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宠医妃(且把年华赠天下)(校对)第930部分在线阅读
锦宫的汉子们,眼睛一瞪,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们,今儿也做一回军爷,耀武扬威一把。不知道走到街上,有没有小娘看上咱,弄几个回去暖被窝。”
“哈哈,德行,没见过小娘怎的……”
“大爷就是馋了,馋娘们儿了,如何?”
“哈哈哈,三黑子,看老子穿这身儿,威不威风?”
“威风你个卵!”
一群大老爷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人领了一套南军军服,也没有入那破庙,就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就着火把的光线,脱了外套换了上去。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别看这些人平素流里流气,看上去不怎么正经,但身着甲胄,提上大刀,在夏初七简明扼要的稍稍讲解了坐立行走的姿势之后,再骑上大马,那样子已经与朝廷的官兵无异。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迎着夜风,往汴河码头而去。
为了今晚上的行动,他们做的工作不少。
在这些事情里,东方青玄对她的帮忙不小。
她及不上东方青玄的地方,便是消息的来源。
早年间的锦衣卫谍报网络的习惯,被东方青玄很好的保留了下来,所以在晋军与南军的战争中,很多外界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能很早得到消息。而且,他的消息来源比夏初七通过锦宫来得准确。
从东方青玄那里,她知道今夜有五艘粮运的官船从京师过来,经过泗县,进入灵璧。为了阻止粮运物资到达南军手上,她利用假冒的堪合文书,让南军接粮的队伍在灵璧县的码头等着,然后又以“灵璧县晋逆横行,粮运不安”为由,指使辎重营把官船等在泗县。如今一来,便与南军拉开了几十里地的距离。然后,她带上锦宫的“假南军”堂而皇之地去了泗县码头接粮。
做这种事情,与骗吃骗喝不同,不仅要胆大,心细,还需要对南军辎重工作有相当的了解,方才知晓他们的接洽方式。而这些,夏初七都很擅长。不过,即便南军能想到晋军会抢粮,也不会想到,会有江湖骗子敢骗到朝廷的头上——毕竟泗县如今还在南军的管辖内,晋军的手指还没有伸到这里来。
泗县码头上,这个点儿并不繁忙。
在官船抵达之前,夏初七的“南军”接粮将士,给泗县的县太老爷发了公函,派兵戒严了码头,这会子,码字两侧站着威风凛凛的军队,过往的老百姓偶尔瞧上一眼,便是把脑袋摘下来,也没有人会想到这里的南军全是假的。
夏初七挺着大肚子,自然不能冒充官差。
她坐在离码头约摸十来丈远的马车上。这个地方地势较高,是个小平台,直通官道,平常拉粮运货的马车,都会屯在这儿。
她的身边,坐着东方青玄。
两个人,从坐在这里开始,便没有说话,他默默凝神,像是沉入了半睡,夏初七侧撩开帘子,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码头上的灯火,等着米入锅。
连日天晴,月光皎洁,天上繁星点点。
地上的渔火,在河风中忽闪勿闪,四周的“南军”安静得如老僧入定。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安定。可夏初七却知道,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很快,这一切都将被打破。
星星点灯,渔火寂寂,半夜时分,汴河上终于有了动静儿。运粮的几艘官船吨位很大,夤夜疾行,划水声很响。官船没有停留,直往码头驶来。近了岸了,船头上灯火大亮,打了旗语,风帆呼啦啦的吹着,辎重将士在甲船上走来走去,似乎在吆喝着什么……到底做贼心虚,岸上假冒南军的锦宫兄弟心里都略略有些紧张。
所幸夏初七早已安排妥当,不需要他们面对。
当初赵樽北伐时,她便在辎重营里呆了两个多月,对他们的粮运交接、武器交接、军队纪律、行事步骤等等都了若指掌。不过与南军交接的工作,普通的锦宫兄弟做不好。所以是如风亲自去干这件事的。他身着南军将领军服,样子不威而福,径直走到码头上,半点都没有引起南军的怀疑。等着官船下了帆,在火炬的燃烧声里,他主动上去与辎重营的运粮指挥官核对了堪合,并在文书上签上了字儿。接着便吩咐将士们卸货。
这一切,干得有条不紊。
若非心知肚明,估计连他们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南军了。
“快点快点!”
“往哪儿搬呢,这边,先放在码头。”
码头上在紧张的忙碌,夏初七目光渐渐迷离,呼吸也越来越紧,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心脏一阵怦怦乱跳。这确实是一次大买卖,五艘船的粮食,得值多少钱?给了赵樽也能暂时缓解晋军危机了。
这时,外面的人脚步杂乱起来。
一个个胡乱的奔跑着,嘴里,似是在吼着什么。
夏初七敛着眉目,从帘子望了出去。
不过片刻工夫,码头上的形势就变了,燃烧的火炬数量也增加了许多。运粮的南军四处乱马着,嘴里在疯狂的嘶吼着什么。在她无声的世界里,这是一个昏暗而糟乱的画面,因为画面里,出现了大量策马而来的晋军,他们躲开南军的眼线,从灵璧到达泗县,远距离行军,却精神奕奕。
看着乱入的一群人,夏初七眉头微微蹙了蹙,没有慌乱,也没有动弹,脑袋像慢镜头般,一点一点侧开,寻找着画面里的主角。
“杀啊!”
