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校对)第126部分在线阅读
而石之轩也上前谢恩。
就有人上前宣读封爵诏书,然后托着圣旨,赐给刘子翊——这是保留在刘子翊家中,作为世袭的凭证。
“国家新建,朕又新登极,恐有不到之处,望诸臣多努力。”等事情完成,杨宣凝就说着。
“臣等恭领圣上旨意!”
“圣上既已经登极为帝,皇后还请册宝而封,这可是第一大事。”首相李播上前说着:“后宫也要确定法度。”
听了这话,群臣都纷纷附议。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杨宣凝对贤妃卫贞贞很是宠爱,又先生下皇子,虽然闻说皇后也有孕,但是还是内宫隐患,因此,李播第一时间要求册封皇后。
杨宣凝立刻明白,其实,卫贞贞是他第一个女人,又感激生子,所以才如此,他当然不会觉得卫贞贞的儿子适宜太子位置,也不会废立皇后,因此立刻说着:“先生说的是,册封皇后的圣旨已经准备好,立刻传旨就是,至于皇子,朕立法度,定太子、王、郡王、国公四等,诸子未成年,领国公礼,成年十五,再定爵位。”
立刻遣官,册立宋玉致为皇后,至此,皇帝登极礼才算完成。
“诸位卿家,现在礼成,就各至国宴是宜,朕还要等皇后。”皇后,其实在礼仪上,与皇帝平等,出同车、入同座。在新年,皇帝和皇后生日,要接受百官的朝贺。皇后拥有自己的官署,负责管理后宫,理论上皇帝的所有嫔御、后宫的宫女、女官等,都是她的臣属,因此具备与皇帝一起参与国宴的资格。
“臣等领旨!”
这时,三月初春,殿外亭台园林处,光和日丽,已经设下宴会。
丝竹之声,歌舞之声,已经充满其中。
杨宣凝凝视外面,心中涌现难以言辞的感觉!
此时,已是天子。
第一百十六章
今日杀得宁道奇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丝竹之声还在,一个女声在歌唱,在如此深夜,份外令人悠然神往。
徐子陵自二楼窗口,直望了上去,洛阳之洛水,横穿城中南北,湖上龙舟之上,丝竹之声不绝,却是新立天子杨宣凝在取乐。
“杨宣凝登基后,似乎更在从容自在了。”
“外松内紧罢,军中训练,民政诸事,都在调度。”
耳边听到了一些士子的议论。
一个小艇缓缓靠往堤岸,一个女子,直望上窗口,声音轻柔的传来:“如此良宵月夜,子陵可有兴趣到艇上来盘桓片晌?”
徐子陵闻言,知道自己一切都在监督之下,腾身而起,悠然自若的落在小艇上,安然坐下,向正在艇尾摇橹的绝色美女微笑:“沈军师既有闲情夜游洛水,我徐子陵当然奉陪。”
沈落雁清减少许,但是整个人却神采飞扬,有一种丽光笼罩,她笑的说:“不要叫我沈军师,我不当军师已经很久了。”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触:“是啊,人事皆非,密公已在长安。”
就算是他,也知道此时,掌控锦衣卫的沈落雁,部属上万,无数高手投入其中,当真是高手如云,战将如雨,已经完全不逊色于慈航静斋。
听到了密公这个名字,沈落雁的目光落到徐子陵的俊脸上,轻摇船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摇头说着:“密公的时机过去就永不回头,小女子只希望他能够安心与清闲富贵生活,还有一些生机。”
徐子陵道:“密公降李唐,还算受到了礼待。”
沈落雁苦笑:“子陵在这点上,总有些天真,李渊称帝后,密公的官位不过光禄卿、上柱国,赐爵只是邢国公,都是虚职,无钱无人无权无田,在长安,不过是一个闲人,连富贵二字也称不上。”
沈落雁幽幽的说着:“如是当年密公如是侍奉圣上,至少一个开国侯可得,田宅八千亩、世袭不替,位比三品,而现在在长安的待遇,连在我方的一个开国子的真实待遇都不如,我早劝他勿要入长安,他却偏偏不听,只道以后还有机会,对此,我沈落雁还有甚么可说的?如今,我已有新主,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就算如此,说到后来,语调中不由带上一点荒凉,令徐子陵感慨丛生。
默然许久,徐子陵又说着:“不知沈小姐今日来此,又有什么见教。”
“难道没有什么见教,就不能来见你吗?”说到这里,沈落雁扑哧一笑。
见此丽光,徐子陵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落雁徐徐而摇艇,河水在月照下闪烁着金色,远处,龙舟上,丝竹之声若有若无。
她静静地美目凝注的瞧徐子陵,然后微微一笑说着:“当年我也曾经见你,但是想不到,短短几年,你就成长到这个程度,世事无常,人所难料啊!”
