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156部分在线阅读
“从无!伯爷待小的如亲人,小的做牛做马也难报伯爷的恩情!”洪耀福回答的慷慨。
李守锜点点头:“那好,今日的事情你要保密,今生今世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起!”
“是。小的就是死,也不会吐露一个字!”洪耀福发誓的说,心里微微松口气。
“很好,你先出城躲几天吧,听说你在通州有一个亲戚,带上你家人,就先到通州吧。”李守锜道。
“是,小的这就走。”
洪耀福爬起来,擦一把头上的冷汗,急急去收拾东西。
李守锜看向李国祯,冷冷问:“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吗?”
李国祯方寸已经乱了,心神也已经慌了,在老父亲严厉的目光下,他咽了一口唾沫,颤声回答道:“爹,儿知道错了,儿子这就写奏折,辞掉提督的职位……”
“蠢货!”
李守锜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李国祯踹翻在地:“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蠢货?你这个时候写奏折,不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是怕皇太子追查不到你是幕后主使吗?”
李国祯猛然警醒,爬起来颤声道:“那儿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继续做你的提督,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过一样!”李守锜咬牙切齿的教儿子:“而且要认真的做,绝对不能让太子看出任何的破绽!”
“明白了……”李国祯点头像是啄米鸡。
李守锜转身向外走。
“爹,你去哪?”李国祯颤声问。
“还能去哪?当然是给你擦屁股!”李守锜怒不可遏但又无可奈何。他只有李国祯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他也得帮儿子将这件事情糊圆了。
老爹走后,李国祯颓废的站起来,痛心疾首的喃喃:“老天爷待我不公啊,明明一条妙计却被搅合成这样,唉……”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哀戚立刻就变成了怨恨,咬牙切齿的道:“都怨洪耀福这个狗奴才坏了我的大计,等他回来,一定要严厉惩罚他!”
……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帝正在发怒。
在他面前的龙案上摆着两本书,一本是朱慈烺在京营制定的新军规和操练手册,另一本是戚少保的纪效新书。
虽然同意朱慈烺抚军京营,但在内心里,崇祯帝对儿子是不放心的。儿子自小有点小聪明,喜欢读经读史,在朝堂上提出的新政四策,虽然石破天惊,令人难以置信,但崇祯帝自认天家尊贵血脉,传承自己,又在宫中耳濡目染,能提出一些治国之策倒也没有太让人大惊小怪的。
但军事和政事不同。
没有磨砺,没有行伍经验,即使是熟读兵书的天才也不可能有统领三军的能力,历朝历代,所谓的太子领军,其实都只是一个幌子,真正领军的还是太子下面的老帅老将,因此从一开始崇祯帝就打定了主意——儿子任抚军,镇住那帮骄横的勋贵,整顿京营,再找寻几个知兵、懂兵的老将和干才,帮着儿子操兵、练兵。京中老将不多,吴襄算是有能力的一个,因此崇祯帝才不顾祖大寿新降,朝野对祖家怒气冲天之时,任命吴襄为精武营主将。
而李国祯是干才。
自从把吴襄和李国祯派到京营之后,崇祯帝就命东厂暗中观察,看太子要如何使用这二人?
而回报的内容让他怒极。
太子竟然不顾他的叮嘱,将李国祯和吴襄高高挂起,一点都没有重用!李国祯空头提督,吴襄居然连京营操练的内容都不能干涉,一切都依照皇太子朱慈烺定下的操练手册。
“简直是儿戏!经验丰富的老将你不用,你一个毛头小子,只靠一本纪效新书就想要练兵吗?”
崇祯帝怒极,忍不住就拍了桌子。
旁边的几个內侍包括王承恩在内都吓了一跳,王承恩心知崇祯帝是为了太子、为了京营之事在发怒,连忙跪倒:“陛下息怒,太子殿下绝不是孟浪之人,奴婢听说,自从整顿之后,京营一日四练,操武不停,喊杀震天,京城百姓都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京营如此操练了……”
“少替他说好话!”崇祯帝怒。
王承恩浑身颤栗,跪伏在地,再不敢说话了。
脚步急促,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华急步走了进来,他是崇祯帝的亲信,又是内廷三公,见崇祯帝不用通报,进到阁内,见崇祯帝一脸怒意,王承恩等人跪伏在地,气氛肃杀,他脚步不由就凝滞住了。
崇祯帝目光冷冷扫向他。
王德华连忙跪倒:“奴婢叩见陛下。京营出了一点小事……”
听到京营两字,崇祯帝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什么小事?”
……
德胜门军营门口。
陈新甲的倒地引发了骚动,骚动之后就是大混乱,一百巡城兵控制不住老兵的逃走,只能刀枪相加,而老兵也不敢屠戮,纷纷反抗,只短短几个瞬间,就有数十人倒在了血泊中。
直到朱慈烺带兵赶到,现场的混乱才结束。
两千精兵分别从街道的两边而来,军士们手握长枪,组成枪阵,口中齐声呐喊:“太子殿下到!敢乱动者格杀勿论!”
