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郎中(校对)第3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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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左少阳慢吞吞下了梯子,背着手,走回了房里。
  围墙外,刘政会的咆哮跟村头的野狗一般,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和无可奈何的喘息。
  左少阳坐在火炉前,烤着火,屋里很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外面的咆哮没有了。一切归于平静。
  第二天上午,杜敬来了,依旧带着那些老老小小们。还有杜如晦的儿子。
  “左爷爷,”杜敬兴高采烈地叫道,他现在叫这个称呼似乎已经很顺口了,“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敲锣打鼓在街上游行了,我全城都去了,每个里坊都去了!敲锣打鼓,把这两件事都说了,这下,可以帮我治病了吧?咳咳咳……”
  左少阳趴在墙头,问道:“你是走着去的吗?”
  “不啊,我是骑马去的,”杜敬笑着说道,“因为整个京城太大了,我没办法走路走完全城。咳咳咳……”
  这小子倒挺机灵,左少阳心中暗想,“那一百多个里坊里正的证明,还有大理寺、刑部呢?”
  “在这里,都在这里。”杜敬拿出一大叠纸。
  “放在门口!”
  杜敬跑过去将纸放在了门口。
  左少阳下了梯子,先回到家,戴了口罩,戴上鹿皮手套,把先前那五个里正写了名字的纸拿着出来,走到院门处,拉开门闩,打开院门,瞧了一眼地上的纸,又望着远处的杜如晦的儿子,说道:“先让杜宰相的儿子进来,我答应了他父亲,要给他治病的!”
  “这个……”杜敬犹豫了片刻,道:“还是一起治吧,反正不及在这一刻。”
  左少阳怒道:“你什么意思?你逼死了他父亲,还想害死他儿子?”
  “我没这意思啊。”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立即让那孩子进来,否则,一切免谈!”
  杜敬眼珠不停转着,这种情况他却没想到,没想到左少阳会如此坚决地要这孩子。畏畏缩缩道:“左爷爷,一起治,不是更好吗?”
  “立即让他进来!我数到三,还不放他过来,我就绝不会给你们全家治病,——我说到做到!不行你就试试!——一!二!”
  “好好好!”杜敬急忙放开了手,弯腰低头对那孩子道:“铭儿,这里是大牢,关押着好多坏人,还有的病死冻死在里面的。很吓人的。咳咳咳……,左爷爷,啊不,这位叔叔让你去跟他一起住在这里,你,愿不愿意?”
  杜铭小身子打了个哆嗦,轻轻咳嗽着,眼睛叽里咕噜四处看,露出了恐惧的眼神,随即,又望向左少阳。眼睛亮了,奶声奶气道:“我爹说过,这位叔叔医术非常高,咳咳咳……,年纪轻轻就医术冠绝天下了,要我向他一样努力。争取早日成才呢。”
  “呃,对对,这叔叔是很有本事。”杜敬指了指四周,“可是这里是死牢哟,死了很多人的……!”
  “我不怕!”杜铭想甩掉杜敬的手,可是杜敬紧紧攥着,还在不停用话恐吓他。
  左少阳一声断喝:“杜敬,你这王八蛋!你不想治病了?!”
  杜敬吓了一跳,下意识手一松,杜铭挣脱小手,跑到了门口,捡起地上的纸,费力地上了台阶,仰着小脸,一边咳嗽一边把纸递给左少阳:“叔叔,给!咳咳咳……”
  “乖孩子!”左少阳接过那叠纸,把他拉了进来,然后把房门关上了。拉着他到了大堂廊下,领他进了书房,让他坐在床上,蹲下身道:“你叫杜铭?”
  “嗯!我小名叫疙瘩。是我娘起的,她老叫我宝贝疙瘩。”
  “哈哈,真好听,我叫左少阳,你以后叫我左叔叔。”
  “好的,左叔叔!咳咳咳……”
  “真乖,你生病了,你爹跟你说了吗?”
  “说了,我爹说,我这病只有左叔叔您才治得好。”
  “是的,你乖乖的在这里坐着,我还有些事要跟他们说,说完了回来就跟你治病,好吗?”
  杜铭咳嗽着点了点头。
  左少阳拿着那叠纸出了门,来到廊下,把那一叠证词和证明慢慢地一张张看完,他笑了。拿起那叠纸,走到门后,将那一叠纸和那张写了五个里正名字的纸扔在门外,关上门,又爬上了梯子,冷笑着说道:“你不用演戏了,你的骗人的把戏已经被揭穿。你根本没有游街帮我洗脱罪责,我也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这些所谓证词都是假的!”
