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1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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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敬之找店铺、召伙计,明明就是要开粮店,但却迟迟没有跟徽商打招呼,这让徽商非常奇怪,难道赵敬之有其他的进米渠道,又或者是要亲自到江南买米?
  蔡其昌邀赵敬之见面,一来试探口风,二是也是把行规告诉他,不管你的米从哪里来,但都不能破坏京师粮米的价格。
  哪一行都有既得利益者,徽商就是京城米价的既得利益者,他们掌控了京城粮米的价钱,赵敬之忽然杀出,一下就要开六间米店,还租借了好几个大仓库,一看就是大手笔,背后有大资金的介入,徽商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因此要提前警告赵敬之。
  说起来还不错,还提前警告,有的黑心商会就不会提前警告,而是等你开了店之后,再全行业一起挤兑你,甚至到你店里去闹。前世里的西北拉面帮就是如此。
  “你怎么回答的?”朱慈烺淡淡问。
  “臣什么也没有说。”如果没有后台,没有背景,被行业大佬警告,赵敬之还真不敢等闲视之,不过有皇太子这棵大树,他对蔡其昌的警告,并不在意,
  朱慈烺淡淡笑:“知道了。”
  踏足了粮米店,就是为了搅皱这一池春水,京惠商行的米价,肯定是不会听徽商的,说不定还要跟徽商反着干。徽商如果敢挑衅,朱慈烺不会客气。
  “殿下,臣是广东人,广东沿海一代的百姓都喜欢晾制鱼干,丰年储藏,灾年使用,广东粮米店中都会有鱼干出售……”赵敬之道。
  朱慈烺眼睛一亮:“继续说!”
  这个乱世里最重要的物资就是粮食,如果能填饱肚子,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灾民跟着李自成造反了,流贼之祸自然就会得到缓解,既然陆地上种不出,跟大海要口粮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臣以为,京惠米行也应该经营鱼干,而且应该大规模的经营,北方之地连连灾旱,连树皮草根都有人啃,鱼干既易于储藏,又便于运输,一条鱼干可以让一个人饱食一顿,如果运用到军中就更是方便了,只有有水,将士们随时都可以使用也不用埋锅造饭。”赵敬之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永王慈炤
  朱慈烺兴奋了:“不错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孟怀,你这个建议太好了,京惠米行一定要经营鱼干,我京营先跟你订十万斤!”
  赵敬之苦笑:“殿下,这就是问题所在,虽然鱼干有这么多的优点,但每年的产量却极少。”
  ‘为什么?’朱慈烺先惊异,随即就明白:“你是说,禁海?”
  “是。”赵敬之点头:“我朝只允许渔民在近海打捞,而且限制船只的数量和大小,船只出海远航或者超出规定的范围都会被官员严惩,虽然有胆大的渔民偷偷出海,但数量毕竟有限,除了贩卖鲜鱼之外,最后能被制成鱼干的鱼获并不多。”
  朱慈烺面色凝重,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日我会上朝。”
  “臣告退。”
  赵敬之深深一鞠,告退离开。
  等赵敬之走后,朱慈烺忽然心中一动,改变了上朝的主意,转对田守信道:
  “守信,召吴伟业来见我。”
  “是。”
  很快,吴伟业匆匆赶到,已经是夜晚,吴伟业正在府中用晚膳呢,听到太子召见,不敢怠慢,放下筷子就直奔信王府而来了。
  “替我拟一份奏疏,用京营抚军而不是皇太子的身份上疏,就说,京师粮米短缺,京营打算购买二十万斤的鱼干充作军粮,鱼干不但易于储藏和运输,而且有不用明火就可以食用的优点,像极了蒙古人的羊肉干,极适合作为军粮使用,但沿海各地储存的鱼干并不多,求朝廷暂且准许某一地的渔民出海远洋,为京营捕收鱼获以制作鱼干。”朱慈烺道。
  吴伟业的眉角微微跳动一下,心说皇太子又在挑战朝廷“禁海”的祖制了啊。
  从开征厘金税到漕米改海,皇太子一直在挖祖制的墙角,虽然打的都是擦边球,但明眼人却早已经看出了皇太子的用意。
  又想皇太子为什么不上朝直接说,而是要写奏疏呢?难道是怕了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不想在朝堂上多费口舌了吗?