声音震动城区。
围观的百姓四散而逃,巡城兵和那些顽抗的老兵都吓得扔了手中的武器,跪地不动了。
枪阵向两边一分,朱慈烺和贺珍缓马走了出来,眼前的情况,特别是血泊的那几具尸体让朱慈烺心惊,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严重到这种地步?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那一群老兵,心知老兵问题必须解决,不然他们时不时的闹上一场,不但朝廷脸上无光,京营新军的建设也会受到影响,于是朱慈烺唤过曹西平,低声叮嘱两句,曹西平得令,快马疾驰而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专业凶手
“殿下……”
陈新甲在卫兵的搀扶下,上前来拜见。
他额头被砸了一个血窟窿,卫兵用白布简单为他包扎,不过并没有完全止血,领口和胸前的官袍上都是血迹,不过精神还好,等到了朱慈烺面前,他推开卫兵,一如平常那般的行礼。
朱慈烺连忙下马搀扶:“陈部堂快快请你,你伤势如何?”
陈新甲一脸羞愧:“臣的伤没事。对不起殿下,臣无能,没有能控制住局面……”
“先去休息吧,”朱慈烺打断他的话:“田守信,送陈部堂去太医院。”
“是。”
等陈新甲走后,朱慈烺将现场维持秩序的那名百户叫到面前,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百户不敢隐瞒,将整个过程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不等他说完朱慈烺就已经明白,今天的事情不是一件简单的老兵哭诉案,而是一起有预谋的骚乱案。特别是陈新甲的受伤和几个巡城兵丁的倒地,几个兵丁也就罢了,陈新甲可是兵部尚书,他讲话之时前后左右都有卫兵保护,但青石子却能准确的击中他额头,且没有一人看到凶手,这恐怕不是简单的巧合能解释的。
“殿下,这就是砸伤部堂大人的那小石子。”
百户还算细心,居然把砸伤陈新甲的那小石子找到了。
是一块小青石子,重量只有十几克,打磨的很光滑,一看就知道不是随便在街道上捡的。
“这个凶手……是个专业人士啊。”朱慈烺拿在手中掂量一下,交给贺珍查看。
贺珍仔细看过,然后道:“听说江湖上有人专门以小青石子为武器,百步之内指哪打哪,臣过去不信,今日算是知道了。”
陈新甲和两名巡城兵都是脑袋中弹,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也是受伤不轻。一颗小小的青石子能造成如此的伤害,可见凶手的腕力和准确度。
朱慈烺心说《水浒》里的没羽箭张清就是扔小石子的高手,虽然是小说,但应该也有一定的生活来源,三百老兵中显然是没有这样的高手的,凶手只能是来自围观百姓,一边沉思一边走到陈新甲刚才站身的地方,前后左右看了看,问道:“陈部堂受伤的是左额角,也就是说,小石子是从他左边来的,贺将军以为,左边哪个地点最适合投掷石块?”
“那里。”贺珍观察了一下,指着百步之外的一处高围墙:“站身在那一处围墙之上最合适,既能纵观全局,又不至于被人发现。”
“看那是谁家的围墙,问一下可有人看见?”
“是。”那百户急忙派人去查。
处理完事,接着就是人了。
朱慈烺走到那一群闹事的老兵们面前。
在京营将士的长枪下,老兵们都老实了,见皇太子走来,全体跪拜哭喊:“殿下饶命啊……”
朱慈烺没有说话,只向贺珍使了一个眼色,贺珍会意,上前一步,大声喝问道:“尔等为何闹事?难道不知我大明律法森严吗?”
贺珍是这一次京营裁撤的主事之人,见到贺珍,老兵们心中都有怨恨,喊冤之声就更大了。
“没有闹事啊,我等就是为了一口饭,不到京营当兵,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殿下大恩大德,可怜可怜我们吧。”
“陈部堂受伤给我们没有关系,殿下明察啊。”
“巡城兵胡乱杀人,殿下要为我们做主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回答,都是哭哭啼啼,可怜兮兮。
老兵们的心思,贺珍何尝不知道?他冷笑一声:“有没有冤屈,殿下自会为尔等评断,现在尔等选一个代表回殿下的话,其他人不得多言,否则休怪本将无情!”
“是是……”
老兵们答应,不过选谁出来当代表,却无法达成共识,每一个人都是推三阻四——躲在人群中有法不责众的保护伞,一旦直面皇太子那可就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皇太子大怒之下,说不定小命都难保,因此没人愿意当这个代表,贺珍连声呵斥,但却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朱慈烺不着急,只冷冷看着这群老兵。
很快,曹西平回来了,将几张信笺送到朱慈烺的面前——这是从锦衣卫镇抚司调出来的资料,如果锦衣卫称职,这些资料就不该是几张,而是几十张,所有今天闹事的旗总以上的老兵,锦衣卫都应该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