沈落雁又幽幽的说着:“密公来洛阳了,我要去此,作最后一趟的劝说。”
徐子陵愕然说着:“密公来了?最后一趟?”
沈落雁点头说着:“你可知,这次密公来,就是企图联系瓦岗旧部,以乱我杨唐,但是这只是李家借刀杀人之计,成,善,不成,也是密公受死,与李家无损,因此,我前去劝他,死了争霸天下之心,乖乖归降于我朝,还有伯爵之望,不然,朝廷有法,落雁也无可奈何。”
“如今我朝,南方几乎所有武林世家,全部归顺,不服者烟飞云亡,大批高手,充实于衙门、军中、外禁、锦衣卫、厂卫,在此开国之时,一切用军法严法,并非是个人仗剑游行的时候,万望子陵多多考虑,莫要触发了朝廷法度,在此新朝初开,竖立权威之时,就算圣上想要法开一面,也难以行事。”
徐子陵默然无语,沈落雁要劝的是李密,但何尝不是对他的忠告。
见他不语,沈落雁又幽幽一叹,说着:“你对罗剎女傅君婥怎么看?”
徐子陵顿时心中一震,浮现出那白衣如雪,丰姿卓约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自一眼看见,他就心动不己,似乎是非常熟悉非常亲近的人,心中震动,表情却是不露,只是说着:“傅君婥?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之徒?”
沈落雁瞥他一眼,含笑说着:“子陵,你可知,当年高丽王得知隋平陈后大惧,立即治兵积谷,为守拒之策,而文帝时,也征高丽,杨广时,三征高丽,这是何苦来由?而傅君婥在此之时,前来本朝,又有何意?”
徐子陵心中有所思,只是说着:“是乱中原而来吧?”
沈落雁柔声说着:“中原统一,是天下大事,周围群夷无不恐惧,隋统一后,突厥虽分裂,但是仍旧对中原加以分化收买,你看北方群雄,谁不为之臣属?子陵啊,李阀起事之初,就得突厥兵马之助,而杨广之死,也是其联合攻击,时至今日,你还不悟吗?李阀身为胡种之后,自是别族,其心必异。”
徐子陵心中一沉,说着:“那北方,多以胡人混血,又如何处置?”
“子陵啊,你向来不读书,所以不知道。”
“五胡以来,胡族为兵,汉族为农,这是常理,而北地多国,相互讨伐,兵员战死者众,其中多胡人,而汉族务农,反而得之修养生息,论混血,真的十不存一,多半在门阀。”
“高丽自魏晋以来,趁中原内乱而向西北扩张,占据了辽河,辽河位居中原与突厥势力的交界点,对中原王朝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中原只要控制了辽河流域,也便可以控制东胡各族,如此便可斩断突厥之左膀右臂,进而构成夹击突厥的有利形势。”
“而高丽占据了辽河流域之后,不但由此获得了肥沃农田,实力大涨。更以辽河为基地,开始将东胡各族的控制权牢牢地掌握在了手里,形成了突厥与中原之外的强大势力,如果再有时间发展,必可威胁到中原。”
“有高丽在,契丹、靺鞨就难以安抚,如果高丽与突厥相勾结,无论谁居中原,将不得不面临两线作战。大业三年,高丽使节赶去见启民可汗,显示二方面有联合之势,正因为这样,杨广才下诏讨伐高丽——子陵啊,中原再不许再来一次五胡之乱,再不许有强敌安卧于身,在此大是大非之间,希望你能够以汉人的身份,多明白自己的归属。”
“傅君婥自高丽前来,一是看有没有机会刺杀圣上,二是看得本朝虚实,她沿途而来,已经连连刺杀数位官员,好得乱局,让汉人自相残杀,本朝此时,还可容她,但是如她再继续下去,只有倾尽一切力量,将其杀死。”
徐子陵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现在他已经年长,当然明白,傅君婥自高丽前来,的确不安好心,可是自一眼看见她之后,就难以忘怀,这种心情难以描述,更无法说出,定了定神,只是说着:“傅采林,武功集中土、酉域、高丽之大成,自出枢机,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故能与雄霸西域的武尊毕玄、散真人宁道奇并称当世三大宗师,如是杀了此女,激怒了傅采林,不知贵国如何应付?”
