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不语(精校)第149部分在线阅读
就在此时周仝心绪纷乱之际,他便看到了那让自己几乎惊声尖叫出来的一幕!那持刀男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飞身越过了包围的人群,一人一刀直杀敌军将领而去!
战场上的人身在局中看不真切,但周仝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居高临下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敌将坐在马上似乎是被吓得慌乱,下意识地想抬起手中兵器去挡,只可惜刚抬到一半,那持刀侠士便飞快一刀递出,这一刀毫不花哨,只是一式平平常常地直刺,但这将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拦不下来,下一刻二人便齐齐翻下了马去,跌落尘埃。
周仝猛地上前一步,手紧紧在按在城墙上,瞪着牛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
片刻后,一个身影缓缓站起,将刀从地上拔起,孑然而立,战场上一片死寂。
“嗬——”周仝猛地吸了一口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身边的亲卫连忙走上来扶住了他。
周仝摆着手,喘息了两下,下了命令:“传令下去——武威、武瑞、武胜三营立马出城,骠骑营侧翼掩护……敌将伏诛,敌军士气全无,乘胜追击!!!”
“轰——”凉州府城门大开,不断冲出杀气腾腾的军士。
北羌军前阵上的士兵与其尚一接触便不可遏制地乱了,当这些骑兵没有了冲锋的空间,便只能等待着被步兵们用长兵器捅死在马上。
“噹——噹——噹——”钲响三声,鸣金收兵。
北羌退兵了。
周仝站在城墙上兴奋得全身发抖。
“将,将军……”身边的亲卫尚还有些年轻,此时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们……胜了?”
“啪——”周仝一耳光扇在了自己脸上,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一些:“娘希匹——当然是胜了!”周仝这么兴奋是有道理的,这次的胜利远不仅是一场胜仗那么简单,它还意味着:凉州府不会乱,军心也稳住了,凉州府可以耗得起了。
叶北枳和雪沏茗一前一后走进了城门,每每身边有凉州府的士兵路过时都会好奇地看着这两人,他们二人适前在城墙下的表演,看见的人并不少。
周仝在城墙上看见这二人进了城门,忙不迭从城墙上下来了,亲自小跑着来迎。
“二位壮士——”周仝站在前方,冲叶北枳拱手,“请受周某一拜……”
“哒——哒——哒——”周仝弯腰俯首,却只听见脚步声路过了自己身边,然后渐行渐远。
“呃?”周仝茫然地抬起头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腰悬唐刀的背影正渐渐走远。
“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周仝肩上。
周仝连忙回头看去,原来是另一名“壮士”,这名壮士精神看上去倒还算不错,只是身上却显得有些狼狈,他没戴斗笠,此时头发已经全部湿了,衣服上满是血迹,被雨一泡便润成了一大片,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雪沏茗半靠在周仝身上挑眉问道:“你是这里管事儿的?”
周仝愣了一下,赔了个笑脸说道:“是……周某乃凉州府城……”
“是管事的就好!”周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雪沏茗打断了,只见雪沏茗眉开眼笑,冲周仝捻了捻手指,“咱们把今天这笔账算一算罢……”
“啊……啊?”
“怎么?难道你以为帮你这么大个忙是免费的不成?”
“这……”
“这什么?想赖账?真以为你雪爷爷是菩萨?”
第二百一十五章
凉州凉(十五)
北羌大帐中,望月罴斜靠在软榻上,一只手杵着头,火光映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楚脸色。
此次跟随他一道过来的旗下将领全都静静站在堂下,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在大帐中央,一块白布盖着一块草席,白布下隐隐可看到一个人的轮廓。
“嗯……”望月罴轻哼了一声,微微直起身子,“两个人……呵呵,当着我两万草原儿郎的面把他们的将军宰了……”
望月罴眼珠缓缓转动,在堂下诸将领身上扫过,他的视线没落到一人身上那人便会情不自禁颤抖一下,可见望月罴平时治军是有多严苛。
望月罴大手抹了抹脸庞,道:“那两人是天神下凡还是什么?”
堂下将领左右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愿第一个开口。
“嗙——”望月罴一掌拍在扶手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怒目圆瞪,大吼道,“——说话!”
将领们被吓得浑身一颤,离望月罴最近的那人咬了咬牙,站了出来说道:“熊帅,末将听手下人报来……说是那二人似有万夫不当之勇,杀入军中无一人尚能拦住……”
“无一人尚能拦住?慕容步冠,我看你是被吓破了胆子!”望月罴咧嘴冷笑,露出一口狰狞的白牙,“照你的意思,若是这两人要冲进我们大营,岂不是能随便取走老子项上人头?”
“不——”这名叫慕容步冠的将领颜色大变连忙否认,“末将绝非此意!”
望月罴面色愈发阴沉,他盯着地上林中豹的遗体看了许久,再次开口问道:“那二人可是闰朝军人?”
