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不语(精校)第440部分在线阅读
陈忠君气极反笑,使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指着卓不茹喝骂道:“好你个卓不茹!若是你好像之前那般寡言惜字,杂家说不定还真会信了东西不是你拿去的,但不想你今日吃了豹子胆,竟敢这般对着杂家说话——你倒是给杂家说说,是什么给了你挺直腰杆的底气?”
卓不茹冷笑:“自然是苏大人给的。”
陈忠君语气一滞,顿时更加暴躁:“苏立之现在不在京城,你还当谁能保你?!想你往日不过是替杂家义父端夜壶的小太监,只不过侥幸得了苏立之恩惠,才有你今日风光,但你这狗崽子却忘了本,掉头来竟然咬杂家一口——”
“那这一口可是咬在了陈掌印的命根子上?”卓不茹讥讽道,“哦,本座忘了,陈掌印和本座一样,没有这家伙什。”
陈忠君被这一句憋得面色涨红,还欲说话却又被卓不茹打断:“你还有脸提岳公公?有脸说岳公公是你义父?就连过年你都未曾去给岳公公上香。岳公公若是泉下有知,想来定会后悔收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做义子。”
“你敢骂杂家?!”
“砰!”卓不茹拍案而起,几乎与陈忠君脸贴脸。
陈忠君被卓不茹凶狠的神情吓得情不自禁退了一步:“你要作甚!”
卓不茹逼近一步:“陈忠君,往日你欺我辱我,联合朝堂大臣们参我谤我,我都念及岳公公的情分,一直忍你。却不想换来今日的得寸进尺,因为莫须有的东西直接杀来东厂,张口闭口全是辱骂,你我同朝为官,今日却被你逼迫至此,如今我也不打算忍了——来人,备车,本座要进宫面圣!既然你陈忠君不肯退让,那本座只能让陛下做主了!”
卓不茹一番话说得陈忠君目瞪口呆,一时也真的动摇了:“真……真不是你干的?”
卓不茹狠狠瞪着陈忠君:“污蔑!竟还污蔑本座!你倒是说来听听,是什么东西——若是陈掌印还一口咬死了是本座所为,那这偌大东厂,陈掌印可随便搜。”
陈忠君下意识避过卓不茹眼神:“没什么,你莫管。”
陈忠君带着满肚子怀疑离开了,卓不茹一副被气坏了的模样,甚至没有出门送客。
陈忠君却不知,他前脚刚走,卓不茹换了身衣服,后脚也出了东厂的门。
车马在城南一处酒楼门前停下,换了便服的卓不茹看上去有些文弱,跟着仆役上楼,林客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过林总使。”卓不茹施礼。
“卓公公快坐。”林客标连忙回礼,邀请卓不茹入座。
二人相对而坐,卓不茹先开口了:“根据信中所言,锦衣卫那边可曾有所收获?”