晋军萎靡许久,精神震奋。
“大家注意,不要错杀——”
这是一群虎狼之师,他们大声嘶吼着,摇旗呐喊,杀将上去,而这个时候,南军辎重的将士正与如风侃侃而谈这一路的辛苦,收着他的“辛苦钱”,半点都没有回过神来。
如同一副夜晚灯火下的清明上河图,只不过是战斗版的。码头上厮杀不止,糟乱不停。夏初七微眯着眼,视线终于捕捉到了赵樽的身影。他骑马过来,面色冷魅,左手紧紧攥着缰绳,五官看不清楚,但那桀骜冷漠的姿态,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杀戮方才走到码头来的。他往她的方向来了,越来越近。脸上似乎还有鲜血的痕迹,身上的甲胄也好几处破损,样子不若平常光鲜,隐隐还有一点狼狈。可他目光一如往常,烁烁有力,伫立在千军万马中间,如松鹤立在鸡群,威风八面,王者之尊。
他的身后,紧紧跟着阿木尔。
她也骑在马上,长发绾成个少女髻,一袭烟霞色的裙裾迤逦在枣红色的马匹上,身上丝绦随风飘动,在夜色下显得格外俏丽多姿。
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男的俊,女的美,这两个蛮般配。
夏初七感慨着,眸色明灭,似是在笑,却又未笑。
很明显从灵璧到达泗县,赵樽是做好了准备的。与他同来的大多是红刺的精兵,人虽然不比辎重营的人多,但军事素质却完全不一样,加之锦宫的“南军”原本就是假冒,看见晋军来了,杨雪舞一挥手,便蜂拥而散,直接把南军辎重营的人马暴露在了晋军面前。红刺的人大多与夏初七很熟,这番来此,听说是接王妃,个个都是雀跃的,所以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还眉飞色舞,士气高昂。如此一来,晋军胜得毫无悬念。辎重营的兵士原本就不上战场,被赵樽的样子一吓,胆子小的索性跳河逃生,胆子大点的冲上来没了命,剩下的只能跪地求饶,丢盔弃甲地投了降。
前后不过一刻钟,基本就该收拾战场了。
赵樽从头到尾也没有参与晋军与南军的厮杀。
从到达码头开始,他便四顾张望,寻找夏初七的影子。
在他的心里,依她的习惯,定会是“南军”的小兵,身着甲胄在人群里浑水摸鱼。可把那些假冒的南军都看了个遍,他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不由焦躁了。
“人呢?她在哪儿?”
阿木尔手心握紧缰绳,静静走上去,站在他的身侧。
“我只知道她会在这里……”
赵樽没有说话,看着混乱一片的码头,茫然四顾着,不停调转马头,疯了般大吼,“阿七!阿七你在哪儿?你出来!”
东方阿木尔看着他慌乱的面色,抿紧唇,面有凄意。
“阿七!我知道你在……阿七。”赵樽大喊着,突地目光一凝,他看见了身穿南军将校甲胄的杨雪舞。他是见过她的,李邈身边的人,多次随着李邈来晋王府。
如同久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突然见到了火光,赵樽马不停蹄的疾驰过去,厉声喊住她,“小舞!阿七呢?阿七在哪?”
杨雪舞确实见过赵樽无数次,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赵樽,他也从来都没有认真的打量过她一眼。可以说,认识数年来,这是第一次,赵樽拿这么专注、这么期待、这么富含感情的眼神看她。愣了愣,杨雪舞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么男人的男人,楚七为什么不要啊?
她的心思飘得有些远,有些不靠谱,于是报应来了。
只听得“唰”一声,赵樽的长剑,已经指向了她的脖子。
“说,她在哪?”
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不这么凶就好了。还是东方青玄好接近一点,那么温柔,那么妩媚,那么随和……乱七八糟的想着,杨雪舞收回花痴的表情,咽了咽唾沫,低头小心抹开抵住脖子的剑,指了指停靠在高处那一辆黑漆的马车。
“要杀要剐,找楚七去啊。她在哪儿!”
赵樽冷眸睨着她,心里一喜。
杨雪舞与阿七的交情他知,若不是阿七愿意的,便是杀了她,也未必会告之她的所在。一颗恐惧了许久的心脏,突地一松,像是瞬间被人灌注了力气,他提剑策马,大步往高处的马车而去。
“阿七!”
他速度很快,不过瞬间,已到三丈之内。
“不要过来!”夏初七厉声喊着,从帘子探出头,静静地看着他又惊又喜复杂莫辨的俊脸,轻轻一笑,“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晋王殿下,我辛辛苦苦搞这批粮草,累了几天几夜没合眼,你这这一来,二话不说,便收入囊中了,会不会不太厚道?……算了,谁让咱们也有些交情呢?你若是需要,我让给你便是。记得回头算银子给我。”
数月未见,赵樽满怀欣喜。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愣住,“阿七,你知道我不是为粮草来的。”
夏初七笑着看他,“那是为什么?”
当着无数人的面,赵樽顿了一下,方才道,“为你。”
像这样当众示好的话,换往常赵樽是不会轻易出口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的身上有着最原始最深刻的烙印,这一点夏初七比谁都清楚。眸色微微一凝,她与他对视片刻,终是一叹。
“我不想见你。或者说,从我离开晋军营地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决定。你是了解我的,我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晋王殿下,好聚好散方是男儿本色,你带着粮食走吧,从此江湖……不见。”
“为什么?”赵樽冷眸微眯,凝视着她,再往前走。
“赵樽,你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了。”夏初七看着他憔悴的脸,还有脸上不知多少天没有认真刮过的胡子,狠狠蹙着眉头,心里剜心般的疼痛,好不容易才压住烦乱,一字一句认真的说,“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我看不惯你现在的样子,你不明白吗?”
赵樽是了解夏初七的,至少比别人了解。
他老老实实的勒马停了下来,就站在她一丈开外,把数月寻找的忧心忡忡与焦头烂额的崩溃,都压在了心底,只近贪婪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轻松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