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妖怪太难敕封了(校对)第1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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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设着硕大的木制屏风,木制屏风不稀奇,纵再珍稀左不过就是木料贵重而已。但是这五扇大开大阖屏风上,居然有名家镂刻的古画。
就这第一扇上便刻了东汉嘉祥武氏祠的《荆轲刺秦王》,给整个房间增加了一丝英武的锐气。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王羲之《兰亭序》,左右挂着一副对联,最奇怪的就是这副对联——无署名无印章却用笔雄浑,没有败笔。
而且这对联的内容就更奇怪了:“烟阁存形匡板荡,兰亭灭迹逊风骚。”
在《兰亭序》旁边,挂这么副对子,说《兰亭序》在这副对联面前又灭迹又逊风骚??
王羲之的棺材板怕是按不住了!能蹦到这屋子里来撕了这副大言不惭的对子!
上官却觉得,这副对子上的字体,雄厚大气得不像书法家的气势。
“霆郎,怎地对妾房间这副对子感兴趣?对妾就不感兴趣么?”上官这才看见屋子的西南角有个榻,榻上卧着一个单手撑头,侧卧,身体曲线成人鱼状的美女。
上官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婉转又是灵动,动听之极,向她细望了几眼。
见她一双大眼神态天真、小俏鼻子娇憨顽皮、一点红唇双颊晕红。
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叫“入画”这个名字,竟不是称赞她,竟成了对她的亵渎了。
上官抱了抱拳:“姑娘抬爱了,姑娘房间里的每一样摆设都不同寻常,连天可汗太宗皇帝都为姑娘亲手写了对联,在下只是见识浅薄,来姑娘的闺房看姑娘的东西就已经目不暇接,更何况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姑娘呢。”
听得一个身姿挺拔,虽不算高(跟两米比),但是却一表人才的翩翩少年郎,既能认得出来那幅对子,又如此巧妙地夸赞自己和自己房间里的摆设,入画心里甚是欢喜。
从榻上起来,笑意盈盈地朝着上官走了过来。
上官能认出那副没署名的对联,也不算侥幸。
看那对联上的纸张墨色,不算久远,必是唐代以内的。唐初四大书法家,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肯定都不是。
薛稷这会儿已经死了,太平公主政变他知情不报,现在估计正赶着投胎呢。
前三个,没有如此叫板王羲之的气势,再说前三个字体也不像。
思来想去,若这字儿是李世民写的,还真的没人能说出来啥。更何况,上官在痴迷于古文化那一世,见过李世民的《晋祠之铭并序》,跟那对子上的字体十分相像,于是就大着胆子猜了猜。
入画已经走到了上官身后,柔弱无骨的小手抚了抚他的肩头,指尖若有若无地轻轻划过他的脖子,到了他的耳根。
上官的耳朵“刷”地一下就红了。
入画咯咯笑了两声:“霆郎……你真的想去见兰麝姐姐吗?妾可是会舍不得你的。”
上官可不怕这个,入画又不是师姐,连星璇都不是,他把入画当成一个做任务的道具而已。
于是他倏地一转身,敏捷地捉住那只正在游移的小手,往前一扯,便扯到了怀里,揽住她的腰身,把脸贴近道:“小娘子要是这么说,那我就先享用了你,再去找你的其他姐妹。”说罢作势就要香她一个。
入画面如红霞,轻轻推开了上官,整理了一下刚刚碎乱的鬓角正色道:“妾不耽误霆郎的时间了,只要你能通过妾的考验,妾就把司棋姐姐的线索给你。”
上官向后退了三步,抱拳道:“还请姑娘赐教。”
入画的考验是让上官流霆去判断一幅汉代古画的真伪,无论为真为假,都至少要说出三个理由。
上官心里合计,这种考题,一听就是往假的上面猜啊,是真的还用你鉴别?
但问题是,汉代的画不是画在缣帛上就是画在麻料制成的纸张上,上官在记忆里除了马王堆和金雀山出土的墓葬中有极为珍贵的帛画,就没见过了,见都没见过,要怎么断出缘由来?
入画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黄花梨的长条状木盒中捧出了一个卷轴,极其缓慢地将卷轴铺陈在大案上,动作过于缓慢,入画的额头上居然出现了细密晶莹的汗珠。
全部铺陈好后对上官抿嘴一笑:“霆郎请观画,你有一炷香的时间,从现在开始,妾不打扰你了。”
是一副《海上仙山图》,所有上官看过的史书上都没有这幅图,去过的博物馆也没有,听都没听说过。
这幅画古意盎然,线条流畅细腻,色彩匀称且充满了岁月的厚重,构图磅礴大气,把仙云笼罩的海上仙上,还有前去寻仙问道的人,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上官心下大惊,怕是这第一关,自己就很难过得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只绣花鞋
入画在旁边仪态万千地坐下,细细品着一杯香茗,笑眼弯弯地看着上官流霆,旁边她点的那支香已经过半,檀香的烟冲天一线,上官的眉头微蹙。
这画上的题跋有薛稷的,而且根据印章去判断,极新,证明这幅《海上仙山图》曾经是薛稷的藏品。
其他的题跋看上去新旧不一,最老的题跋不超过东汉,真的是每个细节都做到极点了。
上官把所有的意识都调动在眼根上,专注于每个极细微处,这本来也是他非常感兴趣的事,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是在完成入画的考题,心下一片沉静,真正地沉浸在这幅画中。
“一炷香的功夫已过,妾迫不及待想要倾听霆郎的真知灼见。”
上官流霆绕着大案走了一圈,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侃侃而谈道:“此画应了一句你没听过的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所以对于这幅珍品,不能说真,也无法断假。”
入画感兴趣地挑了挑美人眉:“哦?此话怎讲?”