林客标恨恨点头:“信中无误,据锦衣卫回报,确有官粮流入商户手中,最终被贩入北羌。”
“光这一点就够陈忠君吃一壶的。”卓不茹冷笑,“不过此事若是过早抬到明面上,他定会顶出替罪羊来。”
“所以还得看东厂的本事。”林客标接道,“这段时日陈忠君定会给旗下参与过此事的大臣们提醒,东厂务必得派人把他们盯牢了,总会有人急而出错。只待时机成熟,便将他们一网全捞,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他们,待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全部进了大狱,我看陈忠君孤家寡人,还能怎么蹦跶。”
“不过切不可操之过急。”卓不茹点了点桌子,“大人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林客标摇了摇头:“大人不是说了么,此时全凭东厂发挥,我锦衣卫顶多就是在旁帮衬,也算是给百官表个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是要掉脑袋的,不要为了谁谁谁的情分插手进来。”
“就怕陛下仁厚,顾忌岳公公的情分,不舍得对陈忠君下手。”卓不茹叹了口气。
林客标安慰道:“卓公公放宽心,陛下仁厚不假,但陛下的眼睛却也是雪亮的,陈忠君背地里做过些什么事陛下能不知道?只是还未到要收拾他的程度,所以陛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此事若揭发出来,即便陛下仍然舍不得要了陈忠君性命,但只要能把他从司礼监的位置上拽下来,便是我们赢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得寸进尺齐宴竹
卓不茹和林客标二人嘀嘀咕咕交头接耳,不一会便把这件事该如何着手操办给敲定下来了,俨然是又要在京城、朝堂掀起一阵大风浪。但京城的事端千百年来就没停过,所以这边暂放下不表,且说那凉州府,最近却也热闹得紧。
……
话说北羌这边大军压境,在凉州府北面驻营,挂帅的乃是痊愈后正准备一雪前耻的望月罴。而北羌新王耶律止戈却是因为如今身份不同,便没有随军远征,但他也知道望月罴莽撞,遂特意将寇顾恩派来望月罴身边,还吩咐了望月罴,凡是须多听听求仁先生的意见。
望月罴几年前吃了大亏,痊愈后也少了分狂妄自大,对于耶律止戈的话,自然也是听进了耳朵。
大军扎营后,远远便望见了凉州府城头上飘扬的“齐”字旗,大军当时就有些骚动,望月罴未曾与齐宴竹打过交道,不明所以下便派亲兵去查问,这才知晓那“齐”字旗所代表的将军便是收复五虎山隘口那位,他把北羌将士逼得不得不放弃凉州府不说,还亲自率军追杀北羌将士近百里,差点没把将士们的胆气杀没了。
正是日垂造饭的时辰,绵延数里的大军各处升起了炊烟。
中军大帐内,望月罴与寇顾恩正吃着晚饭。
“对于此人,求仁先生有什么看法?”望月罴拎着一根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腿撕着。
寇顾恩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嘴,然后才开口道:“熊帅客气了,两军尚未交战,求仁也说不出什么看法,但对齐宴竹此人,鄙人多少了解到一些,愿告予熊帅。”
望月罴眉毛轻轻皱了下,他有些受不了寇顾恩的做派,遂摆了摆手:“先生别绕弯子了,直说罢。”
“咳。”寇顾恩清了清嗓子,“据我所知,齐宴竹此人最开始是镇守闰国东北部边境的一名末流将军,他统兵是有一手,上任几年便打得瓦剌不敢再出山进犯,尤其是擅打固守战——这般说,熊帅可明白什么?”
望月罴歪头稍一思忖:“难怪,将这人派来守凉州府,倒是合适。”
“对于齐宴竹的了解终究是太少了。”寇顾恩摇了摇头,“此人治军打仗究竟如何,还需试探交手几次才知晓。”
他话音刚落,大帐外忽然传来了“噹噹噹”的敲锣声,紧接着就是喧闹杂乱的声音,无数人都跑动起来。
望月罴迅速起身走出帐门,一把将正跑来报信的亲兵抓住:“营地为何大乱?!”
四周到处都是喧闹声,亲兵只得大声喊着:“敌袭!熊帅!敌军袭营!”
望月罴大怒:“闰豺欺我?取本帅座驾,召不归罗汉列阵!随本帅冲杀!”说罢,转身就朝着大营外走去。
还未等望月罴走出大营,便闻空中簌簌有声,他抬头望去,只见很远的地方有箭矢射来,只是距离实在太远,那些箭矢飞到一半便失了力道,晃悠悠地落了下来。
望月罴眉头一皱,这时又有亲兵跑来,来到他近前气喘吁吁道:“禀——禀熊帅,是佯攻!闰人骑兵在营地远处齐射一轮便又退去了!”
寇顾恩此时终于追上了望月罴,一听亲兵所说便明白了:“故意的,他们定是见到炊烟,知道大营造饭,才趁机来骚扰大军。”
望月罴气坏了,一把揪住亲兵:“轮值的营队呢?!本帅不是下了令分两拨吃饭么?敌军来袭为何不主动出击?!”