“傅采林当然了得,不过,比之石之轩如何?而且,上次四大圣僧率三千僧兵,突击薛举,结果呢?三千尽折,四大圣僧也折其一,可见宗师虽强,安能万人敌?傅采林如敢亲身前来中原,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沈落雁眸中露出异采,终于说到了最后一句关键的话:“你可知道,圣上武功,已晋宗师之境。”
这句话一出,徐子陵终于保持不了平静的心,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徐子陵深吸一囗气,凝神专志,金黄月色落于舟上,感受着夜风拂过引起的气流变化,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说着:“落雁跟我说这样多,到底是何意呢?”
沈落雁长身立起,笑的说着:“说了这样多,子陵终于明白啦!这其实是圣上要我对你所说,只希望子陵能够多明白一些,多考虑一些,别为局中所迷,作出不可挽回事情,你可知道,就在此时,圣上已经约见了宁道奇。”
“当日,宁道奇约见宋缺,今日,圣上召见宁道奇,这是最后一点面对面谈判机会,是生是死,是敌是友,都会在今夜,分个清楚。”
而在此时,不在船上,是在宫廷,六角亭,小桥流水、疏竹而生。
宁道奇漫步而上,似乎一个老者,在此悠闲而游。
他心知,只要入得宫廷,以他武功,也再难冲出去,但是,一无所惧的举步踏入这树木扶疏的庭园中。
院中只有二人,都是少年。
杨宣凝坐在小亭中,月色遍洒满园,正在就着月色喝茶,月光在衣上,变幻出无数的斑斓的色彩来。
身穿便服,纤尘不染,昂俯之间,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大度。
虽是喝茶,但是动静之间,他似乎成为宇宙的中心,漫天精气贯顶而下,大地精气,由脚下而上。
一时之间,这庭院之中,万事万物,都潜移默化之中。
星空一点星光,大如明珠,照耀其上。
而另一个少年,虽然坐在一边,但是淡然自化,悠然从容,翩然青衣,正坐在琴前,叮叮咚咚的弹着琴。
琴音淡泊宁静,一时之间,流水行云,鸟翔低鸣,深谷流泉,只听少年散歌而唱:“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宁道奇默然,过去一生,重现心田,等过了许久,琴声已停,才说着:“杨宣凝,如今南北战乱,你又有何道?”
“人生于天地之间,自有天地之厚德,朕不远天地,天地自爱朕,朕不弃民,民自养朕,天子何论其它?据说当年文帝在世时,身敬诸佛,所以身有五彩,又有转轮王法器,一开一合,奥妙无比,但是这已是外道邪道,我受天命,自当唯天唯地唯民,除此无它。”杨宣凝徐徐而说,当日登基,受天地感应,得传国玉玺之助,而得宗师境界。
“天者,玄也,地者,黄也,人者,德也,孔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又说,‘敬鬼神而远之’,此真是厚德之法,杨宣凝啊,想不到悟得天子玄黄大道。”宁道奇说完凝视夜空,沉吟许久,这是他与杨宣凝第二次见面,见面之前,各有敌意,但是见面之后,却各自钦佩。
又对着李淳风说着:“我观你弹琴,已进窥自然之道,何其居于庙堂之上哉?”
李淳风一袭青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拱手作礼:“道常无名,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圣人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身在庙堂,金玉满室,笑而用之,职在化民,身在草野,却寄身一舟,相忘于江湖,得之,天恩化民,不得,南山自化,是故人不远道,道自化人,如今我又有何其忧哉?”
宁道奇听了,仰起脸,凝望夜月,许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