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郎中(校对)第70部分在线阅读
倪大夫只能起身告辞,回到家把事情一说,倪二的妻儿们听说倪二果真超量用药,治死病患,自己也供认不讳,知道这事恐怕完了,顿时哭成一片。央求倪大夫想办法务必见倪二一面,搞清楚事情原委。
由于马上要宵禁了,来不及去探望,只好作罢。一家人在哭哭啼啼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倪大夫又准备了一包金银用于打点,坐着马车来到衙门大牢。那牢头果然不肯通融,死活不愿让他见面。倪大夫送上那包金银,又承诺回去再送一盒人参来,牢头这才勉强答应他晚上来探监,但叮嘱必须见到人参才行。
倪大夫垂头丧气坐着车回药铺,路上却被人堵住了。——准确地说,是人群把街道给堵住了,过不去。
倪大夫撩开车帘探头看了看,听见前面人群不时发出哄笑,还东躲西藏的,正要问旁边的,前面的人轰得一下四散而逃,便看见一个女子披红带彩,好像是个新娘,却披头散发,口吐白沫,喉咙里嗬嗬连声,两眼赤红,手里拿着两块红砖,朝着他马车冲了过来。却原来是个女疯子。只见她手一扬,手里那砖头咚的一声,正砸在倪大夫车梁上,拉车的马受惊,人立而起,马车一歪,把倪大夫掀了下来。
倪大夫帽子也掉了,鞋子也脱了,摔在地上只哼哼,抬头看见那女子赤红双眼圆瞪着,嘴角吐涎,脸蛋扭曲变形,嘴里狂叫着,手里板砖高高举起,朝着倪大夫脑袋拍了下来!
“妈呀完了!”倪大夫吓得魂飞天外,抱着脑袋叫了一声,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一个女疯子手里。
不成想那女疯子脚底一滑,那一砖头就拍歪了,斜斜地从他脑门前划过,脱手飞出,啪的一声砸在他身边的地上,碎成几块,这女疯子随即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两眼上翻,口吐白沫,手脚不停乱抽搐。
第120章
疯子谁敢要
倪大夫惊魂未定,摸摸脑袋,脑袋没破,只是头发散了,扭头看见那女疯子躺在地上抽抽,惊恐之下,坐在地上倒爬了几步,不停喘着粗气。
那边追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披红挂绿,穿得跟新郎官一般,倪大夫却是认识,是金玉酒楼的朱掌柜,后面跟着的一个老头,是这条街开茶肆的桑老爹,女的是他老婆。还有几个男女却不认识。
那几个女的上前按住了那女疯子,其中一个拿了把长柄木勺横塞进她嘴里。那女疯子死死咬着木勺,不停晃动着脑袋,喉咙里嗬嗬连声。翻着白眼,白沫糊满了她的下巴、脖颈。手脚不停抽搐,样子十分恐怖。
跟上来的朱掌柜已经吓得脸都白了,见地上躺着的倪大夫模样十分狼狈,也不知是否伤着,赶紧上前搀扶:“哎呀,倪大夫,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倪大夫又气又急,见自己这狼狈相,不禁又羞又窘,怒喝道:“这疯子是谁家的?怎么能让个疯子满街乱跑?差点把我脑袋给开了!”
“是,是我新纳的妾,她……,她这是怎么了?疯了吗?”
“她没疯难道是我疯了?这等疯子就要好好关着!跑出来想杀人啊?”
“是是,真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她有羊癫疯啊,要知道,我也不要了的,——等等,我还没要呢,还没进我朱家门,就不是我朱家人!对了!”朱掌柜猛地站了起来,绿着脸指着桑老爹道:“桑老头,你们太不仁义了!你们女儿有羊癫疯,瞒着不给老子说,得亏今天发作了,老子才知道。告诉你,这闺女老子不要了,他娘的,把个疯子给我做妾,你存心看老子笑话是不是?”
桑老爹张皇道:“朱老汉,我真没有骗你,我女儿好端端的,从来没有得过羊癫疯了!”
“没得过羊癫疯?那这不是羊癫疯又是什么?”朱掌柜转头问倪大夫:“倪大夫,你说说看,她闺女这是不是羊癫疯?”
倪大夫正为弟弟被抓可能被判死刑而焦急万分沮丧不已之极,却无端被这女疯子一板砖差点开了脑袋,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那口吐白沫的女子吼道:“他娘的,她不是羊癫疯,谁是羊癫疯?难道老子是羊癫疯不成?——让开了!”