“非也。”开口的是望月罴左手边一人,此人未着军铠,身材消瘦,前额剔秃,辫发留在左边,看面相约莫四十出头,倒是个血统纯正的北羌人。
望月罴目光落到此人身上,咂摸了一下嘴唇问道:“瓜尔佳阿朵,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瓜尔佳阿朵摸着腮边的胡髯缓缓说道:“据我所知,那二人身上所穿着的都是寻常衣袍,若是闰朝军人,怎么会连身甲胄都不披挂就上了战场?况且他们其中一人使口唐刀,另一人更是拽了个怪异葫芦甩得呼呼作响,这般诡异的兵器,怕也不是正规军人会使的。”
“葫芦?”望月罴脸上一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瓜尔佳阿朵此时也抬起了头来,有些疑惑地望着望月罴:“据回来的将士报……使葫芦那人还在阵前叫嚣着说认识熊帅……熊帅对此人可有印象?”
望月罴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喃喃道:“莫非……是那人?”
瓜尔佳阿朵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追问道:“熊帅果真识得此人?可否告知一二……”
望月罴抬起手阻止了瓜尔佳阿朵继续往下说,只见他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不该你问的不要问……林中豹已经回归了草原的怀抱,战场上生死有命,但这件事肯定不能就此揭过。初逢大败,营中士气低迷,尔等回去好好整顿,下一次我亲自领军冲杀,定要拿下这凉州府!”
帐中将领齐齐抬头,有些惊愕地看着望月罴,瓜尔佳阿朵忙开口说道:“熊帅不可,大帅事前早已吩咐我等静待大军到来,骚扰凉州府以挫敌军士气便可——这是违抗军令!”
望月罴看着瓜尔佳阿朵嘿嘿冷笑:“打不下来才叫违抗军令,若是打下来了便叫军功。”
瓜尔佳阿朵被望月罴盯得心里直冒寒气,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再张嘴了。
……
“这城守忒地小气。”雪沏茗怀里抱着一个布袋子跟在叶北枳身边,“居然只拿得出来区区一百两银子。”
二人顺着街边的屋檐行走,倒是少了些淋雨的苦头。
叶北枳斜过眼看了看雪沏茗怀里的布袋,只见那布袋上溅了些雨水,隐隐可见布袋下的棱角分明。
“烫手么?”叶北枳轻声问道。
雪沏茗哈哈大笑:“天下哪来烫手的银子?再烫我也得拿得稳!”
叶北枳叹了口气:“这银子不好拿……”
“怎么就不好拿了?”雪沏茗满不在乎。
叶北枳张了张嘴,结果却什么也没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嘿……”雪沏茗把布袋打开了一点,布袋中银光顿时便泄露出来了一瞬,他摸出一锭元宝塞到了叶北枳手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就是怕我们拿了银子,那当官的每次守城都会找上我们么?”
叶北枳把银子放回了布袋中,指了指雪沏茗道:“是你拿了银子,不是我们。”
“嘁——不要拉倒。”雪沏茗瘪了瘪嘴,“你也是死脑筋,就不能转个弯想想?就算不拿这银子,只要凤求凰一天炼不好药,我们还不是得去和北羌人拼命去?这银子相当于只是个添头,不拿白不拿。”
叶北枳想了想,竟是找不出话来反驳。
说话间,二人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回到了客栈。
叶北枳取下头上的斗笠,在屋檐下甩了甩斗笠上的水珠,把它挂在了门边。雪沏茗拎着布袋走上前去敲门:“开门开门——”
门内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门便开了,雪娘探出一个小脑袋,见是他们二人才把门打开。
“你去哪了?”雪娘盯着雪沏茗满身的血污问道。
“跟着他出去逛了一圈。”雪沏茗指着叶北枳。
雪娘还欲发问,雪沏茗突然冲雪娘嘿嘿一笑,从布袋里掏出一锭元宝:“拿去用!”
雪娘接过银子,端详了半天才确定是真的,又抬头质问雪沏茗:“说,哪儿来的?”
雪沏茗朝她挤了挤眼:“嘿,路边捡的。”
雪娘撇了撇嘴,明显是不信他这套说辞,但还是毫不迟疑地把银子塞进了怀里。
叶北枳越过两人走进客栈,才发现池南苇和方定武都站在屋内,显然也是听见敲门声才跟下来的。
叶北枳愣了一下,然后冲池南苇点了点头。
池南苇盯着叶北枳那一身几乎被染红的衣服,问道:“你去哪了。”
“啊……”叶北枳张了张嘴,回头看了看雪沏茗,有些讷讷地说道,“出去……逛了一圈……”
方定武噗嗤一声乐了,他指了指雪娘:“哈哈——叶兄弟,你当我俩也是小孩那般好哄?”
“我也不好哄。”雪娘在旁边冷冷说道,目光不善地盯着雪沏茗。