  “不不!没有啊,我真的游街了的,这些证词都是真的!”
  “为什么里面的通善坊、教义坊、金城坊、升平坊和居德坊的里正的签名跟你的完全不同?”
  杜敬顿时傻眼了,支吾道:“这个,应该不会吧,我亲眼看见他们签名的啊,左爷爷您的这五个签名怎么来的,是不是弄错了?咳咳”
  “弄错了?”左少阳冷笑,“人家那五个都出示了里正的任命文牒的,你的呢?”
  杜敬更是张皇,兀自强辩:“这个,可能是我慌张之间找错了人了,反正证明是真的,我是真的游街了的。左爷爷,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咳咳咳……”
  “找错了人?哈哈哈,那么巧,偏偏找错了我有名字的这五个人?”
  “这个,嘿嘿,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不过我是真的游街了啊,说的我嗓子都哑了呢!咳咳咳……”
  “是吗?”左少阳讥笑道。“那你游街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
  
  第5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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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敬忙道:“遇到了,呃,刘政会刘大人啊,他们也在游街!他还问我这是做什么呢,我说我在悔过。”
  左少阳仰天大笑:“昨日刘政会已经来过,说了他游街的事情,不过,已经被我揭穿了,那都是谎言,他都说的是谎言,你的又如何是真的了?哈哈哈”
  刘政会昨日恼羞成怒回去,病情家中,卧床不起,竟然忘了再跟杜敬串谋这件事,所以杜敬仍然按照两人之前约定好的内容说的,结果露馅了。
  但是,杜敬最擅长的就是随机应变,立即跪在磕头:“我错了,左爷爷,我说了谎话,我脸皮薄,不好意思上街,不过我是真心悔过的,咳咳咳……,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撕破脸上街去,敲锣打鼓把事情真相都说了。我发誓!”
  “行了,我上了你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这一次揭穿了你,谁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你还是学狗吃大便好了,把整个死牢所有囚犯的大便全都吃光了,我就给你治病!这个条件够简单了吧?哈哈哈”
  杜敬苦着脸道:“求求你了,左爷爷,我这一次真的会做到的,不信,你可以请你信得过的人监督啊。比如庄牢头,或者大牢的什么人都行,再不行,请外面的人也可以啊。”
  “罢了,我不知道你又会搞什么鬼把戏。你还是吃大便吧,这我看得真切。”左少阳好整以暇道。
  杜母忙咳嗽着福礼道:“左公子,你就再给犬子一次机会吧,这一次,老身监督他,若再有差错,老身任你处置!”
  “算了吧,你一个老人家,我能怎么处置你?”左少阳淡淡笑道,“行了,别在这磨嘴皮子了,我让你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洗脱我的冤屈,这才是最终的目的,别的都是假的,没用的,虚的,所以,你要是能够让皇帝下旨说错定了我的罪,将我无罪释放,我就给你和你的家人治病,否则,一切免谈!——当然了,你要是愿意把死牢这所有囚犯的大便新屙的旧存的全部吃光,我也可以帮你和你的家人治病。两个条件任你选,够大方了吧?哈哈哈”
  “可是,这案子是皇帝定的,我,我又能有什么本事让皇帝改变呢?”
  “你当然可以!整件案子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不是你的陷害,我能被打入死牢吗?你只要说出真相,皇帝英明,一定会作出正确裁判的。”
  杜敬想了想,苦着脸,想了好一会,终于一咬牙,道:“我上书给皇帝,说明真相,皇帝怎么做,我就不敢保证了,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一定说实情,我可以把奏折拿来给你看。你还可以请你信得过的人监督,比如永嘉公主。就知道我会说实情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会说实情,行了,别在这演戏了,我也不想跟你费这些口沫星子,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你根本不会翻供的,就算你上书这么给皇帝说了,也会通过别的渠道让皇帝知道,你这样是不得已而为之,让皇帝先下旨宣我无罪,等我给你们治好了病,再重新抓我进死牢秋后问斩!没错吧?”