倪大夫踉跄着爬起来,眼见四周围观的人群看着他们笑,更是窘迫,甩开朱掌柜的手,看见自己的马车车夫已经把马车稳住,赶紧爬上马车钻进车里,马车夫驾着车嘚嘚走了。
朱掌柜指着桑老爹道:“你听见了?惠民堂的名医倪大夫都说了,你闺女这是羊癫疯。你还想赖?我可告诉你,你这疯女儿我不要了,我的八十两银子立马还给我!快点!马上还给我!”
桑老爹哭丧着脸瞧了一眼旁边的桑母,桑母脸都白了,道:“朱掌柜,这件事再商量商量,我闺女以前真没有羊癫疯,这次不知道怎么会发这病症……”
“这我管不着!反正你家这疯子老子是不要的,还没过门,就不是我朱家的人。退婚!赶紧还我钱!快点!”
桑母知道朱掌柜说的也没错,按照规矩,女儿没进门,就算不得他们家的人,而女儿又偏偏这时候发羊癫疯,晚个一刻半刻的都好,哪怕进了他们家的门再发都行啊。朱掌柜给的彩礼钱八十两银子,她已经都贷给了米行的曲掌柜。而曲掌柜昨日就出发跑生意去了。家里的积蓄都贴进去贷给了曲掌柜,哪里去找这八十两还人家。只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他好好商量。
桑老爹涨红着脸,也在一旁哀求:“朱老汉,看在你我当年的交情上,你先消消气,这大街上不好说话,咱们回屋说去……”
“去?去你娘的!”朱掌柜破口大骂,“你女儿有羊癫疯病,还商量个屁!”转头看看四周围观哄笑的人群,扯下头上的红冠,狠狠摔在桑老爹的脸上:“告诉你,明天我来拿回彩礼,八十两,给老子准备好!不然,几十年的交情就讲不成!”
朱掌柜骂骂咧咧走到自己仆从面前,拉过骏马,爬上马背,扭头狠狠啐了一口,打马而去。迎亲的人也灰溜溜跟着走了。
桑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引得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桑老爹冲着儿子桑娃子和儿媳妇吼道:“你们还嫌丢人不够吗?还不赶紧把她弄回去关在屋里?!”
这女疯子自然便是桑小妹,旁边给她塞长柄木勺的是她嫂子黄芹。黄芹忙把桑小妹搀扶起来,背在背上,桑娃子也把母亲搀扶起来,一家人回到茶肆。由于这日桑家嫁闺女,所以茶肆没开门。他们进门之后,围观的大人各自都议论着散了,只有一群小孩还围在茶肆门口唱着跳着骂疯子,还有淘气的往房顶扔砸石头。
黄芹一直把桑小妹背回她的闺房,放在床上,把门关上,耳听见楼下桑母的哭号,桑老爹唉声叹气的叫骂和桑娃子的劝慰,确定他们都在楼下,黄芹这才扑哧一声笑了:“你这鬼丫头,装得还真像!连我都有些担心你是不是真的有羊癫疯呢!”
桑小妹拿过手绢擦掉嘴角的白沫,低低的声音笑道:“装不像,哪能骗得到他们?不过恰好倪大夫路过,我认得他的马车,正好装疯,他果然认为我是疯子,从旁作了证,倒也歪打正着帮了我了。”
“还有人家小郎中呢?你咋不说了,若不是小郎中给你的这药,你能两眼发红口吐白沫装得这么像?”
“这倒是。哎,他呢?刚才在吗?我光顾装疯了,没注意。”
“在呢,一直在马路对面瞅着,见你发疯,样子也好紧张的。看来人家还是挺在乎你的。”
桑小妹幽幽叹了口气:“那又能怎么样?他虽然知道我这羊癫疯病是假装的,可他爹娘不知道啊,又如何会同意提亲。”
“这倒是,”黄芹也叹了口气,“唉,你这一装疯,满城的人都知道你有羊癫疯病了,如果小郎中娶不了你,你可就准备着当老姑娘吧!”
“哼!当老姑娘也比当朱掌柜的姨娘强!没婆家怕什么,大不了我削了头发当姑子去!”
