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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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萧二郎请入院门,转头就道:“二爷赶紧去歇吧,我去瞅瞅二少夫人。”
  萧二郎盯住她,不悦地道:“你不说来看我的?”
  墨九点头,“是啊,我都看完了啊,二爷这身子骨,不都好着呢嘛?”说罢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萧二郎,恍然大悟道:“莫非二爷还有哪个地方不舒坦?可……我又不是兽医,也治不了哇。”
  摆了萧二郎一道,把他气得半死,墨九飞快地闪身入了内室。
  想到温静姝重伤在床,她稍稍收敛一下愉快的表情,换上一脸忧伤,“静姝啊,你怎么样了?”
  温静姝看见她突然出现,明显一怔。
  她之前只知道墨九逃离了萧家,却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不轻不重地瞥一眼屋里伺候的夏青和冬梅,她咳嗽着,唤丫头扶她坐起,客套道:“嫂嫂来了。”
  “来来来,我来扶我来扶。”墨九殷勤地坐在床沿,拿一个苏绣软枕垫在温静姝的后背,在夏青的帮忙下将她挪到床头躺好,看着她憔悴清瘦的脸,轻声问:“静姝脸色不好,可有找萧六郎来瞧瞧?”
  “劳嫂嫂挂念。吃了六郎的药,已经好了许多。”温静姝的脸一片苍白,没有半分血色,时下正值七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穿一身襦裙刚刚好,可她像是怕冷,披一件罩甲,还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即便这样,她的手也很冰。
  墨九见蓝姑姑一直冲她眨眼睛,正搜肠刮肚想说几句感谢救命之恩的话,温静姝就有气无力地道:“昨儿听夏青那嘴碎的丫头说嫂嫂失踪了,静姝还惦念着,嫂嫂一个妇道人家,在这楚州人生地不熟的,遇上歹人可怎生是好?现得嫂嫂回来,静姝也就放心了。”
  “不打紧,不打紧,我这人命硬,从来只有我害人,还无人能害我。”墨九碰了碰帐子上垂下的流苏,又默默地听温静姝叮嘱了一遍往后在府中的生存之道,终于换了一个话题:“静姝与萧二郎成亲几年了?”
  温静姝抿唇,“三年。”
  “哦”一声,墨九的视线落在她肚子上,“那你为何没给他生个娃?”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惯常做这事。可温静姝的脸上并没有无法怀孕的妇人该有的酸涩与难过,她清冷的脸上安静平和,似是不想谈及这些事,模棱两可道:“我一个深宅妇人,也不懂得这些事。再说生孩儿也得看夫君的,由不得我。”
  墨九恍然大悟。
  这意思大概是萧二郎宠妾灭妻,很少与她配种,以至怀不上?
  墨九想到秋菊怀着孩子春风得意的样子,觉得要还温静姝一个人情,此事便好机会。
  于是,她一脸认真地教她,“静姝这性子得改改,太过淡泊。男人喜欢温顺的,柔媚的,你长得这样好,但凡肯放下脸哄哄他,那有借不到种的?”
  蓝姑姑“咳”一声提醒她,脸憋得通红,差点儿呕血。
  哪个小娘会把怀孕称为“借种”的?她这姑娘到底什么病啊!
  温静姝的脸色更白,“嫂嫂说笑了,静姝哪是能取丨悦男子的人。”
  墨九不知道以色相取悦男人在时下是一件下贱淫亵的事,只有勾栏里的妇人才会那般。她一门心思想帮温静姝夺回宠爱生下贵子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她也就不欠他什么了。在墨九看来,既然那萧二郎是她温静姝的男人,不管用什么法子,抢过来都是正当的。
  默了一瞬,她道:“静姝,我有好法子。”
  温静姝对怀孕之事,并无兴趣,却耐着性子听。
  墨九回头看一眼,让夏青和冬梅两个小丫头退后一些,低低伏耳道:“萧六郎那里有一种药,叫逍遥散,可令男女情不自禁……我上次在尚贤山庄,用它做了好多大媒。不如你向他讨一些,嘿嘿。”
  这话意味深长,温静姝原就疼痛的胸口,抽搐了。
  她静静看着墨九,眉目暗淡,“嫂嫂,静姝有些乏了,想困一会,你也回去歇了吧。”
  好心好意为人出谋划策,却被嫌弃了,墨九从誉心院里出来,对温静姝这个人,还百思不得其解。
  时下妇人的思想,大多嫁人就是一辈子,温静姝就算与萧六郎相好,但与他成就姻缘的可能性也不大。既然如此,她不调教自家男人,也不管教小妾,甚至对生育之事都不大上心,这分明就在得过且过,那就是还想着萧六郎……可就算为了得到萧六郎,她也不该这样颓废,任由命运宰割吧?