  “这个……,怎么会呢?我发誓……”
  “行了,你发誓跟放屁似的,我从你宁愿把你堂哥杜如晦一起整死这件事,我就知道,你已经下了多么大的决心要整死我,你连你的堂哥都整死了,还会放过我吗?所以,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也不用在这装孙子了,我们心里都很明白,你绝不会放过我的,因为你坚信,父亲和兄长的死,是我造成的。你要为父报仇,这叫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杜敬面若死灰,终于跳起来怒骂道:“没错!我跟你的仇不共戴天!你救过我父亲,可你也最终害死了他!我知道是你抓住了冷队长,逼出了口供,透漏给了我爹,我爹才跟我兄长火拼的,结果,我一夜之间便失去了父亲和兄长两个亲人,这都是拜你所赐!咳咳咳……你这你这王八蛋!我恨不得吃的肉喝的你血!想让我翻供救你一命,做梦!我就算死了,也要拉你垫背!咳咳咳……”
  左少阳鼓掌:“说得好!哈哈哈,饿狼终于扯下他的羊皮了。好一个中山狼!狼就是这样,它不会扪心自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不会自省自己吃人的错,却来怪猎人射死他。这就是豺狼的本性!”
  “你的本性好!我呸!咳咳咳……”杜敬剧烈咳嗽着,恶狠狠道:“你现在眼睁睁看着我们老老小小身患绝症一步步走向死亡,你却见死不救!你有事什么本性?还自称狗屁的什么仁医!还有什么资格悬壶济世?咳咳咳……”
  “骂得好,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我以前以仁医自居,这几个月,我不停反省自己,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好事,结果却坐进了监狱?为什么?结果很简单,因为我给人治病,从来不区分对方是什么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治,结果,遇到了你爹和你这两匹中山狼。才搞得如此下场。我现在明白了我错在哪里。所以,不要再称呼我什么仁医,我不是,我是医,但我对我不喜欢的人就不医,我不在标榜我是什么仁医了,也再不会以悬壶济世而沾沾自喜了,因为我想通了!这一点,几天前我已经给你说过了,再重复一遍,是让你加深印象,记住,我是医,但不是仁医,我只给我看得顺眼的人治病,你们,恰好不是这样的人!”
  说罢,左少阳慢吞吞下了梯子。外面杜敬咆哮道:“左少阳,你少得意,我告诉你,我和我的家人死了,你和你的家人也一个别想逃!你以为躲到合州祭祖就能逃掉?做梦!我告诉你,我会拿出全部家财,雇凶追杀!永嘉公主也别想顾全他们的周全!我要你们全家跟我们家一起陪葬的!大家一起玩完!”
  左少阳已经下到了地面,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顿,站住了,扭头望向墙头,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从杜敬的话来看,他们已经猜到家人躲到合州,是想逃走,杜敬的家财太可怕了,有钱能做很多是,包括杀人,如果他真的散尽家财用来雇凶,那将会寸步难行!永嘉公主当真没办法照顾周全的。
  左少阳转念又一想,这就好比面对恐怖分子的威胁,绝不可能软弱,一旦服软,敌人就会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以杜敬这样连自己的亲堂兄都能牺牲的疯子,就算自己给他和家人治好了病,他一样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只能抗争到底!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永嘉公主尽快将家人转移到倭国去了。
  左少阳再没有理他,慢慢走进了屋里。依旧坐在火炉前烤火。
  书房那边,杜铭慢慢走了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左叔叔,我能坐下烤火吗?咳咳咳……”
  左少阳这才醒悟,道:“你先回屋里,我马上给你送一盆火过来!”
  “哦!”杜铭立即转身回到了屋里。
  左少阳端着一盆炭火来到书房,放在床前,蹲下身,对杜铭道:“疙瘩,你现在病了,先前你的病不重,但是,几个月过去了,你的病没有得到正确的治疗,现在已经比较重了,而且这种病是会传染的,所以你不能乱走,只能呆在这间屋里,你放心,叔叔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明白了吗?”
  “嗯,疙瘩明白,疙瘩不会乱走了。”
  “真乖!我去给你配药!你就躺在床上,别起来。除了撒尿。特别要小心火,别把蚊帐点燃了,如果房子烧了,那咱们可就没地方住了,知道吧?”
  杜铭咯咯咯笑了,小脑袋点着。
  左少阳从书房取了一些自己需要的书,还有那一匣子《论语》,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放在书桌上。
  卧室比书房大,所以他的出诊箱和常用药物都放在卧室里的。他拣了药,拿到厨房升火煎药,煎好之后,端到书房,给杜铭喝了。
  杜敬骂了半天没听左少阳有什么动静,到底走了。一直到傍晚,除了牢头来送饭,再没有人来打扰他他们。
  傍晚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这恐怕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才片刻工夫,整个院子便已经铺满了厚厚的白雪,仿佛一床白棉絮似的。天黑了,他登高点亮了屋檐下的灯笼。
  红彤彤的灯光投在雪地上,雪也变成了红的,这让左少阳想起了合州战争时,强行征粮的官军当街杀死的那些人。脖子里喷出的血,就是这样铺洒在雪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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