上官指了指《海上仙山图》道:“旁人做假都是为了能使古画以假乱真,身价倍增。
姑娘却把这真的海上仙山图用一种严丝合缝的技艺,粘在了当代的绢上,故意制造时代错乱的感觉迷惑旁人。姑娘真是,童心未泯啊。”
其实书画所用的材料绢和纸,对于书画的断代起着非常至关重要的作用。晚周帛画和战国楚墓帛画,以及稍晚时候的马王堆汉墓的帛画,均是画在较细密的单丝织成的绢上。
初唐时分,才出现双丝绢(即经线是双丝,纬线是单丝的织成绢。)
后现代也有这种类似的造假方式,只不过跟眼前的这幅画是完全相反的用意。
为了把不是古画的伪造成古画,所以后世的造假方式往往是在古绢或者古纸上临摹或刻印造假,而收藏家们一旦根据画的材质去断真假,就极其容易上当,这具有非常隐秘的欺诈性。
这位入画姑娘,却是把真正的古画放在了唐朝的绢上,以真作假,绢是唐代的绢,画却是东汉的画,这种闲出蛋来的做法,谁进来谁不迷糊?
怨不得说太少人想见她们家兰麝姑娘,在入画这儿就得被截走一大批。
入画轻轻拍掌点头赞许:“霆郎果真不同凡响,还有吗?”
上官继续道:“刚才在下所说的只是其一,其二,这画上几乎有从东汉到现在的各种名家题跋。
除了薛稷的跟此画是一个整体之外,其余所有的题跋都是姑娘从别的画上剪下来,用了刚才所说的融合之术融合在这画上面的。不知在下说得对否?”
入画眼神中闪动着惊喜和欣赏:“可还有第三点?”
“其三,姑娘既然已经把这幅价值连城的古画,改变得面目全非,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若是在下没看错,这幅图中右下角的两条鱼,是姑娘你的手笔吧?”
入画把手中的战国水晶杯轻轻放下,水葱般的玉指划过上官的脸庞,柔媚的红唇贴近他的脸,吐气如兰:“霆郎,何以见得?”
上官用右手托起她的下巴,把嘴唇凑过去,充满磁性的声音低声呢喃道:“方才一进门,姑娘在这张大案上的墨宝在下有仔细观察过。
钟灵毓秀的千秋画功,让人见之忘俗……”
这种声调的讲话,像是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空气中充满着旖旎的气息……入画轻轻闭上双目,羽睫微微抖动,像一对精灵的小翅膀。
她胸口上下起伏,呼吸不似刚才那般气定神闲了,上官适时放开了她——原本就没想对她做什么。
只是不喜欢有些女人总是仰仗着自身的魅力,为所欲为,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仿佛她勾一勾手指,就会有无数的飞蛾为她前仆后继,也许事实是这样的,但是上官不是那群飞蛾。
“可是姑娘千般智慧,百密一疏;也或许姑娘故意留下缺口,让有心人察觉。
这两条鱼,形迹上明明是鲤鱼,可是姑娘却习惯性将这鲤鱼的鱼鳍鱼尾做了变幻,让它看起来不像鲤鱼。是为了避当今圣上的讳吧?”
被放开的入画,神情上有一瞬间的失落,她惊讶地看了一眼上官,似是不理解自己的魅力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抿嘴笑着赞道:“霆郎心思缜密,见多识广,妾这一关,算你过了。”
唐朝是比较开放的国度,但是再开放也是有个限度的,鲤鱼和老虎是绝对的避讳。
初唐时,唐高祖李渊的父亲叫李虎,李渊为了表示对祖先的尊敬,就开始让人们避讳对“虎”字的使用。
所以,前朝的如厕工具虎子,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变成了马子,即后世的马桶。
再后来,李家坐稳了江山,本来在避讳中避名不避姓的传统,也被他们打破了。
李唐王朝又开始要人们避讳他们的姓氏,即”李“姓。
为什么呢?因为民间有一物,唤作鲤鱼,自从春秋战国以来,鲤鱼就是百姓餐桌上的美味。人们经常要吃鲤鱼,吃鲤=吃李。李家人能不害怕吗?
那么避讳鲤鱼可以,但是遇见了这种东西也总得有个称呼吧!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家当了皇帝,鲤鱼也跟着沾光,被皇家封了一个超级霸气的名字----赤鲟公。
鲤鱼得到了李家王朝的全面保护,免去了刀俎烹饪之患,得以大量繁殖,可谓享尽荣宠。
它们畅游在河道内,无人敢惹,威风八面。除了保护,对鲤鱼的推崇,也可谓达到了历代的极点。
其实鲤鱼是可以出现在画中的,但是入画为了表示对大唐皇帝的极度尊敬,所以在画着的鲤鱼中也进行了避讳,这才让上官流霆一眼看出了端倪。
“在下谢姑娘放行之恩。”
入画笑了笑,递给了上官一只巧夺天工,金丝银线缝制的,上面缀满了珠翠的——蜀锦绣花鞋:“这是司棋姑娘的索引,能否找到,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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