  “哎哟我这脾气,人家配不配种,与我何干?”她拍了拍头,说服自己不背人情债,就把温静姝的事丢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和蓝姑姑在府中游荡。
  她先去老太太那里问了个安,顺了一包喜糖,被撵了出来。又去大夫人董氏那儿道了个吉祥,顺了一根甘蔗,再次把看见柱形物就头晕的大夫人气得倒在了榻上,然后才愉快地躲入女客们居住的院外大树上,啃着甘蔗听了半个时辰自己的八卦,夜幕便沉了。
  回去小院的路上,刚走过湖畔荷池,她就撵蓝姑姑。
  “姑姑,你先回吧,我想自个走走。”
  “不行。”蓝姑姑当定了跟屁虫,“留你一个人,我不踏实。”
  “可你踏实了,我就踏实不了嘛。”墨九瞪她,“我要过单身party。”
  “啪什么啪?”蓝姑姑脸上的褶皱又多了。
  墨九望天,用忧伤的语气叹道:“明日我就要嫁为人妇,今晚是做姑娘的最后一天,我想单独走走,思考一下人生和理想。”
  蓝姑姑:“……”
  她不愿意,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墨九。
  墨九为人其实很随和,虽然疯魔了一点,但在蓝姑姑看来,她是一个很好伺候的主子,不会随便发火,更不会打骂下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主子都好……可就是有一点,只要墨九决定的事儿,九头人都拉不回来。
  入了秋的夜晚,有些凉。
  墨九走在笼罩了一阵薄雾的湖畔,看夜下张灯结彩的萧府,别有一番滋味儿。
  当然,她不是来忧郁的,而是路过这里时,发现荷池中飘着一叶蓬舟。舟就靠在荷池岸边不远的四角凉亭下,随波光涟漪,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幽静。
  当然,她也不是来看风景的,而是舟里有馥郁的酒香与肉香飘出来,勾了她的馋虫。
  为了不气死蓝姑姑,她这才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先把她支开了。
  “喂,船上偷吃的人下来,我已经发现你了。”
  站在凉亭上,她探头朝舟上低吼。然后,目光落在了舟头的一个人身上。
  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一头长及腰间的头发绸缎似的,披散在身后,白衣翩跹,像一只月下的鬼魅,带着一种奇诡般的色彩,让墨九不由深吸一口气。
  “是男是女?”
  那人慢条斯理,抬袖饮一口,一点点回头,声音有醉意,“姑娘在喊我?”
  墨九看清楚了,是一个男人。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身量挺拔颀长。也许基于此处美轮美奂的景致,她虽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从他回头一瞥中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威仪。那是一种长期居于高位养成的行为习惯,似乎天生自带的尊贵光芒,哪怕她在亭子上,他在水中央,却如同他在俯视她。
  国公府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
  墨九看看天边远月,又看看薄雾蓬舟,问道:“你是人是鬼?”
  他静了一瞬,划着木浆将蓬舟靠岸,“是人是鬼,皆是有缘,姑娘可是要同饮一杯?”
  墨九先前以为是府里哪个厨娘或下人偷偷藏了东西,躲在这里吃独食,这才想分一杯羹,却没想到会是一个陌生男人。
  她戒备地稍退一步,半眯着眼观察他整洁华贵的衣裳,觉着他不像鸡鸣狗盗之辈,略略放心地吸了吸鼻子,“你吃的什么酒?”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梨、觞。”
  这个酒名有点格调,但墨九没有听过。
  她又问:“你吃的什么肉?好香。”
  他轻轻一笑,“桂花肉。”
  这个菜名墨九倒有听过,但从来没有吃过。
  她点点头,吸一口香气,“先说清楚,我吃了你的,可不会嘴短。”
  他一愣,遂又笑道:“以食会友,乃人间美事,何来嘴短一说?”
  “以食会友,说得好。”墨九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对吃有一种天生的执着,几乎把吃当成了身为人类可以享受的一种至高快感。可大晚上的,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喝酒吃肉,好像也不妥当昂?她不由又有犹豫,可那人却悠然道:“桂花肉是临安名菜,楚州可吃不到这样正宗的。梨觞还有一个名字,叫萧氏家酿,寻常人也吃不到。”
  墨九承认被诱惑了。
  可她又不傻,哼一声,回道:“楚州吃不到,你怎么有吃?萧氏有家酿,我怎会不知?”
  她回敬的话很顺口,那小脆声顺着夜风荡入,竟有一丝娇憨地味儿。
  那男子笑了笑,“因为我带了临安的水,临安的肉,这才做得成正宗的临安桂花肉。”
  “你做的?”墨九瞪大眼,看怪物似的看他。
  所谓“君子远庖厨”,时下有身份的男人,可不会下厨。难道是她看错了他,或者这个是旧时代的好男人?
  不管为什么,她对会做饭菜的人,都有好感,“不错,真君子也。”
  他不以为意地拂了拂袖口,又回答了她第二个问题,“萧家在百余年前,曾是酿酒世家。如今萧氏也有酿酒,但所产的酒或叫萧氏家酿,或叫梨花醉,都不再是‘梨觞’。只有一百年前陈酿在大梨树下的那一窖,方叫‘梨觞’。百年变迁,梨觞已不多,每一坛都贵若黄金,普通人自然不知。”
  墨九呵呵一声,“你这个牛皮吹得真精彩,差点就骗住我了。既然这样名贵,堪比黄金,萧家又不缺银子,为何独独给你吃?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中途并不插话,等她问质完,才安静地望着她道:“萧家的远亲,过来贺喜的。”
  这个回答很有水平,偏了,又像没偏。
  墨九知道萧家的三姑六婆远近亲戚很多,她入府这些日子,就没有把他们记全过。或许他真是萧家哪个比较得脸的亲戚,这才讨得了酒也未定?
  这样一想,她咽口唾沫,暗自决定为了吃,先放下智商好了。
  “既然你盛情相邀,那我就勉为其难。”她也不怕在萧家真会遇到什么歹人,不再犹豫地踏上蓬舟。
  那人很有风度地一手挑灯,一手虚扶住她,“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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