,脸上的哀求,逐渐变成了冷笑,阴恻恻地说:“太如对皇上如此忠心,对太子也如此尽力,实在是让人感动啊,但却不知道,三年前的那桩事,你骆养性又是怎么想的呢?”
此言一出,骆养性脸色顿时大变,手里的茶盏端不住,差点摔在地上,茶水更是飞溅出来,撒了一身。
“你……”
骆养性瞪着朱纯臣。
朱纯臣面无表情:“太如不要问我怎么会知道的?你问我也不会说,但只要太如解我危难,这件事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骆养性眼中有杀气:“你威胁我?”
“不。”朱纯臣叹口气:“我只是自保,我成国公府危在旦夕,如果到最后真要身死族灭,我也不介意拉上一两个垫背的。”
骆养性沉默了半晌,缓缓冷笑:“国公……你好狠。”
“彼此彼此。”朱纯臣笑。
骆养性放下茶盏,脸色冰冷:“但国公你找错人了,徐卫良虽然是关在我锦衣卫的诏狱里,但看守他的人,却不是诏狱的人,而是太子爷亲自派出的侍卫,除非有太子爷的手令,否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即使是我,也不能例外!”
“太如客气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段吗?”朱纯臣皮笑肉不笑:“只要人在诏狱里,太如你最少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悄无痕迹、无声无息的消失!”
骆养性冷笑。
朱纯臣直视他目光:“太如最好不要有杀人灭口的心思,我今天既然敢来,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我死了,太如三年前做的那件事,立刻就会传遍天下!”
“看来国公是咬着我不放了……”骆养性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