亲兵苦着脸:“轮值的营队已经准备迎上去了,但闰人的骑兵隔很远便开始射箭,射完就走,我们的人根本追不上。”
“废物!”望月罴骂了一句,丢下亲兵往回走了。
寇顾恩追回大帐后,看到望月罴正坐在主位上生着气,遂安慰道:“熊帅又不是第一次统军了,何必因为此等小事生气?”
望月罴瞪眼道:“这姓齐的竟拿这种小把戏调息本帅,这意思分明就是没将本帅放在眼里!”
寇顾恩摊手:“这个问题……熊帅何不等城破后亲口去问问他?”
望月罴闻言,终于咧嘴笑了:“先生说的在理,待会便传令下去,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本帅便下令攻城。”
望月罴的这份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是夜,乌云蔽月。
望月罴在大帐酣睡,正迷糊间,忽闻帐外有起骚乱,紧接着就是“噹噹噹”的锣声响彻营地。
望月罴神经瞬间紧绷,从榻上翻身跃起闯出帐外。
亲兵已到帐前,大呼:“夜袭!敌军夜袭!”
望月罴一身睡意立马消散:“迎战!取本帅座驾来!”说罢,带着几名亲兵快步朝外面跑去。
可是仍然还未走出营门,又是亲兵来报,这名亲兵赫然还是白天那位,他硬着头皮说道:“禀熊帅……敌,敌军又退了……”
望月罴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他气得七窍生烟,一巴掌把亲兵扇倒在地:“啊啊啊!气煞我也!齐宴竹小儿,安敢这般欺我!?”
此时寇顾恩终于现身,他本就是文弱书生,此番是第一次随军出征,连番赶路下本就疲惫,好不容易睡下一会又被闹了起来,他又何曾吃过这种苦?此时满眼都是血丝,却又不能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劝望月罴:“熊帅莫急,万不可落了齐宴竹圈套,他这番做法无非就是想让我大军无法安心歇息,连番几次便只剩疲惫之师。”
望月罴狞声道:“既然不要老子睡,他娘的,那就都别睡了!来人,传令下去,点兵随本帅连夜攻城!”
寇顾恩一听,瞌睡顿时就吓没了,连忙拽住望月罴粗壮的手臂:“熊帅不可!万莫冲动啊!”
望月罴回头瞪他:“有何不可?!”
寇顾恩苦口劝道:“大军赶路数月,未得休息便要进攻,但他凉州府却是蓄势以待,尽是可战之兵,此乃第一不妥。其二则是,若是短时间内攻不下城,我等大军日未得休,夜不曾寐,更是劳困,若到那时在鸣金回营修整,万一闰军趁此几乎大举来袭,我等说不定便要吃败仗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凉州府内
红日西斜,随着鸣金的声音响彻战场,进攻的北羌大军退兵了。
这是北羌开始攻城的第三天。
齐宴竹从城墙下来,吩咐了人去收回阵亡将士尸骨,转身朝城内去了。
在去往监城司的路上,他看到百里孤城正在路边烧火做饭。
对于这个人,齐宴竹摸不清底细,唯一的丁点了解也都全来自于苏亦寄来的书信。齐宴竹除了知道他的姓名,就只知道这人是个很厉害的高手,具体有多厉害?苏亦说是他想象不到的厉害。
齐宴竹还记得,这个叫百里孤城的男人很早就来到了凉州府,单人只马,背着包袱,挂着宝剑。把苏亦亲笔的信交给齐宴竹后,他向齐宴竹要了一个住处,便再没有废话了。平日里他也不跟谁交谈,造饭起居都是独来独往——从他到了凉州府后就一直这样,也没见他上过城墙,帮过忙什么的。
虽然苏亦的信里说百里孤城是来保护齐宴竹的,还说若真到危急关头,百里孤城可保凉州府不破。但齐宴竹还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城外几十万的北羌大军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他下意识觉得百里孤城此人不太好打交道,所以这么久来,他也没主动去找过百里孤城。
此时在街上遇到,百里孤城也看到了他,齐宴竹觉得不打个招呼似乎也不太好,于是招手道:“吃了没?”
百里孤城一愣,他指了指旁边的锅,那神情仿佛在说:你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