“你要当姑子,人家小郎中怎么办?莫非也追着当和尚去?两个光头私会,倒也有趣,嘻嘻……”
“看我不撕你的嘴!”桑小妹起身要去抓她。
黄芹忙笑着躲开:“别闹,当心他们听见了。”
桑小妹赶紧停住,侧耳一听,只听楼下桑母兀自哭号,桑老爹在叹气,桑娃子在劝,这才放心,吐了吐舌头,相视一笑。
楼下,桑老爹和桑母正在商议这件事怎么办。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那朱掌柜这次说的只怕是真的,女儿出嫁上花轿之前,当街发癫,众人都知道了,朱掌柜退婚那是理所应当的。说不得只好把人家的钱退给人家了。
可是这笔钱桑母已经把它贷给了米行的曲掌柜。而曲掌柜已经出门去跑买卖去了。只能去看看能不能跟他家人退钱了。
桑母是很不乐意退钱的,钱退了,五分利可就吃不成了,嘟哝着进房间去拿借据。
桑老爹正坐在大堂竹椅上长吁短叹,突然,桑母发疯一般尖叫着奔了出来,脸都慌得变了形,两手乱舞着,嘶声道:“借条呢?我的借条哪里去了?”
……
倪大夫回到惠民堂,一屋人都在等着他。见他神情颇为狼狈,忙问怎么了,倪大夫自然不好说路上遇到女疯子,差点挨板砖的事,岔开话题,简单说了去衙门大牢打点的经过。眼看着有了希望,倪二妻儿这才略松了口气。
倪大夫的老婆才抽空道:“老爷,智儿的病更重了!”
倪大夫吃了一惊:“药吃了吗?”
“吃了,我亲自给智儿喂的。昨天吃了两次,今早上吃了一次。”
“一点没好吗?”
倪夫人摇摇头,垂泪道:“烧是退了一些了,拉肚子也好一些了,只是刚才丫鬟说,智儿一直昏睡不醒,不时抽筋,有时候还说胡话!”
倪大夫心头一沉,快步来到后堂卧室,果然见儿子躺在床上正昏睡着,面色灰白乌暗,才一夜之间,脸颊便消瘦了许多。
倪大夫坐在床沿,一摸额头,着手处飞烫,心中一惊,柔声道:“智儿,觉得好些了吗?”
小孩闭着眼没有回答。
倪大夫凑近了,又说了一遍。
小孩突然睁开眼,平视前方,大声道:“敢动我的雪人?我砍死你!”说着,又把眼睛闭上,鼻翼不停煽动。手脚不时抽动一下。
倪大夫见儿子高热之下,已经出现神昏谵语,心头更是沉甸甸的,忙给儿子摸脉,发觉病情果然更加严重。捋着胡须琢磨,儿子高热不退、腹泻,自己前方用的白虎堂便是清热止泻的,这高热是略有消退,腹泻也有好转,但却为何一直昏睡?而且还抽筋谵语?
想了一会,也不得解,只得对症下药,继续以白虎汤为基础方,另加入羚羊角、犀角,以凉肝熄风。
叮嘱丫鬟好生服侍之后,倪大夫来到前堂,开了方,让药房煎药给儿子服用。
服药之后,效果并不明显,烧虽然进一步退了,也不拉肚子了,可这一整天,小孩都是昏睡不醒,还是不时抽搐,神昏谵语。急得一家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第121章
画虎不成反类犬
现在倪大夫只能两头忙了,要给儿子看病,还得为弟弟的事情奔波。
当晚入夜,倪大夫拿上一盒上好的人参来到衙门大牢给了那牢头。牢头这才让他穿了一身狱卒的衣服,把脸用锅灰抹了,这牢头事先已经把死牢的狱卒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亲信,然后亲自带着他来到死牢。
倪二带着厚厚的木枷,手脚都用连在青石板墙上的拇指粗的铁链锁着,垂头丧气,蜷缩在牢房角落的稻草堆里。
牢头打开门房,低声道:“只有一盏热茶的时间,绝不可延后了!”倪大夫忙答应了,钻进牢房,牢头把门锁上出去了。
倪二听到响动,抬起无神的眼睛,借着走廊尽头的灯笼的微弱光线,勉强辨认出了进来的是大哥倪大夫。惊喜交加,跪坐起来,哽咽道:“大哥!——大哥救我!”
倪大夫跪下去,颤抖着手抓住他手上的铁链抖了抖,沉声道:“究竟……,究竟怎么回事?”
倪二抓住倪大夫的手,脸上满是死里逃生般的兴奋,急急道:“大哥,大哥我娘子,我娘子她们好吗?”
倪大夫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扯这个?赶紧告诉我我究竟怎么回事?说了我好想办法救你!”
倪二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答应了,道:“那天,隋掌柜派人请我去给他母亲看病,我看了之后,发现隋母得的是寒疝,必须用大乌头煎……”
“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只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大剂量的乌头?是不是有人害你?”
“不是!都怪我……,呜呜呜”倪二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打自己脑袋,带动铁链当啷乱响。
“你别哭!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说啊,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