  “如何写,你自己掌握,记着三个重点,一是突出鱼干能缓解军粮短缺的好处,二是海洋资源丰富,鱼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乃是我大明最好的食物资源,弃之不用实在是可惜,第三,这是权宜之策,京营并无挑战禁海祖制之意,但等粮米充足之后就可以取消。”朱慈烺叮嘱。
  “臣明白了。”吴伟业听令。
  “现在就去写,写好后待我阅览,明日一早就送到通政使司。”
  “是。”
  吴伟业退出,到偏殿的值房中坐下,略一思索,提笔书写起来。清丽的蝇头小楷从笔尖上流淌而出,他心中忍不住想,除了当日出宫开府的谢恩奏折,皇太子这是第二次向皇帝上疏了吧?为什么开厘金和漕米改海都没有上奏疏,都是直接在朝堂上提出,鱼干之事却要单独写奏疏呢?想不透啊,皇太子的心思实在是难以猜测……不过皇太子确实聪慧,眼下灾祸不乱,各地粮米短缺,如果这劳什子的鱼干真可以解决一部分灾民的饥饿问题,倒不失为功德一件啊。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开放海禁可是违反祖制的事情,自己怎么一劲为皇太子辩解啊?
  吴伟业走后,朱慈烺想起了另一件事,问:“守信,古玩店怎样了?”
  田守信笑:“奴婢正要向你禀报呢,店铺已经装修好,掌柜伙计都找好了,黄道吉日也选了,四天之后,就是这月十八就会开业。”
  “好!”朱慈烺微笑:“希望咱们的古玩店能开业大吉,将京师其他的古玩店全部打趴。”
  三月十五,一个大日子。
  不但是京杭大运河二十二处厘金局开始征税的第一天,也是定王和长平公主替周后到观音庙祈福的时间,早朝之后,朱慈烺就到慈宁宫去等待。皇子和公主出宫有一套非常繁琐的程序,整个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朱慈烺站在殿门外,站的腿都疼了,幸亏是皇子和公主,如果是皇后出宫,仪式会更多,也会更繁琐。
  除了定王朱慈炯和长平公主,永王朱慈炤也同行。
  朱慈炤排行老四,今年刚九岁,是田贵妃所生,因为五皇子的夭折,田贵妃长期卧病在床,朱慈炤年纪小,除了读书之外就待在母妃的承乾宫中,很少在其他地方行走,因此朱慈烺穿越以来还没有见过他呢。
  朱慈烺对这个弟弟颇为好奇,因为历史上,永王朱慈炤是唯一一位逃出北京的皇子。
  据野史记载,甲申之变时,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炤都被李自成俘获,李自成没有杀他们,还封太子朱慈烺为宋王,想笼络人心。李自成兵败之后,一片兵荒马乱,永王和两个哥哥失散,被一位姓毛的将领带到了河南,种了一年地。后因为清政府清查“流贼”,毛将领被杀,他侥幸逃出,一个人流浪,后在凤阳遇到了一位前朝姓王的给事中,老给事中认出了他,念及皇恩,将他收养在家,并改名为“王士元”(倒过来念即为“原是王”)。
  王给事中没有把永王送到南京,应该是受到了“假太子案”的影响,又或者王给事中深知宫廷险恶,福王既然已经继位,就算永王是真的,送到南京也是死路一条。
  不久,王给事中去世,永王又过上了流浪的生活,他一路向南,最后在浙江遇到了一位前朝姓胡的官员,这位胡大人心念故国,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从此永王朱慈炤以余姚王士元之名,靠教书为生,到了康熙47年,他已经七十五岁,并且组成了有一妻一妾,六子三女一个孙子的大家庭。
  永王朱慈炤的一生可谓是颠沛流离,苦尽甘来。
  这段记载如果是真的,说明永王朱慈炤是一个小心谨慎,不轻易吐露身份的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这世界上生存,不管风云变幻,不管各地反清复明的浪潮如何席卷,他都巍然不动,并没有以自己永王朱慈炤的身份参与到其中。
  相信每一个消息传来的夜里,朱慈炤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心头一定也曾经敲响过冲锋的战鼓,皇家血液在他身体里澎湃,也想要恢复旧山河,恢复先祖的名誉,但最终他没有勇气又或者是没有机缘踏出那一步,只能一天天一年年的老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代完人
  对于自己的身世,朱慈炤一直守口如瓶,但他按朱家传统,为儿子取名时以“和”字排辈,最后一字都为带有土部的怪字。这些举动逐渐为人们所注意,有一天,一个名叫念一的和尚深夜拜访他,他无意中吐露了真情,不久之后念一和尚起兵反清,并且打出了他名号。如此他身份就暴露了。
  满清将他全家都捉拿下狱。
  抓捕之夜,他家中妻妾和女儿都自缢而死,男子都被抓获。
  朱慈炤承认自己皇明四皇子的身份,但否认造反。
  可惜身份就是最大的罪过。
  最终,朱慈炤被凌迟处死,家中男子则是斩立决。
  崇祯子孙——至此死绝。
  从十一岁到七十五岁,朱慈炤躲过了一次次的危机,一生谨慎,但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那一刀。
  朱慈炤的经历,足可以写一本厚厚地书。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永王朱慈炤说话还带着一点奶声奶气,不过表情动作却很大气,已然有皇子的威仪。这一点比定王朱慈炯强,朱慈炯太腼腆,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女生。
  历史上,朱慈炤是崇祯十五年的六月才被册封为永王,所以现在他还不是永王,只是一个皇子。
  朱慈烺点头笑,心说这个弟弟可是比我经历的苦难多了。
  除了永王,永王身后的那个年轻官吏也引起了朱慈烺的注意。
  面目清秀,神情淡然,眼神坚定。
  “臣翰林院检讨方以智见过殿下。”年轻官员深深一鞠。
  翰林院检讨、皇子定王和永王的讲官,同时也是明末四大公子之一的方以智!
  朱慈烺心中一跳。
  四公子中,方以智的名气远不如其他三人,尤其侯方域和冒襄更是因为与秦淮八艳中的李香君董小宛的香艳故事,而名闻天下。
  但如果说到真才实学,说到忠诚,方以智远远胜过其他三人。
  清史记载,顺治十一年,方以智的老乡兼好友钱澄之去看望方以智,途中借宿一间寺庙,遇到一位僧人,原来是服侍崇祯帝的内廷太监,两人聊得投机,前太监听说钱澄之与方以智相熟,于是发了一番感慨。
  《清史稿·方以智传》记载道:“昔侍先皇,一日朝罢,上忽叹曰:‘求忠臣必于孝子!’某跪请故,上曰:‘有一讲官之父巡抚河南(指的应该是河南巡抚李仙风),坐失机问大罪。然饰容举止如常。不孝若此,能为忠乎?闻新进士方以智,父进大狱,日号泣,持疏求救,此亦人子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崇祯帝拿一个讲官(为皇帝经筵进讲的官员)与方以智来对比,这个讲官的父亲在河南做巡抚,因罪问斩,那个讲官居然无动于衷,照样薰衣,服饰、神情、举止如同平常。崇祯帝感叹:‘不孝若此,能为忠乎?’相比之下,方以智为救父亲,日日持血书哭泣申诉,“这同样也是做人的儿子啊!”崇祯帝因此得出一个结论:忠臣,一定要从孝子中来找。
  方以智听这段转述时,距离崇祯帝在煤山自缢已有整整10年了,明朝早已覆亡,新朝已是顺治十一年。《清史稿·方以智传》中写道,听完此言之后,方以智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他一定是想到了崇祯帝的音容笑貌,想到了天崩地裂、衣冠沦丧的国仇家恨。
  甲申之变,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祯自尽,方以智在崇祯灵前痛哭,不愿离去,被抓住,并严刑拷打,“加刑毒,两髁骨见,不屈”,不久李自成兵败山海关,方以智趁乱逃往南方,但却被南明小朝廷排挤,四处流浪,饥寒交迫,但始终不肯投降清朝。1650年,他在广西平乐被吴三桂的手下马蛟麟抓住,史载:“其帅欲降之,左置官服,右白刃,惟所择”,方以智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右边,表示自己绝不投降。
  这么忠诚刚烈之人,连敌人都佩服,方以智被释放,当了和尚。
  公元1671年,清康熙十年,方以智再次被捕,从江西押往广东时,途经江西万安惶恐滩头,因疽发卒于舟中。但更令人信服的说法是,方以智行至惶恐滩头,想起前朝文天祥事迹,自沉于惶恐滩以殉国。
  还有一种说法,说方以智是反清复明组织“天地会”的创始人,这也是他康熙十年被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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